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玉采沒有騙她,安甯基本可以确保自己眼下是安全的了。
不過,好在這個生意人并不是知生皇的爪牙,不管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人之女,興許根本就是玉采随口胡謅的。
如果玉采沒有騙她,安甯基本可以确保自己眼下是安全的了。既然司幽門如此興師動衆,自己不妨賣他們個面子,去那個被傳得天上有地上沒的九州第一大商鋪走一遭。
安甯理了理思緒,頓時豁然開朗,再不發問,隻跟着玉采滿大街轉悠,随他怎麽帶路。
兩人并肩而行,走到城中心,安甯停了下來。
不爲别的,隻被眼前那一尊雕像吸引。雕像中人身材高大,雙目炯炯,神态剛毅,頭頂長冠,身着铠甲,左手拿盾,右手執劍,俨然一副将軍模樣。
安甯仰頭看着,都能感到他那身經百戰的意氣風發,那臨危不懼的大将風度。
周饒民風開化,周饒人不敬鬼神,他們覺得那是皇族祭祀的事情,他們敬仰英雄,真正的,決勝千裏威震四海的大英雄。
所以,這座雕像,既不是牛賀人頂禮膜拜的六位靈神其中任何一位,也是不哪代巢皇,而是隔壁勝神國的頭号亂臣賊子——燧人瑱。
燧人瑱,燧皇與塗山氏之子,勝神曾經的二皇子。
燧人氏乃勝神國姓。
勝神起于鹹海靈性最盛之處,建國至今不足三百年,當今的國君燧皇,便是燧人瑱的親爹。
勝神人壽數與牛賀人相差無幾,靈性強大,非其他三國能比。
相傳塗山氏乃上古妖族,族人美豔。
燧皇曾經遊曆九州十二國,過風山,到長洲,欲訪仙人,不料途遇美人,茕茕立于水畔,美目盼兮,清揚婉兮。
燧皇見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心念一動,與美人一番雲雨,山盟海誓之後将美人帶回勝神,次年誕下老二燧人瑱。
而這位美人,就是燧人瑱的母妃,塗山月。
勝神大将燧人氏公子瑱,更是集塗山氏的美貌與風流、燧人氏的勇猛與睿智于一身,聚天地之精華而生的萬古奇人。
論韬略,此人首屈一指;論靈力,凡人無出其右;論威望,将軍一呼百諾;論美貌,公子獨占鳌頭。
燧皇建立勝神國不足三百年,其子公子瑱就陪他打了兩百多年的仗。
勝神也因此迅速由一東邊小國發展成如今模樣,凜然有與牛賀、瞻部三足鼎立之勢。
九州之上,凡公子瑱所到之處,無不克敵,牛賀八萬大軍見之,皆望風披靡。瞻部更是與勝神聯盟,共抗牛賀。老巢皇有言:公子瑱不亡,此盟不破。
然而公子瑱隻是庶出,上有大皇子公子琨,下有嫡子老三太子琭。
公子瑱功高震主,連燧皇都要忌憚他三分,何況軍中隻知公子瑱,不知太子琭。這些個皇子們本也不是匹夫白丁,怎可容忍這麽個鶴立雞群的公子瑱?
公子琨有意争皇位,太子琭又怎可輕易退讓?
兩人本是針尖對麥芒,誰也看不慣誰,難得在公子瑱這個問題上達成共識,二人不謀而合:無論此後誰人登基,隻怕都鎮不住這萬千年都出不了一個的公子瑱。
再加上衆皇子鼎力相助,衆志成城,事情愈演愈烈,直到十年前,二人終于給公子瑱扣上個謀反的罪名。
公子瑱無奈之下,遠逃瞻部,企圖尋求老巢皇的庇護與佐證。
燧皇七子五女,各個出類拔萃,偏偏風華絕代的公子瑱還有個隻關風月的同母胞弟,老六公子琰。
公子琰算是燧人氏各位人傑中的異類,不問政事,不鑄武勳,善字畫,精音律,橫看豎看,都是頗得牛賀知生氏的真傳。
若是這公子琰單單醉心風花雪月也就罷了,偏偏他還膽小怕事。自家兄長出事,公子琰非但不幫忙,還補刀。
公子瑱逃至國境玄股,被公子琰砍下首級,帶回日奂。
燧皇見這不争氣的老六也能立此奇功,甚爲開心。
一開心便封賞:升任勝神特使,常駐周饒。
說白了,就是去隔壁瞻部做質子。這哪裏是封賞,明明是貶斥。
恰逢新巢皇登基,公子瑱新喪,老巢皇的承諾“公子瑱不亡,此盟不破”不知還管用不管用,索性把這不争氣的公子琰打發得遠遠的.一來給新巢皇擺個聯盟的态度,二來也是爲了眼不見爲淨。
公子琰叩别母妃塗山氏,隻雲:兒去千裏,不知經年,願母多保重,塗山氏一族安好。
何來保重?
何來安好?
塗山月氣得話也懶得與他多說,隻揮揮手,轉身離去。
“公子瑱”三個字,從此在勝神成了禁詞。
燧皇不願提及,怕思念愛子,老淚縱橫,然而爲了太子琭,他也不得不除去這個刺頭。
幸好,這事非燧皇親手所爲,想到這裏,多少心中還算有些寬慰。
光陰如梭,十五年一晃而過,遑論毀譽,燧人瑱已寥寥入了史冊,留下的,隻有周饒城中這一尊雕像,神采飛揚,意氣風發,雖無青梅送酒,但有長風當歌。
搜羅各方八卦野史,安甯對公子瑱的了解聊盡于此。
想到公子瑱一生金戈鐵馬,到頭來卻是一場殘局,心中爲他歎不平,口中已然諧谑起來:“我見将軍多妩媚,料得将軍見我應如是。”
對于公子瑱的贊美抑或貶低,玉采聽過太多,也見過太多,無外乎“公子瑱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公子瑱乃亂臣賊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失足成千古恨”,“公子瑱若是有反心,怎容幾個皇子嚣張?”
毀譽參半,大抵如是。
今日倒是見了稀奇事,“妩媚”一詞被安甯這麽一用,當真是鳳毛麟角,百裏挑一,隻把玉采也驚得險些目瞪口呆。
“玉老闆見多識廣,可知這位公子瑱?”
要說安甯這話是問玉采,倒不如說是喃喃自語,本也不期待玉采的回答,認不認識公子瑱,與自己也無甚關系。
“略有耳聞。”
玉采答得淡定,然而當他真正回答了,安甯卻有些不知所措。
傳聞中的玉采,高傲,浮誇,冷漠,對人待理不睬;眼前的玉采,怎麽說,卻也有些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