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全上氣不接下氣,跑到放雜物的房間裏面一陣亂翻騰,找到了繩子和鈎子,然後轉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對他老婆喊道:“劉秃子自己走冰窟裏面去了,手還扒着,再晚點非凍死不行!”
聽到男人的話,程全媳婦不覺心裏一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跟着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就覺得事情有些怪異,心裏越發忐忑起來。
這劉秃子是鄰村大劉村的一個老光棍,年紀都快五十了,因爲頭秃、人醜、家窮,一直沒取上媳婦,早年倒是想花錢買個媳婦,可是後來人家姑娘住了沒幾天就跟人跑了,壓根就是坑他的錢。打從那個事情之後,劉秃子就一直打着光棍,也沒再沾過女人。
今天不知道這劉秃子遭了什麽邪,大半夜跑來找程全去幫他家看看。按照他的這個情況來看,估計是家裏出了不小的亂子。這個時候,程全媳婦心裏就想起了剛才小苦月說的話,雖然不知真假,但是童言無忌,估計确有其事,這樣看來,這劉秃子是遭了大邪,被什麽東西盯上了,這事情可就有些難辦了。畢竟程全雖然是陰陽先生,可是程全媳婦心裏清楚,程全對于陰陽之事也不過是一知半解,做這個行當,完全就是繼承祖業,混口飯吃,程全本人,在這方面基本上沒有任何建樹,也沒什麽精深的地方,平時看看風水都看不準,更别說對付這種“大兇”了。
心裏越想越急,程全媳婦禁不住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擔心自己的男人因爲這個事情也搭進去,焦急間,不自覺就拼命往前跑,想要追上程全,好歹從旁照應一下。
這個時候正是深夜,大雪紛飛的,雪光映照,光線還算不是太暗,但是也稱不上太強,人跑出三丈遠之外,打死就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了。
程全跑得緊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程全媳婦隻能邊跑邊認地上的腳印,一路跟了過去。
跑了一段距離之後,到了一個四岔路口,一看腳印一片混亂,路上腳印太多,也分不出哪個是程全留下的,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程全媳婦禁不住又躁又急,站在路口左右爲難。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她聽到背後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腳踩雪地的聲響,回頭一看,一個小小的黑影正在向她這邊跑來。
一開始,她還以爲是什麽野獸,心驚不小,暗歎自己出門太急,連把防身的鐮刀都沒帶着。
但是,就在這個她正驚疑不定的時候,那黑影已經跑到了距離她不到兩丈遠的地方,這個時候,她擡頭一看,禁不住心裏再次一驚,來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小苦月。
這孩子怎麽也跟來了?!
程全媳婦一驚不小,暗想大人出了點事情還好,要是小孩子也跟着撞了邪,那可就是作孽了。
“苦月,你來做啥子?!”程全媳婦上前一把拉住兒子問道。
“我找爹,”小苦月的神情很鎮定,居然一點都不害怕,一隻眼睛咕噜噜轉着,四下看着什麽。
“你快回去,小孩子不能跟來,快去,聽娘的話!”程全媳婦想把兒子趕回去。
但是,小苦月卻動都沒動,他側着腦袋,用耳朵順風聽着什麽,老半天,小手一抓他娘親的手,指着右前方的一條路道:“那邊,黑水塘那邊有聲音。”
“啥?我咋沒聽到?”程全媳婦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似乎明白了什麽,不覺看了看小苦月,一把把他抱了起來,擡腳就往黑水塘那邊跑。
黑水塘,是一處位于程全村子和劉秃子村子之間的水塘。那地兒由于都是亂樹林,間雜還有很多枯敗混亂的蘆葦,路也難走,經年都沒什麽人,兩個村子的人,有人家裏死了豬牛什麽的,一般都會丢在這裏,這樣一來,就使得這個水塘的周遭越來越髒,到了晚上,那更是一個陰森的地方,尋常根本沒人敢過去。
原本,從程全的村子到劉秃子的村子,還有另外一條路,并不是必須要經過黑水塘,不過那路有點繞,稍遠一點。現在程全他們居然出現在了黑水塘這裏,這很顯然是他們想要抄近路,結果就出了事情了。
程全媳婦心裏一邊想着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一邊往前跑,沒多久就來到了黑水塘外圍的亂樹林裏面。
此時,正好一陣陰風吹過了,吹得那些黑楂楂的槐樹發出了“嗚嗚嗚”的鬼叫一般的聲響。
就在這聲響裏面,程全媳婦聽到樹林裏面傳來了大喊聲。
“拉我啊,程全啊,救我啊!”
這聲音是劉秃子的,看來他還沒被救出來。
一腳深一腳淺,程全媳婦進了樹林,來到了黑水塘的邊上,踏過蘆葦,往中間一看,禁不住緊緊皺起了眉頭。
那情形太怪異了,這個時候,程全正站在水塘邊上,用力地拉着一根繩子。
那繩子的另外一頭攥在了劉秃子的手裏,而此時的劉秃子的身體卻正好陷在了水塘最中央的一個冰窟窿裏面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跑到那邊去的,更不知道這冰窟窿是怎麽出現的,總之整個事情都很奇怪。
最讓人想不明白的是,此時任憑程全怎麽用力,根本就沒法把劉秃子從那窟窿裏面拉出來,那情形,就好像劉秃子已經被冰在了水裏一樣。
想到這裏,程全媳婦心裏也禁不住一亮,大約明白了什麽,劉秃子可不是已經冰在了冰裏面了麽?
這個時候數九寒天,劉秃子掉進冰窟窿裏面之後,程全一開始可能是想救他,但是卻沒救成而且還把自己給弄傷了,想來是因爲那冰面太滑,沒有着力點,所以想要把劉秃子拉出來,就隻能站在岸邊用繩子拽。程全這麽一路跑回家去找繩子,然後又跑回來,這時間可不短,劉秃子這個時候肯定是已經被凍在那冰窟窿裏面了,所以想要把他拉出來,要麽就是砸破那冰面,可是這樣還不行,因爲萬一冰砸碎了,說不定也把劉秃子一起給砸壞了,他的身體可是和冰面連成一體,都變成冰了。
想到這裏,程全媳婦動起了心思,把小苦月放了下來,取出了火石想要點堆火。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小苦月突然指着水塘中心的劉秃子對她娘說道:“娘,那個女人在抓着他的頭往水裏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