然而傳聞也不盡然。安甯還聽長略提起過,那玄圃幻境,玉采也能進,不僅能進去,他還将之當作倉庫。
把東西放在這樣大白于天下的隐秘之所,的确很有玉采的風格。
俗話說得好,一事不求二主,所以,第二日,安甯睡醒覺來吃飽喝足了,又找到了子車騰。
“騰叔,許久未見啊。” 有求于人,套近乎是必須的,安甯笑意盈盈,直把子車騰看得渾身不自在。
“昨日才見你從石室上摔下來。”
明明是跳下來,雖是狼狽了些……看見了不扶一把嗎?安甯苦笑:“騰叔,實不相瞞,小侄仍有一事相求。”
“怪不得長略那小子一見到你,隔着老遠就繞道走。”
“騰叔可是與公子瑱并稱雙璧的曠世奇才,拔山蓋世,勇冠三軍,豈是一個長老二比得了的?”安甯怕馬屁的功夫,并非三兩日練就的。
“有話直說。”
“懇請騰叔爲小侄捕一隻鳥。”
早就聽說安甯怪誕,這一交涉,才知其中真味,他問道:“什麽鳥?”
“青鳥。”
“你要去玄圃幻境?”
安甯點點頭。
也不知子車騰是抹不開面子,還是本就是有心幫安甯。安甯覺得是後者。女人的直覺,總是莫名的準,安甯隐約覺得,子車騰不僅特意幫忙,而且有求于自己。
就像長略說的:“如果你覺得子車騰是老實人,那你便大錯特錯。然而兩軍交戰時,敵人總會犯同一個錯誤,就是忽視子車騰。結果就是,敵人還沒搞明白自己是怎麽敗的,就看到子車将凱旋而歸。”
不管子車騰有什麽目的,他最終還是幫安甯捉那青鳥去了。
說來也巧,第二日,雖然玉采仍不在門中,青鳥卻一如既往地來了。
隻見子車騰翻手卷起一陣狂風,攻向紅眼藍喙那隻青鳥,另一隻黃眼青喙的見狀,立即上前協助,安甯拔劍佯攻其背後,劍勢淩厲,看來是下了死手。紅眼藍喙的見同伴被偷襲,急急擋在劍尖三寸之處。
就在紅顔藍喙的青鳥轉身回護同伴之際,子車騰對付另一隻綽綽有餘,幾招便将其束縛住。
安甯見子車騰得手,收了劍,任憑紅眼藍喙的一道光束朝自己劈過來。
沒辦法,自己那一招,是子車騰臨時教的,徒有其表,靈力不夠,尚不足以對青鳥造成傷害。眼前這道光,自己擋也擋不住,所以收了劍,等着子車騰發話。
“别動!”子車騰扼住黃眼青喙那隻青鳥,怒道,“不想它死就不要傷害安甯。”
紅眼藍喙的見狀,電光火石之際,生生将劈出一半的光束轉了個彎,轟地一聲,在地上砸出個深坑來。
安甯眨巴了兩下眼睛,終于明白了爲什麽長略說敵人還沒搞明白自己是怎麽敗的,就看到子車将凱旋而歸。若不是青鳥改變了光束的方向,自己已經一命嗚呼了。
騰叔起初隻說青鳥難以捕捉,隻能用險招,出其不意,這險招,未免太損了些。
安甯驚魂未定,隻聽子車騰說:“青鳥狡詐,如果放走了,隻怕咱倆都會被困在幻境裏。你随藍嘴的這隻進去,我在外面守着。”
說着,扼住青鳥那隻手還不知有意無意地緊了一下,痛得那青鳥嗷了一聲。
于是,子車騰對紅眼藍喙那隻囑咐道:“我下手沒個輕重,所以你最好把安甯給我活着帶出來。”
安甯笑了。原來子車騰這種又老實又耿直又不風趣的人,也會威脅别人,而且連鳥都不放過。如果換作師父,定然隻會說兩個字:帶路。
很多時候,不說比說了,更加讓人浮想聯翩,心潮澎湃。
也不知師父知道自己去了石室,眼下又要進這幻境,會是怎樣一番熱鬧光景。安甯搖了搖頭,覺得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隻見青鳥畫了個靈符,眼前出現一個一人高的青藍色旋渦,安甯想着速去速回,也不問問那幻境有何兇險,便進去了。
所以,當玉采回到司幽門時,安甯前腳已經走了。
玉采去過安甯住所,發現安甯去了石室,隻當她還要在裏面呆上個十天八天,并未多管,隻吩咐長略去看一眼,便找景虔議事去了。
倘若他看到了自己後院地上那個大坑,估計也不會這般氣定神閑。
話說那日,中容聽聞安甯心中并無他人,隻覺春風得意,一騎絕塵而去。他就那般,大大方方地,讓安甯将心收着。雖然安甯的心不在自己這裏,但也沒有别處安放,說好過幾日再來取,那便多等上幾日,又有何妨。
中容本是一派神清氣爽,回了宮中,卻被巢後拽着,一會兒看看禮服的樣式,一會兒看看殿中的布置,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他那心思根本就不在大婚上,管他什麽禮服布置的,想來與自己何幹。隻覺得被巢後這麽一攪合一念叨,心裏像長了草一樣,一時半會兒也不想再呆在宮中。
隻聽巢後喜道:“中容啊,成了親就長大了,以後再不可任性。”
“兒臣原本就安分得很。”
“你那點小心思,還瞞着母後呢。你派出去那二百個細作,你父皇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你平平穩穩地把婚完了,外面的事情,隻要不捅出簍子來,你父皇也不會多管。”
“兒臣都說了多少次,不會娶那個什麽和親公主。”
“中容呀,從小到大,母後哪一次不是依着你?這回就當給母後給面子,跟公主完了婚。”巢後勸到,“母後知道,你喜歡司幽門裏面那個小丫頭嘛。上回你搞出個圍獵,母後也着人去看了看那丫頭,确實不錯。母後跟你保證,日後一定想辦法,給她套個名号,幫你把她娶到宮裏來。”
“母後明明知道那個和親公主是冒牌的,還讓兒臣娶,這哪裏是依着兒臣,分明是依着父皇。”
“知生皇說她是公主,她就是公主。我的傻孩子,你父皇要你要娶的,是她的身份,你管她打哪兒來的呢。何況她這般無依無靠的,不是也好嗎?倘若有莘氏一族沒有落魄,你又真的娶了那知生安甯,那你以後,事事還得給她留個三分面子,結果不是更糟?”
倘若真的娶了安甯,别說三分面子,就是七八十來分面子,中容覺得自己也是要給的。如果真的娶了安甯,自己如今也不用這麽折騰,白白便宜了司幽門,便宜了那個玉采。如果真的娶了安甯,還有這和親公主什麽事啊?想來自己與安甯,天生一對,這完婚,還不是巴望不得的?如果真是那般,隻盼日子過得再快些,自己也好早些,與安甯歡歡喜喜地入了洞房,将生米煮成熟飯。
眼前這一切,還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然而這一些,巢後不懂。中容也不指望父皇母後能懂,隻說道:“既然這樣,兒臣給父皇母後出個主意,不如讓父皇,把那公主娶了去吧,如此一來,更爲省事。”
“你這孩子……”
“兒臣還有事,先行一步。” 中容打個口哨,喚來坐騎。
“有巢中容,你給本宮站住!”巢後正色,企圖攔住中容,誰知他翻身上馬,龍藻鞭一揮,揚長而去。
平日管教無方,今日咎由自取。
巢後悠悠歎了口氣,無可奈何。
其實不止巢後,巢皇對他這個獨子,也是寵得厲害。巢皇見中容倔強,軟硬兼施,這才派了巢後來當說客,還借巢後的嘴,許諾了中容與安甯的婚事。這一切,中容心知肚明。
人但凡越得寵,便越容易不知好歹。中容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委屈,自然覺得父皇母後這般不通情理,苦苦相逼,着實過分。父皇念着家國天下,逼着自己娶長思也就罷了,可是一貫寵着自己的母後,身爲女人,居然還在這種時候替父皇說話,當真是冥頑不化。
中容與巢後置氣,卻也不能找巢皇理論,隻能找司幽門的晦氣去了。
司幽門也不是好惹的,說是閑雜人等不接待,就是不接待,管他中容皇子什麽的,一旦被列入閑雜人等之列,就進不去門了。
說來也奇怪,司幽門這規矩,明擺着沖着中容立的,久而久之,中容居然也就接受了這麽個設定。
有政策便有對策,自從第一次吃了啞巴虧,中容學得越發聰明,每次都能找到不同的理由,登堂入室。
中容這次來,說是來談生意的。談的還是,一般人做不了主的,大生意。
玉采與景虔在商議要事,子車騰在後院養鳥,所以,門中上下,能做得了主的大人物,隻剩下長略了。
長略衣冠楚楚,言笑晏晏,款款而來。手中未名羽扇輕搖,溫潤如三月之春風,端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敢問公子,今日來談的,是哪門子生意?”
“本公子談的是大生意,你做不了主,叫你們宗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