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空寂,悠悠的湖水無聲,營地中篝火輕跳,值夜的人靠在一輛大車邊上,昏沉欲睡。
毗鄰湖邊的一頂帳篷裏面,沉睡的程苦月迷蒙之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喚他,突然間醒來,先是看到帳篷裏的一片漆黑,随即擡眼望向門口,卻發現銀白的月光正在灑進來,而在那月光中,卻似乎有一個人影在那裏站着。
“誰?”程苦月心中一種,揉着朦胧的睡眼,起身走到門口,掀開布簾來到外面,卻發現外面根本就沒有人,放眼看去,湖水一片平靜,而就在那水邊上,此時卻正站着一道悠悠的倩影。
那是一個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裙,裙擺拖曳在水中,黑發如水一般披在背上,正背對着程苦月。
見到那人影,程苦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走了過去,想要看看那女人正面的樣子,卻不想還沒走出兩步,突然腳下猛然一陣震顫傳來,随即漫天的火光在他身後輝耀起來,待他回頭去看時,卻看到無數的青面獠牙的惡鬼,正在火光中肆虐地抓咬營地裏的人。
他看到自己的大爺爺程主一被惡鬼抓了起來,一下子咬成了兩段,接着又看到自己的母親也被惡鬼活活捏成了肉醬,瞬間,血腥和火光充斥着整個世界,程苦月幾乎是本能地一聲尖叫,猛地蘇醒過來,這才先自己是在做夢。
“苦月,咋啦?”被苦月的叫聲驚醒,程主一一把捉住程苦月的手,關切地問道。
“惡鬼,好多惡鬼來抓爺爺和娘親,還有叔叔嬸嬸們,都被他們吃了。”程苦月驚懼之間,把夢裏所見的情狀說了出來。
聽了程苦月的話,程主一連忙掌燈,随即取出卦符往地上一丢,竟是滅門兇卦,立時驚得整個人都愣住了。良久,程主一這才回過神來,不覺是一把抱起程苦月就往外走,随即正要呼聲去喊醒衆人,卻不想,就在這時,一陣急促沉重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擡頭看時,正看到程義一行人快馬加鞭地向着營地這邊趕來。
程義一行人到了營門口,立時都翻身下馬,向着程主一這邊跑了過來,他們顯然也早已看到程主一了。
“情況怎樣?”見到程義,程主一急切地問道。
“很不妙,程全折進去了!”程義說話間,拿起水壺,狠命地喝了一口水,這才抹了抹嘴巴道:“情況很複雜,這次來的人也非同一般,形勢很緊迫,他們這會子應該已經到莊子上了,我留下小球在那邊盯着了,應該也快來了。”
“我爹爹怎樣了?”聽到程義的話,程苦月有些本能地問道。
“這個——”程義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随即向着程主一望了過去,悄悄地打了個手勢。
見到那手勢,程主一禁不住面色一震,張大眼睛瞪着他道:“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我親自在遠處看着的,他們人太多,來路也邪乎,各個都是高手,我們壓根就不敢靠近,”程義無奈道。
“哎,可憐這孩子——”程主一不覺是滿心悲傷地哀歎着,随即把程苦月摟得更緊了,似乎他身上發生了什麽非常痛苦的事情一般。
這個時候的程苦月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從大人們的對話之中感覺到了形勢的嚴重性,于是也就學乖巧了,沒有再說什麽話。
這邊,程義等人回來沒片刻的功夫,正在商量着對策的時候,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接着就看到小球飛馬狂奔了過來,距離營地還有三丈遠,已經是翻身下馬,連番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道:“快,快叫醒所有人,他們搜過來,馬上就要追上了,咱們動作得快!”
聽到小球的這個話,大夥不覺都是面色凝重,程主一随即吩咐程義等人趕快去動員大家起來,連夜整裝,繼續前進。
實際上,這個時候,大夥也早就覺察到情況不對了,特别是小球的那聲呼喊,幾乎驚醒了所有人,大夥早就起來靜等着安排了。現在聽到程義的招呼,大家于是都趕緊收拾形狀,各自把大車駕了起來,然後排成了一隊,等待着出發了。
統共所用的時間也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全部準備完畢了。程氏一族畢竟是大家族,人心團結,行動也很一緻,這讓程主一非常欣慰,随即命令車隊出發,繼續向深山裏面撤退。
大家于是在程義等人的帶領下,循着一條蜿蜒的山道,向前行進着,約莫走出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突然後面傳來了一聲呼喊,接着衆人回頭看時,發現山道之上,正有數點火光在向這邊迫近,情知那應該就是沭河縣的追兵,不覺都是心頭凝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就在這時,突然間“啾——”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傳來,随即望到後面的山上炸起了一朵巨大的焰火。那焰火比程家人所用的訊号響箭不知道亮多少倍,估摸着隔上幾十裏的路都應該能夠看到。
而看到那焰火,程主一的禁不住面色一沉,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他們在召集人馬,我們估計是走不掉了,今晚這一關恐怕是過不去了。”程主一淡淡道。
“怕什麽,和他們拼了,我看他們也沒幾個人,何況沭河縣那些爛兵,也沒幾個帶種的,呆會他們真要追來了,我和大哥一起過去,砍他們幾顆腦袋下來,保管吓得他們哭爹喊娘。”聽到程主一的話,小球掏出一把厚背大砍刀,狠聲說道。
“硬拼估計不行。沭河縣城的那些雜兵當然不足爲懼,怕的是那隊從京城來的人。他們的身手你也不是沒見過,而且他們手裏有強弩毒箭,我們根本就不是對手。”聽到小球的話,程義不覺是皺眉道。
“那要咋辦?咱們這老的老,小的小,車子又裝得滿滿的,這樣下去,不是要活活挨宰嗎?”小球有些焦急起來。
“爹,您怎麽看?”程義扭頭看向程主一問道。
“現在這個當口,唯一的辦法,”程主一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道:“也隻有去那個地方了。”
“什麽地方?”聽到程主一的話,衆人不覺都是好奇地問道。
“一線天,”老人看了看衆人,淡淡道。
“啊?”聽到老人的話,大夥不覺都是驚了一聲,随即有人疑問道:“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鬼門關,咱們去那裏不是找死嗎?”
原來,這一線天,在當地是一處很有名的去處,那是一處位于兩座大山之間的一條極其狹窄險要的深澗峽谷。
傳說,這地方是上古的一位大神不小心用刀劈出來的,所以那峽谷總共也隻有兩丈寬,兩側卻都是直上直下的光滑石壁,足有幾十丈高,人走在峽谷地面,擡頭向上看去,隻能看到一線天光,這峽谷由此得名。
當然,一線天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爲地形特殊,而是因爲那裏經常發生的一些詭異現象。
據說,當年有一個放羊的人,有一天晚上,他的羊跑進一線天裏面去了,于是那放羊的人就追進去找,結果就在那裏面看到一群穿着古代甲胄的兵士在那兒操練,聲音嘹亮,看得真真的,結果他走到近處一看,卻隻看到那裏有一大片白骨,根本就沒有什麽兵士。那放羊的人吓得不清,出來之後就一直哆嗦,後來沒幾天就死掉了,像是被鬼怪勾了魂一樣。
還有人傳說那一線天根本就不是什麽神仙劈砍出來的刀口,而是古代的一位帝王的墓地,那家夥爲了保證自己墓地的安全,就在那裏設了很厲害的陣法,尋常人隻要進去,要麽是有去無回,要麽就是直接被吓瘋掉,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
由于一線天的這麽多鬼怪傳說,所以那個地方就被當地人稱爲“鬼門關”,尋常時分,當地人是連靠近那裏就會感到害怕的。現在程主一居然提議大家去那個地方躲一躲,也就難怪衆人會感到疑惑了。
“什麽鬼門關?”聽到那個族人的話,程主一不覺是眼皮一擡,叱道:“虧你還是程家的人,從小浸淫陰陽鬼事,居然連這麽一點門道都看不出來。這世上哪裏有鬼門關?你見過嗎?”
“那,那不是鬼門關,會是啥?”那個人被程主一罵得有點心虛,但是還是硬着頭皮問道。
“風水上說得好,一線天開,陰氣不來,所以,那個地方就算是再兇,也絕對趕不上咱們上次發現的那處陰暈養屍地。我估摸着,那裏很有可能并不是真的鬧鬼或者幹啥的,想來應該是有人事先利用地形在裏面布置了很陰毒的陣法,這才導緻那個地方,隻要進去了,就會出意外。”程主一說話間,皺了皺眉頭道:“不過,這個狀況,正好适合我們。我們既然是陰陽先生,那就不應該懼怕這陣法,而如果我們能夠看穿這陣法,說不定這死地也就變成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