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世間的人鬼關系如果都是如我倆這般和諧,當真是可以消除所有的怨恨和憂愁了。
很顯然,此時那陰煞的思緒有些打結,她顯然沒料到居然會遇到這麽一個對手,如果說我現在對于她來說,算是一個對手的話。
對視的瞬間,或許是因爲太過愕然,她的視線無法再躲開我的捕捉,我與她對視在了一起,從她的眼神之中,我準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心神波動,也就是這麽一刹那的當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從她身上湧出來,瞬間将我推開,而接下來,她的身影消失了,四周的環境瞬間化作一片雲霧消散,我的視野又回到了原本處身的小房間中。
此時,回頭看去,桌上的油燈依舊清幽地亮着,絲絲夜風從窗外吹來,催着火苗跳躍。
再看牆角的那隻暗紅色的壇子,可見它正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蓋子并沒有脫落,更沒有黑發從裏面長出來,一切都是老樣子,沒有任何異常。反觀我自己,此時正提着雞血桃木棍,距離那瓷壇子已經剩下不到兩米遠,桃木棍幾乎就要碰到壇子上了。
可是,這一刻,我卻是把手裏的桃木棍收了回來,随即卻是緩緩轉身端起桌上的油燈,向外走去了。
出門之後,走在竹子搭成的走廊上,隐約中,我似乎感覺到背後的木門内有一個人影正在看着我的背影,随即那人影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爾後緩緩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了。
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并不知道時間是晚上幾點鍾,但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此時自己竟然并不覺得勞累,似乎自己的體力一瞬間恢複了一般,不但不感到勞累,而且還充滿了力量。
這個狀況,讓我很是意外,但是也忍不住欣喜,特别是現在我還有事情要去做,也就來不及管自己這是怎麽回事了,隻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穿好衣服,起身出門,下樓,準備去找找水兒。我擔心她出意外。
從樓裏出來的時候,東天一輪皎潔的圓月已經悠悠蕩蕩地升起,月光揮灑下來,竹影婆娑,山風清涼,回首望向那吊腳樓,發現樓上的氣息已經趨于正常,并沒有多少黑氣缭繞了。這個狀況本在預料之中,但是卻沒想到見效如此之快。
轉身,沿着水兒晚上離開的那條山路往前趕,并沒有手電筒照亮,手裏提了一條桃木棍,腰裏倒是别了一把柴刀。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前面出現一個山口。
按照水兒的說法,她應該就是迎到這個山口,不會再繼續向山林深處行走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到了那裏,我應該就可以找到水兒了。
隻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心裏正想着水兒的時候,卻不想一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在前面傳來,間或還有人故意壓低嗓音的談話聲,這不覺讓我心裏一陣好奇,連忙閃身進了旁邊的竹林,蹲伏下來,靜靜地看着外面的來人,想要看看他們是幹什麽的。
不多時,兩個人影沿着山林小道一路走過來。走在前面的一個人,我一眼就認了出來,不是别人,正是白大叔。此時白大叔背上背着竹簍,手裏提着嬐罰行色匆匆,正在快步往前趕,而在他的身邊,則是跟着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身影是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男子,相貌不是很看得清楚,但是,他的出現,卻讓我隐隐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因爲這人身上居然似乎是穿着一套西裝,雖然那西裝可能已經很破舊和污髒了。
“白大哥,可千萬記住了啊,就在你家裏放一段時間,到時間我就來取走。這報酬絕對虧不了你,你看怎麽樣?”那個穿西裝的人,一邊走還一邊對白大叔說道。
“曉得了,陸老闆你放心,東西放在我家裏,絕對沒問題,”白大叔聽到那人的話,停下身,拍着胸脯說,随即又對那人道:“陸老闆,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嗎?我那吊腳樓雖然狹窄,可是房子還是有一些的,晚上住着也舒服,比營地肯定好多了。不如今晚就到我家裏做個客,你看怎麽樣?”
“不了,不了,我就送你到這裏了,總之,這次的事情多多勞煩大哥您了。”那個陸老闆說完話,點了一根煙,給白大叔也點了一根,爾後則是壓低聲音,湊到白大叔的身邊,滿心神秘地問道:“昨天讓你搬回去的那個壇子,現在怎麽樣了?沒出什麽意外吧?”
“沒什麽意外啊,”聽到陸老闆的話,白大叔很爽快地答道:“放心吧,絕對不會出什麽岔子的,放在我家裏,保管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陸老闆聽了之後,笑了一下,拍拍白大叔的肩頭道:“好吧,那白大哥你先回吧,我就不再送了,明天同樣時間地點,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白大叔說完話,和那個陸老闆道别,轉身獨自往吊腳樓趕回去了。這邊那個陸老闆站在道上,眼望着白大叔的背影遠去,一根煙抽完,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踩滅之後,卻是冷冷地發出了一陣笑聲,接着卻是一邊轉身離開,一邊自言自語道:“老家夥的命倒是硬,看來選他來擋煞,真是選對人了。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要是支撐不住了,估計又得另外再選一個了。”
當時,我躲在樹林裏,聽到那個陸老闆臨走之時所說的話,不覺心中一沉,大約明白這裏面的事情是怎麽回事了。
敢情白大叔昨天搬回來的那個壇子,并不是歸他所有,隻是暫時幫那個陸老闆保管着的。而那個陸老闆之所以這麽做,其真正的用心卻并非隻是想要暫存一下東西,而是想要讓白大叔幫他擋煞。很顯然,這個陸老闆不是個普通人物,最起碼的,對于陰陽鬼事有一定的經驗,反正他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口壇子裏有不祥之物,他自己不想直接去應對,因爲那樣不但耽誤時間,耗費精力,說不定得不償失,還會被煞侵蝕,左右都不合适,所以他就想出了一個極爲陰毒的辦法,那就是找人擋煞。具體的方法自然就是找個借口,讓别人幫他保管那壇子一段時間,讓那壇子的煞氣先沖到那個保管人身上去,爾後他則是待到壇子的煞氣轉移了之後,再去把壇子取回來。
很顯然,白大叔不知不覺間,中了别人的套了,如今還依舊蒙在鼓裏,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了呢。幸好今晚我得知了真相,不然的話,這事可能還一直要這樣不明不白下去。
當時,我心裏就開始琢磨着怎樣幫白大叔解決這個麻煩。可是,我還沒有想多久的時間,心裏立時就想到了另外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情,那就是,白水兒哪裏去了?她不是說要來迎接白大叔的嗎?怎麽現在白大叔都回來了,而她反而不見了呢?
見到這個狀況,我心中一凜,情知大事不妙,按照這個情況來看,水兒定然是沒有老老實實地迎到山口就停下,而是繼續前進,走進深山裏面去了。深山裏面的道路錯綜複雜,從來都不是隻有一條路,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和白大叔走岔了道,兩人根本就沒有碰到一起,所以,這邊白大叔獨自回來了,而水兒卻還一點都不知道,兀自以爲她的阿爹還在山裏幹活,這會子都不知道已經找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個情況當真是讓我急得冒汗,很顯然,現在就算我也沖出山口去找她也不過是犯了和她一樣的錯誤,最後說不定也是互相走岔了道,壓根就碰不到一起去。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想辦法取得水兒的回應了。而在這窮山僻壤的地方,連電都沒有通,所謂的通訊方法,就是靠吼了。
心裏這麽想着,我走到山口,擡眼望着月下層疊烏黑的大山,最後憋足的力氣,兩手遮着嘴邊,對着山林大聲喊叫了起來。
“水兒——”
我叫了一聲,由于好久沒這麽大聲說過話了,這麽一聲叫下來,差點岔氣了,停下來調節了好久,才開始叫第二聲。
“水兒,你在哪兒了?白大叔已經回家啦,你也趕緊回來吧——”我大聲對着山林喊道。
“噗噗,嘩啦啦——”
夜深的山林格外幽靜,我這麽一叫,立時驚起一群飛鳥,同時四周樹林裏隐藏了一些未知的野獸也被驚醒了,正四下竄動,帶起一片混亂的聲響。
那聲響很快就停下來了,一切重新歸于平靜。見到山林再次平靜了下來,我皺了皺眉頭,手放到嘴邊,準備繼續呼喊。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側前方的一處山林之中,突然閃起了一抹隐約的白光。那白光亮了幾秒鍾之後,立刻就消失了。
見到這個狀況,我不覺有些好奇,感覺那燈光似乎是手電筒的光芒,可是,那人把手電筒打開了幾秒鍾之後,卻又把手電筒關掉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是水兒在給我回應?但是,看那樹林距離我這裏也不到五百米遠,她如果喊聲回應我的話,我也能夠聽到,那她爲什麽不回應我呢?
心裏這麽想着,我下意識地擡腳向那邊走了過去,結果剛下了山口,沿着那條山林窄道沒走幾步,就冷不丁在前方路邊的樹枝上看到了一條白色的東西,不自覺讓我心中一凜,心神不甯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