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意思是……程舟宇爲了出國放棄了和丁意媛的感情?
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到底怎麽回事啊?程老師看起來不是這種人啊!而且他又不是沒出國交流過,以前就去過啊,在北雅出國進修又不是什麽難事,犯得着用感情做交換?”
“哼!是不是犯得着你得去問他啊!我可是親耳聽見的,放棄跟我在一起,換他出國的機會。”丁意媛一臉的鄙夷。
已到住院樓外面,夜色中,甯至謙的車在外等着,丁意媛看她一眼,“上車吧,等着你呢,懶得跟你說了!”
“……”
丁意媛大大咧咧一揮手,“别做出這樣的表情來!我不需要同情!不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對我一點傷害力也沒有!你還是乖乖回去當你的小媳婦吧!”
說完,便風風火火沖進了夜色裏。
車裏,丁意媛看着阮流筝上車,看着他們的車遠走,才靜靜發動了車,往外駛去。
那麽巧的,程舟宇往停車場走來,看見她的車,如陌生人一般,往一旁避開。
丁意媛暗暗冷笑,心裏已經罵開了,真TM不是男人!她怎麽會對這種人動過心?他還有資格跟她假裝冷漠了?
她油門一踩,唰地從他身邊駛過去了。
程舟宇。
她默默念着這個名字。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把這個名字寫在心裏了呢?要知道,最初的最初,他們可是誰也看不慣誰,她是他眼中飛揚跋扈的嬌小姐,他是她眼裏嘴巴犯賤的男人,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是常有的事。
可是,人就是這麽奇怪,吵來吵去有吵成仇的,居然也有像他們一樣吵出感情的。
大概,争吵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增進彼此的了解。
在日複一日的争吵中,她漸漸了解到他的故事,從最初的挑刺到慢慢的欣賞,便是從這些故事裏來的。
他并非本地人,家境并不富裕,能從外地考入B大醫學部絕對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學霸,而且在B大附屬醫院已趨飽和,基本不再留人的情況還能進入本院來,除了機遇,絕對還有一身相當過硬的業務本領,而事實上,在工作中的确證明了這一點。
他比甯至謙稍年輕,無論在資曆還是機遇上都欠了些,但那不是問題,每個青年醫生的成長都是時間累積起來的,像甯至謙那樣開挂的是唯一的特例,程舟宇的勤奮以及同樣一絲不苟的工作态度必然會給他一條康莊大道。
是的,這是她所欣賞的,雖然這個人平時嘴賤賤的,但工作起來覺不會馬虎。
女人多少都有些外貌協會心理,某天早上,風輕雲淡,在她的角度剛好看到他開醫囑的側臉,那一瞬的他,看起來特别帥,而人生往往就是這樣,某個特定的時間點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仍然會跟他繼續鬥嘴,從最初的憤怒,到後來慢慢變成了一種樂趣,有時候還喜歡刻意去點爆他,比如明明已經不喜歡甯至謙了,還故意在他面前表現出欣賞,比如,看見沈歸那樣的帥哥,也故意去假裝招惹……
她不知道,她這樣的舉動在他眼裏是否能讓他明白,她的真正用意是什麽,那時候的她,隻知道,自己都懦弱得不像丁意媛了。
在她的人生理念裏,一貫奉行的是,喜歡就去争取,哪怕耍點手段,比如她喜歡甯至謙的時候,就主動去送禮物表示,但是,面對程舟宇,卻莫名其妙的,連表白都不敢了,她丁意媛竟然也會害怕,畢竟他對她表現出來的全都是嫌棄,如果冒冒然表白,是不是會遭到他的鄙視,連尋常的同事關系都玩完了?
呵,不過她再小心又如何,最終,還是玩完,不,他們根本就沒開始好好玩,一切就結束了……
後視鏡裏,她看着他的車開出來,嗯,這次回來他也買車了。
一個毫無根基的年輕人,在這裏有了自己的房子,現在又有了車,的确是不易。
呵,她記得,他買房子的時候,她還做了中間人,找了爸爸的朋友,給了他最優惠價格,那時候,他們之間有那麽一些小小的情絲萌動了,她是個性格風火的人,不管做什麽事都喜歡快刀斬亂麻,所以,一旦有那麽一點點兩情相悅的迹象,她就想得很長遠,覺着這是在給自己挑以後的家了呢,所以格外用心!包括後來的裝修,她也出了不少力。就連裝修設計風格也是她給他做了點參考,他居然願意采納她的意見,她覺得很開心。
她家庭條件優渥,他的房子跟她自己家的比起來不算大,但她并不以爲意,房子嘛,夠住就行了。
隻不過,等那房子裝修好不久,他也就出國了,房子裝成什麽樣子她都沒見過……
現在,他已經搬進去住了吧,他媽媽也跟着他住新房了吧,沒準他那個準媳婦兒也住進去了。
嗯,這些又關她什麽事呢?别忘了,她丁意媛喜歡一個人不會超過半年!甯老師那樣的人,她喜歡着喜歡着不也不喜歡了嗎?
她的車和他的,一前一後駛着。
她有些懊惱,當初他買房子的時候,她真是想多了,竟然選在和她家一個方向,和她家還相距不太遠,私心裏爲了自己以後回家方便……
她一陣惡寒,想起來都替自己害臊!
她想加快速度,把他甩離自己的後視鏡。然後這擁堵的交通,真是急死人!
在擁擠的車流裏不斷穿插加塞,才漸漸把那輛礙眼的車給甩開了,她呼出一口氣,又覺得自己矯情得很,幹嘛避着他,這天天上班還避不了呢!
快要開到家的時候,想起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昨晚就沒水果吃了,也不知道今天保姆買了什麽,她幹脆自己去買點吧。
爸爸媽媽都是事業有成的大忙人,她從小就習慣了和保姆過的日子,花錢也很随意,因爲父母老不在家嘛,總要給她留足夠的錢供她零花,所以早養成了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的習慣。
進水果店慢慢挑着自己喜歡吃的,一眼就看到猕猴桃。
她和程舟宇之間還有個猕猴桃的故事呢。
說起來簡直丢人丢到家!
有一天她生理期來了,她自己不知道,好死不死地沾了血迹在白大褂上,居然被程舟宇看見了!
男人看見這種事難道不該閉嘴嗎?
這種龌龊男居然還提醒她!
她是一個姑娘家!當即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丢不起那人啊!
後來處理幹淨,中午吃完飯,她拿個猕猴桃出來吃,結果,他攔着說,“這東西性涼,這幾天還是少吃……”
“……”她腦袋當時就當機了,不過,心裏又有些小小的異樣,畢竟,這是她人生中第二個提醒她生理期不該怎樣怎樣的人,第一個是媽媽……
哎,人生的悲劇就是從一件一件這樣不經意的小事開始釀造的,每一點小小的觸動,積沙成流,就開始犯糊塗,然後自己再随波逐流,就将自己放逐到一個比較被動的境地了,而她,不喜歡被動。
她選了十來個猕猴桃,莫名覺得異樣,回頭一看,呵呵,那就在她不遠處挑水果的人不是他是誰?
這兒離她家挺近,可離他家至少還得再開20分鍾車呢,他在這買?也是夠奇妙……
沒管他,繼續挑,信念卻一動,盡往貴的挑,麒麟果車厘子什麽的,買了一大堆,然後放收銀台去結賬。
他也挑好了,隔着一個人,排在她後面。
輪到她結的時候,收銀員算了一下,有1000多塊。
她拿錢包準備付賬的時候,後來伸出一隻手來,手上一疊錢,“我來吧。”
“……”她立馬回絕了,“不了,不敢當。”
的确是不敢當,依着她的脾氣,本來還想刺上一句,你不怕回去你媽跟你對賬啊?
但是想想何必呢,她跟他什麽關系?
這句話也是有典故的。
當初他還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因爲買新房,把老家的媽媽也接來了,因爲她是介紹買房的功臣嘛,所以請她一起吃飯。因爲要見老人家,她便買了些水果,當老人家知道她買的水果多少錢一斤或者一個時,臉色頓時就變了,她去洗手間時就聽見外面他們母子倆低聲在說着話,大約是說她大手大腳之類的吧,總之,一次不愉快的見面,種下了不那麽好的種子。
後來的種種,這樣的事故偶有發生,比如她背的包包、她穿的衣服、她用的護膚品多少錢,全都被她媽給扒了出來,總之,他媽教給他的話就是:這個女人拜金物質又奢侈,不是居家良配,跟他是有差距的,請他一定要遠離……
然後,據說,她媽就把他所有的錢都管起來了,好像她花的是他的錢一樣……
所以,既然是有差距的,那就把這差距進行到底吧!
就讓他看清楚她是怎樣拜金物質又奢侈的女人!
她自己付了錢,頭也不回地提着水果走了,程舟宇看着她的背影,輕輕搖頭,付了錢,跟着出去了。
“小丁!”
她聽見他在後面這麽叫她——小丁。
這是比較客氣而且正常的稱呼,有一段時間他不是這麽叫的,叫她丁瘋子,丁漢紙,關系最好的時候叫過她丁丁。
小丁?不錯。
“有事兒嗎?”她回頭,水果買太多了,坑的是自己,提不動了,下次一定不這麽意氣用事了,果然自己還是幼稚了些。
他伸手過來,“我幫你拿上車吧。”
她如避蛇蠍,“不不不,哪敢勞您大駕啊!”
她這火爆性格,說話總有幾分嗆人,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感覺自己應該像阮流筝學學才行,瞧阮流筝剛開始來北雅時面對甯至謙多淡定啊,至少表面看起來很淡定啊,有種不把甯至謙放在眼裏的淡薄感,她這嘴怎麽就忍不住!
她懊惱之餘,不管自己說了什麽了,快走幾步,将水果弄上車,自己的手心裏都勒出深深一道紅印了。
“哎,非得要這樣?”他在她後面跟着問。
“哪樣?”她裝傻。
“話說……你這是畢業的第三個年頭了,還這樣咋咋呼呼地逮着我就吵?”他走近了,和她面對面。
她搖搖頭,覺得他這話很好笑,“不是,你錯了,我什麽時候想和你吵了。”
“不是吵?那你這是幹嘛呢?我回國了你也沒給我一句話,中午吃飯還鬧别扭。”燈光下的他和甯至謙是完全不同的。
甯至謙很帥,帥得完美,帥得不像這食人間煙火的凡人,哪怕有心和人溫和地說話,也會給人一種距離感,但是他不同,謙和的性格,很容易接近,而獨獨對丁意媛,各種找茬毒舌,而不找茬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的正常情況,給人的感覺是溫潤美好。如果說甯至謙是冷夜星光,那他,則是夏日的月光。
隻是,此刻這樣一種神态看着她幹什麽?
她完全就無視了,隻笑道,“難道你以爲我是在鬧别扭?”
他聳聳肩,好像在說,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上了車,關上車門,想想又把車窗放下來,對他說,“我隻是在保持我們之間的距離罷了,你也知道,我們是有差距的,既然有差距,就不要太接近,免得給你給我都造成困擾,這樣不好。”
她不是善茬,言語從來不饒人,曾經被一些話所傷害,勢必要将這傷害還回去。
她看着他漸漸變了的臉色,再次硬着心腸笑,“程醫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世界裏吧,不适合走近,晚安。”
她開動車,走了。
程舟宇看着她的車遠走,默然不語。
丁意媛開車回家,艱難地把水果給弄進了家門,出乎她意料的是,爸爸媽媽居然在家裏。
“爸媽,你們回來了?”她把水果交給上來迎她的爸爸,累得呼呼直喘氣。
“你這丫頭,傻啊,一次買這麽多幹什麽?”丁院長不禁道。
“我喜歡吃啊!”她笑,看見茶幾上的禮袋,“媽,這是給我的禮物嗎?”
“是,看看喜不喜歡。”丁母朱绮笑道。
朱绮年輕,保養得當,也時尚,看起來和丁意媛像姐妹。
丁意媛拆開禮物一看,是包包,今年秋冬出的新色。
“好看啊!”她喜歡,可是,也已經麻木了,她和媽媽的包包已經快要沒有地方擱了。
“哎,媛媛,聽說你們科室那個程醫生回國了?”朱绮輕聲問。
“嗯。”
“對了,媛媛,你這周有沒有時間,跟媽媽去宴會?”朱绮問了一句,又換了話題。
丁意媛太清楚了,哪一次宴會不是變相的相親會?
她頭腰得跟撥浪鼓似的,“沒空!科室裏快忙瘋了!”
“你啊!再忙也得嫁人啊!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你要這麽一直忙下去,小心嫁不掉了!”朱绮點點她的腦袋。
丁意媛還是頭疼,現在每次見媽媽都像見唐僧似的,這緊箍咒念得,不過,媽媽的确着急吧,像這樣,博士畢業就26了,工作三年奔三了,奔三的人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當媽的不急才怪!
她抱着包包飛跑,“謝謝媽!我回房間搭衣服去!”
“搭來搭去有人看嗎?還不是每天穿白大褂!都怪你爸,當初支持你學醫幹嘛!”朱绮一直在後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