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開了視頻,淩晨兩點。
屏幕裏的他果然是完好的樣子,她流着淚,撫摸他的臉,他的身體,“以後你不要開車來看我了,不要了……我有時間會來看你。”
“流筝……”他試圖說服她。
她捂着他的臉拼命搖頭,“不要你過來!不要了!你不要過來!”
“好好好,我不來,不過來了,你别哭,别哭,乖。”他隻好先行妥協,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在他的柔聲安慰裏,她漸漸平息下來,對着屏幕裏的他抽噎,“對不起,這麽晚把你吵醒。”
她想,一定如他所說,隻是一個夢罷了,隻是因爲她太擔心他而日所思夜所夢。這樣的夢,她曾經還做過一次,就是她被劫持之後。對,沒錯,兩次都是因爲她太過擔心,一定是的。
他在屏幕那頭松了口氣,“流筝,老婆,今天要表揚你。”
“嗯?”她鼻尖澀澀的,鼻頭通紅。
“害怕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就該好好表揚。”他一副哄甯想的語氣。
偏偏的,她還很享受他這種語氣,同時也覺得害臊,她已經滿三十一歲了,還這麽貪戀他這樣的寵愛。
“我沒事了,你早點睡吧。”覺得害臊以後,再不好意思撒嬌了。
“好,你也早點睡,晚安,老婆。”
“嗯。”她又想起了什麽,“至謙,以後再也不許對我說你走了這樣的話,說點别的。”
“好。”
雖然不舍,還是關了視頻,看着他的笑容被黑暗淹沒,夢裏的餘悸襲來,仍然能感覺到心裏那灼燒的痛。
倏然起身,找出他今早留的那張字條,上面赫然“老婆,我走了”幾個字,灼痛了她的眼。
仿佛與這幾個字有仇一般,她狠狠把它撕成了碎沫兒,扔進垃圾桶,這樣,心裏才稍稍安了安。
此時注意到對面的王易,頗爲歉疚,“不好意思,王姐,吵到你睡覺了。”
“傻!出門在外就是姐妹,說這些幹嘛?你的心情我完全懂,當年我家那位出國進修那幾年,我整個人也瘋瘋癫癫的,比你還甚!異地戀最是考驗人,那種揪心揪肺的惦記和猜疑,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能熬過來的,也算修成正果,你跟至謙算不錯,彼此情深意重沒有猜忌,立場也堅定,還有很多,在質疑中慢慢就就走散了。沒事兒,想哭就哭一場,哭過了雨過天晴,時間過得很快的,不知不覺忙忙碌碌一年就過去了。”王易過來人,勸慰她。
“嗯,謝謝你,王姐。”她微微一笑。
噩夢終究是夢,總會醒來的,醒了,就陽光明媚了。
第二天果真是陽光明媚的,六點多的時候,她正往科室走,手機在包裏響了。
這麽早,她以爲是甯至謙,卻不曾想,是甯想。
“媽媽!”甯想的聲音不似平時那麽歡快,“奶奶病了!”
“什麽?什麽病?”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傻,問甯想能問出什麽來,“想想,婆婆和阿姨在家嗎?讓她們接一下電話。”甯守正是肯定不在的,隻有問家裏兩個保姆了。
“婆婆去醫院了,阿姨在給我做早餐,奶奶肚子很痛,救護車都來了。”甯想還是表述得很清楚。
“想想,打爺爺電話,告訴爺爺!爸爸知道了嗎?”
“爺爺的電話打不通,爸爸沒接電話,媽媽,奶奶會不會……像小想一樣?”甯想說着便帶了哭音。
“想想,想想不哭,不會!奶奶已經去醫院了,醫生會醫好她的,想想不要擔心啊!現在叫阿姨過來跟媽媽說。”她忙道。
“好。”甯想雖然很想哭,但還是聽她的話,忍着,叫來了保姆。
保姆告訴她,早上起來溫宜肚子疼得很厲害,立刻打了急救車電話,現在已經送去北雅第一醫院了。
“好,我知道了,麻煩你照顧好甯想,另外,想辦法通知先生。”阮流筝覺得,無論溫宜和甯守正之間關系如何,溫宜現在仍然是他妻子,妻子生病,他這個當丈夫的必須知情,至于他怎麽做,就是他的事了。
“我知道的,阮醫生。”保姆應承下來。
阮流筝又叫甯想聽電話,好好地安慰了一番小家夥,之後還告訴他,現在爸爸不在家,爺爺也不在家,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一定要堅強勇敢,照顧好自己,别讓奶奶擔心。
甯想原本要哭的,聽了她的話,瞬間被鼓舞了,大聲承諾,“媽媽!想想知道了!想想一定會保護好奶奶!”
“想想真棒!”她不遺餘力地誇獎他。
之後,便聯系甯至謙,那邊卻占線了,她估計他已經和家裏聯系上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她再打過去的時候,接通了,說起這事,他已經知道。
“我知道了,流筝,我打算回去看看,看能不能請假。”他說。
“我也去。”她忙道。
“你試試,能請到假就去,請不到就算了。”
“好!”
她回科室和科主任商量了一下,可以調整手術時間,抽出兩天假來。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甯至謙的時候,他卻告訴她,“别擔心,我打電話回北雅問了,隻是闌尾炎,我回去看看,你不方便的話就不用回去了。”
“我已經請好假了,但是要明天才能走。”她道。
“我的假是今天開始,時間套不上,旅途辛苦,你幹脆不去算了吧。”
“你先走吧,我明天來!”
最終,兩人達成一緻。
北京。
甯至謙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從機場直奔醫院,途中,給家裏打電話,是保姆接的。
“是我,甯想呢?”他挂着兒子,溫宜一生病,保姆能管好嗎?
“甯醫生,甯想下午是先生接回來的,剛從醫院回來,現在已經睡覺去了。”
甯至謙聽了保姆的話倒是一怔,“甯先生接的?”
“是啊!”
“他現在人在哪?”甯至謙的确感到意外,那人還知道管甯想?
“在醫院。上午聯系到了先生,先生從山上下來就一直在醫院,直到下午接甯想。”
“好,我知道了。”他挂了電話,也匆匆往醫院而去。
醫院。
甯守正打了盆溫水來,拎幹了毛巾,溫溫地,欲給溫宜擦手擦臉。
溫宜啞着聲音,“不用。”
甯守正頓了頓,還是要給她擦,“醫生說的,要保持衛生!”
“叫保姆來。”
“保姆要照顧甯想,你何必呢?都這樣了還跟我犟?”甯守正舉着毛巾,還是在她臉上輕輕擦了兩把。
“那請特護好了。”
甯守正沒說話了,繼續給她擦了擦手。
溫宜送來醫院後,經診斷,馬上就做了手術,手術結束之前,保姆就已經聯系到甯守正,所以,一出手術室,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甯守正。
突兀而又略驚訝。
這麽久以來,她起床時甯守正已走,她睡覺以後甯守正才回來,平時在公司除了開會也少碰面,所謂眼不見心不煩,有些情緒也漸漸淡了。
習慣了一個人,隻道生病也一個人扛就是了,橫豎家裏有保姆,有錢可以請特護,男人,真是可有可無。
抱着這樣的心态,倒也從不自憐自艾,然而,卻不曾想,這一病,把他給驚動了。
他在這陪了一天,也沒請各特護,就自己守着她,下午保姆來時,他讓保姆替了下,自己去接甯想了。
她以爲這下走了不會再來了吧?誰知又來了……
上一回得他這麽照顧是什麽時候了呢?得追溯到她生甯至謙那時候了。他在她面前立誓要當個好爸爸好丈夫,所以忙前忙後地伺候她,從飲食到生活。
甯家老奶奶不讓洗澡,她又講衛生受不了,他便燒了滾滾的姜水,給她洗身,給她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