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個大年初一,對于程舟宇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暴風雨。
萬家團員,他卻在冷風嗖嗖的街頭溜達,之前在家中發生的一幕猶在眼前,耳邊依然回響着咆哮聲、哭聲,揮之不去。
因爲彭媽提出了和彭蔓的婚事,他當時就懵了,以爲已經和彭蔓談妥,也以爲自己媽媽已經想通,沒想到竟然還把這個問題擺到桌面上來直接談到了結婚。
他當然沒有含含糊糊,有禮貌卻也果斷地說清了,結果,世界大戰便開始了。
彭蔓哭,彭媽也哭,彭媽還邊哭邊罵,把他罵成現代陳世美,收拾東西連夜就要走人。媽媽也一起罵,一邊罵還一邊打他,甚至威脅他,不給彭蔓和彭媽一個交代就沒有他這個兒子。
他能怎麽交代?
他隻能再一次重申,他不可能娶彭蔓。
于是,他便被媽媽趕出來了,無論他怎麽解釋怎麽求都沒有用,媽媽說,就當沒有養過他這個兒子。
這樣的話他聽在耳裏非常難受,他明白,能讓媽媽把這話都說出來,媽媽自己也是不好受的,可是,不能因爲這樣就随随便便結婚啊!
他苦笑,滿城的過年氣氛,他竟然無處可去。
不是沒想到給丁意媛打電話,但是這種境況,還是不告訴她吧,免得讓她大過年的心情也不好。
轉了一圈,去超市買了幾盒方便面,在家沒能把晚飯吃完,也沒心情再去找什麽美食了,方便面湊合湊合吧!
這酒店,一住就住了好些天,一直到春節假期結束,他仍然以酒店爲家。
程舟宇的不回家,也讓周若雲忐忑不安,牽腸挂肚。
對于這個兒子,她一直有十足的把握。孝順、聽話,三十年都沒變,雖然這次因爲結婚的事跟她鬧别扭,但她想,她既然用上了斷絕母子關系這麽嚴重的招,他一定會服軟,沒想到,他卻仍然這麽堅持。
這讓她憤怒,也很惶恐,他越是這樣,她越不能讓那個女人進門,這若是進了門,還有她這個當媽的地位嗎?
一氣之下,她把人趕了出去,不管他怎麽說都不原諒,除非他答應和那個女人分手!說實話,娶不娶彭蔓,倒是可以商量的,兒子實在不願意,她也不能強按着牛頭喝水,隻是可惜了彭蔓存在她這的錢,不結婚了,那錢就得還給彭蔓了!有點肉痛!但再肉痛也得還啊!至于那個女人,的确是有錢,可她能像彭蔓那樣把錢都交給她?别指望了!
她本以爲,就算兒子生氣也是一時的,沒準過幾天就會自己回來,可誰知道,這混小子就真的滾出去不見人影了,難道真要和她斷絕母子關系嗎?這讓她對丁意媛更恨上幾分,就是她,才害得他們母子感情分裂!
幾天後,仍然沒有程舟宇的消息,這個兒子,還真玩失蹤了!
她已經能想象了,她在這擔心難過,指不定兒子已經跟丁家的人在一起歡歡喜喜過大年呢!這個沒良心的!尤其想起程舟宇還說過要入贅的話更覺得憋氣了!她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決不能就這樣白白便宜了别人!
她決定去醫院!
不管用什麽方法,她都要把兒子給弄回來!
周若雲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去了醫院,爲的是怕去晚了,沒準兒子又要進手術室了,那可就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人了。
她到醫院的時候,醫院白班醫生都還沒來,她在科室裏轉了一圈,沒發現程舟宇,想來他也沒那麽早來。
她便找了個地兒安安靜靜等。
漸漸的,醫生護士們陸陸續續來了,她一個一個盯着,還是沒看見兒子,甚至于,那個姓丁的女人都來了,也沒見兒子的影子,她躲了起來,不想讓那個女人看見自己,心裏也在琢磨,兒子沒跟這個女人在一起?
她看了下時間,覺得不對勁啊,兒子平時上班是很積極的,這個點早該到醫院了。
醫生們都穿上了白大褂,她還看見丁意媛離開了辦公室去病房了。
她這才往辦公室走,探出半個身子,看見一個穿白大褂胸牌上寫着“甯至謙”的人。
這個名字她曾聽程舟宇提起過,甯主任。
主任是領導,那就找他們領導說話!
她上前,徑直走到甯至謙面前,“甯主任你好。”
還沒到正式上班的點,甯至謙看了眼她,點點頭,“你好。”
“我是程舟宇的媽媽。”她先做自我介紹,“請問程舟宇今天還沒來嗎?”
甯至謙聽了神情一滞,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而後低聲道,“您跟我來。”
周若雲一陣狐疑,不過也挺願意單獨跟甯主任談談,畢竟這是兒子私事,辦公室人太多了。
周若雲正想着怎麽跟甯至謙開口,甯至謙卻先說了,“阿姨,程舟宇沒回家嗎?”
周若雲搖搖頭,“沒有,過年那幾天就沒回,到現在也沒個人影。”處于母親的敏感,她覺得甯主任這麽說,是不是兒子出事了?心裏一緊。
甯至謙蹙眉,“那可就麻煩了,不會有什麽事吧?想不開?”
周若雲大驚,“什麽事?我兒子能有什麽事?”
甯至謙神色肅然,“可能有麻煩了。我看他這段時間就很有問題,精神不振,一天到晚陰沉沉的,前幾天工作中出現了失誤,現在已經好幾天不上班了。”
“不上班?”周若雲吓了一大跳,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他出現了什麽失誤啊?難道醫死人了?不上班又是什麽意思?是開除他還是怎麽的?”
“一切都還在商議,阿姨您别急,回去也安慰安慰程舟宇……”
甯至謙話沒說完,周若雲就大哭出聲,“我怎麽安慰他啊?他好些日子沒回家了!我壓根不知道他人在哪兒!甯主任,這可怎麽辦啊?不瞞你說,我們家阿宇不容易啊!從小沒有爸爸,我一個人把他拉拔大,他自己也付出了比别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才有今天!可不能就這麽毀了啊!”
甯至謙仍然眉頭緊蹙,“不回家?他會去哪裏?爲什麽這麽久不回家?”
“……”周若雲這才想起她原本來醫院的目的是什麽,之前可是抱着大不了鬧一場的想法,讓醫院領導好好管管丁意媛的,現在心裏一團亂麻,哪裏還能說出那樣的話,她甚至覺得兒子之所以精神不振出現工作失誤,就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導緻的,于是一言不發,又開始哭泣。
“阿姨,您别難過,我看,還是先找到程舟宇再說吧,工作上的壓力太大,他還不回家,隻怕真的會出事。”甯至謙勸道。
周若雲何嘗不想找兒子?兒子奮鬥了那麽多年才有今天的生活,如果真的毀于一旦,兒子能接受得了嗎?會不會真的想不開啊?她越想越心如火焚,哭着求甯至謙,“甯主任,拜托你,幫我問問阿宇去哪了,拜托了……”
甯至謙訝異,“我也不知道啊!”
“可是有人知道!你們醫院的丁醫生肯定知道!”周若雲現在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丁意媛身上了。
甯至謙點頭,“我去問問。”
周若雲也顧不得面子和驕傲了,跟着甯至謙一起去問。
丁意媛在病房和今天要做手術的病人溝通,甯至謙等她溝通完了才問她。
她看了看在甯至謙身後哭聲淚人的周若雲,“在酒店。”
周若雲喜出望外,“那……他有沒有事?”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她扯下一張紙來,寫下酒店的名字和房間号。
周若雲捧着,擦着淚,飛快地走了。
按照丁意媛給的地址,她找到了程舟宇所在酒店的房間,敲敲門,沒人回應。
她又按了按門鈴,還是沒人應。
她急了,瘋狂地按着門鈴。
終于,門開,門内站着狼狽的他。
周若雲一看,再次淚流,她的阿宇,還從來沒有過這副模樣!
一臉憔悴,滿眼紅血絲,頭發亂蓬蓬的,衣服一半紮在褲子裏,一半掉在外面,扣子三四粒沒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随着門開驚起的風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煙酒混合的怪味。
阿宇從來不吸煙不喝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