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癡癡地站着,靜靜地看着。
那邊,程主一虛空抓着桃木劍,穿透了肉芽骷髅的胸膛,将它完全控制在了當場,與此同時,他另外一隻手卻是又飛快地取出了那把其貌不揚的尺子,然後飛身向前一躍,踏着那伏地不動的蛇軀,向着那肉芽骷髅戳了過去。
“叽呀呀——”
尖利刺耳的慘叫聲從肉芽骷髅上發出,似乎那尺子才是一把真正的尖刀,正在割着它的肉一般。
青光熠熠,尺子在肉芽骷髅的遍體上下戳動着,每到一處,白骨肉芽全部都化作漆一般的紅血,一邊塌陷,一邊往下流去。
程主一的動作迅速而流暢,沒有絲毫的猶豫,不片刻,就已經将整具骷髅白肉都化爲一團拳頭大的,不停蠕動的血球,而那把桃木劍正插在了血球之中,這樣一來,那血球就似乎是懸垂在劍下的一團粘滞物一般,透出一種詭異的味道。
一把抓住桃木劍的劍柄,将那血球提了起來,迅疾轉身,來到了空地之上,程主一另外一手收起了尺子,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大疊的紙符,接着則是用力一撮,一大團火焰炸起。
火焰炸起的瞬間,老人将火團往地上一丢,随即另外一手抓着劍柄往下一落,血球瞬間被火焰包圍。
“嗤嗤叱——”
一陣打鐵淬火般的聲響傳出,緊接着,青煙冒起,伴随着刺鼻的惡臭,血紅的肉球在火焰之中越縮越小,最終完全變成了灰燼,被風一吹,煙消雲散。
“哼,”燒掉了血球,程主一有些難以抑制地一聲自負而得意的冷哼,提起被燒得發黑的桃木劍,轉身一捋長須,大袖輕甩,立于山頭之上,迎着那滿山的清風薄霧,盡顯仙風道骨的氣勢,看的程苦月都有點呆住了。
“大爺爺,”感覺似乎沒有什麽危險了,程苦月下意識地走到了程主一的身邊。
程主一側首看了看他,收起了桃木劍,接着一抓程苦月的手,蒼老的聲音,充滿感歎地對他道:“走吧。”
“已經,殺死了嗎?”程苦月疑惑地問道。
“差不多吧,算是拔了根了,接下來隻要把這裏的陰暈之氣破壞掉,以後應該不會再鬧出什麽亂子了。等下回去讓他們來這裏開山,毀掉地形,就算是了結了。”程主一說完話,領着程苦月向山下走去了。
程苦月一邊随着程主一往山下走,一邊回頭向着那陰暈屍地望過去,也不知道爲什麽,冥冥之間,他似乎看到那裏有一個女人的身影,正在瑟瑟地發抖。他想要将這個事情告訴程主一,但是,不知道爲什麽,最終還是停下了。
程苦月畢竟還隻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對于所謂的鬼神陰物的理解,還流于一種膚淺的層面。這個時候的他,心中隻感覺程主一非常厲害,至少當時那個場面極爲震撼。可是,若要他說出這其中蘊藏的一些陰陽交纏的鬥争,他卻是說不清楚的。
不過,這也不用擔心,因爲這些事情,程主一最終肯定會給他解釋清楚的。
可是,這件事情,是不是到了這裏,就算是結束了呢?
這個問題,讓很多人都猜不透,甚至是程主一,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結束。隻有程苦月,雖然是幼小的年紀,但是卻堅信這件事情沒有結束,而且,他将會沿着這條線一直摸下去,這也導緻了最終的那場牽扯一連串詭異莫名的曆史的巨大争鬥。在那場争鬥中,程苦月成就了整個師門和家族的最高成就,但是卻也成爲了第一位自戕涅槃的陰陽師門傳人。
話題依舊回到爺孫兩人下山的路上。
這一路,程苦月幾乎就是被就九泉老人程主一背着走回去的。可以想象,一個七歲大的孩子,整整熬了一天一夜,期間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并且還中過劇毒,差點就死了過去,所以,此時的程苦月,體力是非常虛弱的,不但又困又餓,而且由于還淋了大半天的雨,身上都濕透了,所以他還感覺非常冷,前面,由于要對付那陰暈屍地,他憑借極強的毅力和鬥志,還算能支撐,現在,那陰暈屍體似乎已經被解決了,他整個人也随即放松下來,這樣一來,那種疲憊的感覺,簡直是無法抑制的。
原本,程苦月心中充滿了好奇,很想第一時間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要知道程主一到底是怎麽看待這個事情,又是怎麽能夠那麽厲害,把那些大蛇和肉芽骷髅都打敗的,但是,他的身體卻實在是支撐不住了,于是,向山下走了沒多久,他就已經趴在九泉老人程主一的背上睡着了。
九泉老人程主一這個時候也很疲憊,甚至有些虛脫,但是好在有點武術根底,還算能夠支撐,所以,他還是一路把程苦月背回了村子。
當他們進村子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而整個村子的氣氛,在這時也變得極爲奇特。
所有的人,幾乎都聚在村頭,似乎正在商量什麽。
而在人群的中央站着的人,正是剛剛蘇醒過來的程義。這個時候的程義正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還不知道事情最終變得怎樣了,而就在這時,突然大夥發出了一陣驚愕的呼聲,伴随着那聲驚呼,大夥擡頭看時,正看到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背着一個幼小的孩子,正健步如飛地走來。
夕陽普照,橘子般的色澤落下來,老人的須發泛着銀色的光芒,整個人如同落世仙翁,讓人油然而生一股崇拜和敬重。
“爹!”程義排開人群,首先迎了上去。
但是,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就在程義的聲音落下之後,原本還紅光滿面,健步如飛的老人,卻是突然身形一滞,一口黑血噴吐了出來,接着整個人便如同一截木頭一般,向前撲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