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到底是醫學碩士,還是不傻的。”
“……”她那些悸動都被他笑跑了,斜眼瞥着他,“還得甯老師教導有方啊!”
他凝視着她,歎,“我連開了十幾個小時車,不是來和你鬥嘴的!”
十幾個小時嗎?她細細算了算,從阿庫到這裏就要五個多小時,然後再開去牧區,緊跟着又從牧區返回,還真有十幾個小時呢……
瞬間就心疼了,“累不累?”想着他明天又還要上班,更是疼惜,“你怎麽趕得回去啊?”
他躺下來,開了天窗,“我明天休息半天。”
天上那輪明月驟然間無遮無攔,嵌在墨蘭的夜空裏,如畫上去的一般。
“至謙,好好休息幾個小時吧,不要疲勞駕駛。”她起身,把天窗關上,“睡覺了!”
“不看了?”他詫異地看着她,“你不是說這裏的夜空很美嗎?”
她凝視着他的眼睛,伸手輕輕撫着他臉上的輪廓,“所以,你開十幾個小時車是陪我來看月亮的?”
“……”一半吧,不過還是點點頭,“這裏的月亮的确很好看。”
她定定地看着他,揚唇,“不如你好看。”
“……”這句話倒是把他堵住了,半晌,他才失笑,幾分自得,“我知道。”
還真拽上了……
她笑出聲來,“睡覺了,晚安。”
“晚安。”他俯身在她唇上親了親,握着她的手。
這一晚,她就這樣和他手牽手在車裏睡的。
閉上眼睛還在想着他來這一遭的前前後後,許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瞬間都清清楚楚,難怪他一直都不肯和她視頻,根本就是早已經來到這裏而有心瞞着她要給她驚喜,可是他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啊?好像今晚這一面,匆匆的,還有許多問題沒問明白,所謂的千言萬語呢?
睜開眼想要再跟他說說,卻發現他已經靠着睡着了……
這是有多累……
她想抽出手找個什麽東西給他蓋一下,隻一動,他馬上就抓緊了她的手,睡眼惺忪,緊張兮兮的微微睜了睜眼皮,俨然從夢中驚醒的孩子。
“噓……沒事,沒事……”她悄聲安撫,順手将後座的一件衣服取了過來,蓋在他身上。
他重新扣緊了她的手,呢喃了一句什麽,她竟沒有聽清楚,那表情,就是發現她的手還在他掌中,所以放心了一般,再度沉沉睡去。
這麽累,難道還真能“上夜班”嗎?
她微笑搖頭,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母性的慈愛。
最終,她自己也是在這慈愛的溫情裏睡着的,她的手,始終在他掌中。
而她又何嘗不是一樣?
即便在夢裏,潛意識也不敢相信他已經到來,好幾次在夢中一驚,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他的手依然和自己的相握,才不複懷疑……
後來,便睡得很沉很沉。
心中原本有一個念頭,聽說戈壁的日出很美,早上一定要早點起來叫他看日出,結果,她卻是被他叫醒的,“流筝,流筝”地,一串急喊中,她恍惚睜開眼,發現日光已經鋪滿整個大地,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衣服到了她身上。
“再不醒就要遲到了。”他還握着她的手。
她眼睛泛着紅,腦中迷迷糊糊的,隻覺得這太陽像火一般,頗爲遺憾,“哎,本來想叫你看日出的!睡過頭了!”
“我看到了。”
“啊?你幾點醒的?”那他才睡了多大一會兒?“爲什麽不叫我一起看?”
他笑,似乎爲她這一串的問題,“早醒了。看你睡得熟。”
想想也對,如果他也熟睡着,她必然也舍不得叫醒他的。她昨天不是說了嗎?再好看的景色也不如他好看。
“美不美?”她坐起身,手指理着自己的頭發。
“美。”他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怎樣都美。”
她嗔他一眼,“我說的是日出。”
他依然看着她,微笑,卻不說話了。
“哎,我們先去吃點早餐,然後你開車回去,路上有充足的時間,慢開點,就不要着急趕路了。還有,下次不要這麽跑了,來回開車十多個小時,太辛苦……”她一邊盤頭發一邊開始唠叨。
他也開始開車了,接着她的話,“嗯,下回你來看我。”
本來這麽說也沒啥,她有時間的确會去看他,可是緊接着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住單人宿舍。”
這話的内涵可就深了!她眸色流轉,再度一嗔,卻是柔情與嬌羞無限。
偏偏他還要一本正經地解釋,“我沒别的意思,至少……有地方睡不是?不用在車裏蜷一宿啊!”
“誰有一宿時間陪你啊!”是啊,他們休息的時候頂多一天假半天假的,剛好夠坐車一個來回,哪裏有過夜的時間?“對了,這邊的飲食你能吃得習慣嗎?沒事兒的話你買個炖鍋,自己炖羊肉湯喝,羊肉很溫補的,還有……”
就這麽唠唠叨叨的,她一路說着,每一句他都“嗯嗯”地答應,可是她知道,他也就是答應了,不會去做的。
送她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上班在即,再沒有時間啰嗦了,她打開車門就要跳下車。
“哎!”他叫住她。
“嗯?還有什麽事?”
他遲疑了一會兒。
“怎麽了?”她以爲他要索吻而不好意思說,湊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了啊,我下車了。”
“我說……”他慢吞吞地起腔,“好好上班,别到處亂跑。”
“知道!”她完全沒猜疑他這句話底下隐含的意思。
“還有啊!”他皺着眉,“不要收病人或者家屬送的東西!雖然是小特産!總是不好的!”
“……”也對,她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好,記住了!”
“還有……”
她皺眉了,“還有嗎?我有這麽多違規的?”
“嗯!記住,去牧區義診就義診,别住牧民家裏!總之要規範自己的言行!”他很嚴肅地說。
“都記住了!你快走吧!”她揮揮手,跳下車,飛快往宿舍跑去。
他看着她遠遠跑開,紅裙在清晨的陽光下分外耀眼,不禁歎息,真是個不省心的笨東西!
阮流筝忙了一天,直到晚上了,才有時間回宿舍看他給她帶來的東西,全是吃的,滿滿一大箱,她哪吃得了那麽多啊!裏面還有一封信呢,她拾起來,那稚嫩的鉛筆字迹不是甯想寫的是誰?
她心裏一軟,笑了。
打開,裏面的内容是漢字和拼音的結合。
媽媽,您看見羊了嗎?他們是咩咩叫的嗎?沙mo裏真的全都是沙子,一棵草也沒有嗎?火焰山會pen火嗎?孫悟空沒有把火shan滅?媽媽,爸爸也過來了,可是他不讓我說,也不讓我gen着去,媽媽,想想會想你們的。我和爺爺奶奶都ting好的,奶奶說要你們好好工作,不用想我們。
落款是想想。
不想念是假。尤其在這樣閑下來的晚上,不經意就會想起北京,想起家,想起家裏每一個人,這會兒的北京,銀杏葉開始泛起第一抹黃了嗎?
這一大箱北京特産,她一個人是吃不了的,而王易自己也有一大箱,所以第二天就搬去了辦公室,給科室同事分着吃,那麽巧的,遇到艾力肯來醫院,說是來複查的,她便給了他好些,讓他帶去給老爹和阿媽嘗嘗,也算是回了艾力肯家的禮。
艾力肯捧着那些特産,說了好幾聲謝謝,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默默走了,倒把阮流筝弄得雲裏霧裏的。
中秋的短休之後,便是連續大半個月的忙碌,根本沒有休假的時間,而甯至謙似乎也忙得再抽不出一個整天跑來看她,單程五個小時車程的距離,不長不短,卻尴尬地将兩個人的相思分隔兩處。
在這個階段的忙碌過後,阮流筝終于輪到了一天休假,她興沖沖的,決定去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