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邪之氣上來兇戾而孤傲,從來不會輕易聽命于陽人之身。
好在這黑發此時隻是靜靜地飄着,并沒有戾氣溢出,讓我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下,可是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下,還是從兜裏掏出了打火機,點燃起來,向那黑發遞了過去。
“嘿嘿嘿嘿——”
我這麽一動,那黑發立時如同一個調皮的女孩一般,扭動一下,向着洗浴間的門口飄了過去,同時,似乎還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而當我的視線追随着黑發一路來到洗浴間門口的時候,卻看到那毛玻璃門閃開了一條縫,一隻細白濕滑的小手從裏面伸了出來,一下子接住了黑發,抓了進去。
“嗯?”心裏疑惑,我凜然走過去,一把拉開毛玻璃門,向着門内望去,一看之下,有些愣住了。
到處都是水,從地上到牆壁上,再到頂壁上,一層層的水波蕩漾着,将整個房間都包裹在其中,而在這房間的最中央位置,一處供人置放洗漱用具的台子上,正有一個全身一絲不挂的女人,拖曳着一頭長長的黑發,面朝門,正對着我坐着。
女人兩手微微交錯在身前,大臂正好擋住了胸前隆起的兩處圓潤的頂端兩點,而兩手則是正好遮住了兩腿中間的黑色私密地帶。
女人身上也都爬滿了水迹,由于水層的波動,使得她的面容有點扭曲,但是,細看時我還是分辯出來,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山田秀子,隻是此時她緊緊閉着眼睛,沒有任何聲息,似乎已經沉睡良久。這個狀況讓我有些疑惑,暗想着這洗浴間之中,應該還有其他東西存在,絕對不隻有山田秀子一個人存在,不然的話,無法解釋剛才的那蓬黑發,以及那細白濕滑的小手。
正在猶豫的時候,一直靜靜閉眼坐着的山田秀子緩緩擡起手向我招了招,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拿着她的手在對我招動一般,這使得她的招手動作極其機械和笨拙。
到了這時,我更加肯定這裏隐藏着某種詭異的靈物。
“哼,嘿嘿嘿——”
又是一陣冷笑,從山田秀子的身上傳出,使得我眼皮一跳,幾乎是本能地擡腳踩進了洗浴間的水層之中。一隻腳剛踏上去,另外一隻腳還沒有跟上,就瞬間眼前一陣幻象波動,原本透明的透明的水層,顔色開始不停地發生變異,一開始是綠白色,進而綠色,整個空間如同密林緊固的世界,繼而又幻化爲血紅的顔色,整個空間就好像某種巨大怪獸的體内,血色遍布,淋淋染目。
而在這一片血色粘稠的世界中,一個個蠕動的人形影迹終于緩緩展現了出來,很多軀體從牆上、地上的血層中,如同隐匿在淤泥了鳝魚一般,扭動着四肢緩緩地爬了出來,但是,體型卻很小,每一個都隻有拳頭大。
這些軀體慢慢上浮,漸漸脫離滋生它們的血層,有的站立了起來,仰頭四顧,有的卻隻是在血漿中爬動着,看上去,更像是蛤蟆,而不是人類。
另外一隻腳還沒有踩上去,此時我想要退後,還是可以的。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室中央的山田秀子緩緩張開了眼睛,緊跟着咧嘴現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嘿嘿嘿嘿——”
我冷眼隻是那雙眼睛,立時全身一陣冰涼,瞬間皮膚上暴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看到那雙眼睛,就好似看到了地獄的死光一般,讓人心裏産生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恐懼。那是一雙完全黑色的,沒有任何白色的眼睛,但是,卻不是因爲被眼珠子被人挖掉了,而是因爲眼珠子完全變成了黑色,你能從那黑色的眼睛之中看到一些微弱的反光,同時感受到一種穿入内心的陰冷。
這不是幻覺,面前的這個山田秀子,應該就是她本人。我非常清楚,山本青岡的那些幻術,此時對于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
“進,進來啊——”山田秀子張大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咧嘴發出了一聲低沉的聲音。
很不妙,山田秀子似乎被山本青岡完全控制住了精神,而且此時似乎還處于他說設定的某種小陣法之中。很顯然,這個陣法就是專門針對我的。
我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呢?
說起來,山田秀子畢竟是山本青岡的人,我和她的相識和相遇都是一種機緣巧合,彼此之間也不存在什麽确切的感情聯系。甚至可以說,她對我的投靠和傾向,很大程度上都是我使用手段得到的。所以說,就算我這個時候轉身走掉,也沒什麽大礙,畢竟我已經救到了小狼,今晚的任務已經算是完結了,山田秀子隻能算是一個小小的意外和麻煩,不去管她就可以了。
我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扶着毛玻璃門,始終隻是一隻腳踩在那室内泥濘的血水之上,另外一隻腳則是踩在了門外的地面上,這使得我隻是半身入陣,所以,此時山本青岡若是正在操控這陣法的話,肯定很希望趕緊把另外一隻腳跟上,然後全身陷入陣法之中。
有什麽可怕的?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對于這個老家夥的種種鬼域伎倆也算是看透了,我并不相信他真的能用他的這個狗屁陣法把我困住。
不過,能夠不耽誤時間,我也就盡量不想耽誤時間,何況,這種耗時費力的陣法破解,也不符合我的本意,我這個時候更多的是想着要找準山本青岡的确切位置,然後對他的本人進行打擊,而不是去破解他的陣法,被他當成小貓小狗一樣耍着玩。
要說現在這個陣法唯一能夠吸引我的地方,可能就是他把山田秀子當成誘餌了。
思來想去,我最終還是把後面一隻腳跟上了上去。
一瞬間,我驟然看到坐在屋中央的山田秀子猛然擡起頭,張開嘴大笑了起來,青白的臉,黑洞洞的雙眼,長長的黑發風吹一樣飄起來,瞬間如同黑雲一般,鋪天蓋地地蔓延下來,一下子将我的纏裹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地上的那些血色的小人密密匝匝地爬了過來,沿着我的腳脖子向上爬來,而我的身體瞬間也萬斤沉重一般,舉手投足都要費盡全身的力氣,根本連動一下都很困難。
這是什麽陣法啊?
身體動彈不了,我爽當閉上雙眼,将六頭蛇的力量完全爆發出來,完全使用六頭蛇的視野去觀察周圍的情況,而與此同時,精神力量急劇擴撒,探查着空氣中所飄蕩的陰陽之氣。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劇烈的困倦襲上心頭,剛剛擴散出去的精神力如同遭到電擊的觸須一般,瞬間縮回了腦海之中。
我心中一陣叫苦,明白過來,由于今晚連番爆發六頭蛇的力量,同時大量使用精神力場,我的精力消耗已經達到了極限,這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法再保持清醒的狀态,接下來,我可能會直接就撲倒在地上沉睡過去,而且一睡就是好幾天的時間。
這個情況簡直就是直接舉手投降送死的節奏!
這裏是山本青岡的地盤,還是他部下的陣法所在,我居然敢在這裏睡覺,不死還能咋地?
可是,剛才的精神立場探查,也并非是一無所獲,至少我發現這陣法之中并沒有多少陰魂裹纏,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非常純粹的陣法,完全是由人爲之力造成……
但是,這怎麽可能?
那些血迹難不成是假的?
這到底是什麽法陣?我強打精神,抵擋着一波波海浪般襲來的強烈睡意,六頭蛇的力量死死支撐,六條半透明的蛇頭花瓣一般圍繞周身上下旋轉,隻一瞬間就切斷了那些裹纏在身上的黑發,同時一股戾氣噴湧而出,瞬間把腿上那些拼命往上爬的血凝小人剝離了下去,而我全身一輕,身體瞬間恢複了知覺,困意也立刻退開,但是,不到兩秒鍾之中,這些東西又如同被石頭拍開得而水波一般,自發地向我身上湧了過來,我再次陷入了麻痹和困倦的包裹之中。
這個時候,我的視線漸漸模糊,卻發現坐在室中央的山田秀子緩緩地站起身來,接着慢慢地背轉身,用後背對象了我。
而看到她後背的一刹那,我心裏就好像被人掏空一般,一種無與倫比的恐懼感漂浮了上來。
那後背居然完全是中空的,這種感覺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說得直白一點,就似乎有人把山田秀子的身體側剖成了兩塊,然後把正面的這塊又掏空了一般。
黑發,風吹一般飄起來,那完全空殼一樣的人影緩緩地軟化,最後化成血融入了房間之中,與此同時,我看到一雙無底洞一樣的黑色眼睛在後壁的血牆上浮現出來,冷冷地看着我,接着我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哼,以爲自己真的能夠看穿一切幻象?隻可惜,這幻象不是别的,就是這房間本身的記憶,你既然喜歡查看别人的記憶,那麽你就盡情看下去好了……”
糟糕,我心裏一沉,立時緊張地牙齒都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