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響的那一瞬間,她閉上了眼睛,可是,心裏揪着的那一陣疼痛又迫使她睜開,隻見她乘坐的這輛車從撞開的豁口裏馳過,而她,坐在快速行駛的車裏,并沒有看清他的車内是怎樣的情形。
“老九!”隻聽司機再次驚呼。
阮流筝一看,隻見一人站在馬路中央,手裏提了個滅火器。一身黑衣,立在街燈照亮的黑夜,看不清他的臉,卻足以感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仿佛要将這輛車撕碎的戾氣。
原來,他并不在他自己車裏。
“怎麽辦?”司機驚慌地問。
“撞過去!”老九坐在副駕駛,陰狠地說。
阮流筝驚住,隻是被繩子綁住手的她,什麽也做不了。
司機猶豫間雖然減了速,卻沒有停下來,她憂心至極,隻見他打開噴火器,對着車狂噴,車前的擋風玻璃上頓時噴滿了泡沫,因爲看不見前路,車速急減。
阿九急得大吼,“開啊!快開啊!别停!”
而後便是巨大的玻璃碎裂之聲,是他将滅火器砸在玻璃上,車前的玻璃落了下來,他踩着撞壞的車身而上,從玻璃掉落的車窗裏跳了進來,直撲阮流筝。
這輛商務車裏,幾人帶着傷者擠坐在最後一排,另兩人押着阮流筝坐在中間。
他跳進來的時候,阿九便揮着匕首向他刺去,他一腳踹在阿九手臂,撲向阮流筝的勢頭卻沒有停,直接撲在她身上。
在他的手觸到她身體的瞬間,盡管還在車裏,盡管危險沒有解除,可是,眼淚卻直沖進阮流筝眼眶,而後,感覺重量砸在她身上,整個人被他抱緊,那一刻,她便感覺,這算是到了世界盡頭了吧……
這一切都發生得快得驚人,不過短短數秒的時間。
而雖然,她已經在他懷裏,但是,車還在行駛,他們還在車裏,同時,他也成爲所有人攻擊的對象。
突然,車門刷地打開,夜風呼呼地往裏灌,車頂上下來一個穿警服的人,将坐在最邊上的一人拉下了車,同時替甯至謙擋住了所有攻擊,阿九再次攻過來的匕首也紮在了警察身上。
“快走!”警察對他道。
他看了看懷裏的她,一聲“小心”!果斷抱着她跳車。
在地上幾個翻滾之後停了下來,他抱着她,緊緊的,一句話沒說,盯着歪歪扭扭往前開的車。
車裏是怎樣的情況他們都不知道了,可是警車呼嘯聲不斷,這麽一緩,一直緊追的警車已經追上來,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而前方的十字路口,也停滿了警車,來了個前後夾擊。
已經沒有了逃走的可能,那車還在瘋狂地掙紮,朝着警車沖過去,在快要撞到的時候,不知怎麽一個急拐彎,有人從車裏被甩了出來,遠遠細看,正是那名警察。
而車則撞上護欄,終于停了下來。
所有的警察全部持槍圍了上去,而後那些人被一個個帶了下來。
阮流筝松了口氣,凝視着眼前這張臉,淚水盈眶。
“受傷了沒有?”
兩人卻是異口同聲。
她含淚搖搖頭,他也是,而後,他将綁着她手的繩子解開,兩人緊緊相擁。
擁抱過後,他捧着她的臉,眼中狠厲之色,“這幫混蛋!”
她不知道自己臉到底怎麽樣了,但是火、辣辣的,想必腫得難看。
“我沒事,可是你是不是傻的啊?就這麽沖上來!車上那麽多人!你一個人怎麽應付得了!”安全了,才想起斥責他,剛才那一幕實在驚險得很,她現在還沒回過神來,怎麽瞬息之間一切就發生了變化。
他卻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一時失言,“我年輕的時候一個人被八個人圍……”
她是聽過一些他們的傳聞的,可是從沒聽過細節,見識過他打人的情景,也隻有兩回,可那兩回都是他對付一個人。此時聽他這麽輕描淡寫地說這些事,心裏又疼又擔憂的,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懵了一下,斥責他一句,“你不要命啊?”
他定定地看着她,短暫沉默,而後低聲說,“你就是。”
“……”什麽你就是?恍悟之後再度熱淚盈眶,哽咽着一拳打在他身上,“你以爲你還年輕啊?老胳膊老腿的,你能打赢幾個?”
他抓着她的手,握着她的拳頭,悶聲不語。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抽出手來又是一拳敲過去。
他這才喃喃說了句,“八十歲了也一樣……”
“什麽?”她一時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他加粗了聲音,飛快地道,“就算八十歲了,有人要欺負你,我也拄着拐杖去拼了這條老命!”
“你……”一時竟然不知是感動還是心痛,隻有眼淚嘩嘩直流,胸口又酸又暖的,漲漲的。
她抱緊他,在他肩頭用力咬,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将自己心内這份酸暖傳遞給他。
他倒是任她咬,直到後來拍她的背。
她不理,繼續伏在他懷裏。
他再拍,她還是不理,直到她聽見有人說話,“甯二哥,嫂子,你們沒事吧?”
她此時才明白他拍她的意思是什麽,不由大窘,忙從他懷裏出來。
他倆還躺在地上呢,她趕緊起來,臉色有些紅。
“沒事,你們呢?”甯至謙也站了起來,問。
“你都沒讓我們上場,我們能有什麽事。”
這些人是誰,阮流筝并不認識,可是也猜測得到,今晚大概是得到了他們幫助的,于是也道,“謝謝你們。”
“嫂子,客氣了,之前我們跟阮朗有點小疙瘩,是我們不對,你别放在心上……才……好……”六子說話很快,說到後來才發現甯至謙在對他使眼色,而後越說聲音越小。
流筝還在犯糊塗呢,關阮朗什麽事?卻聽甯至謙道,“辛苦你們了,改天我請客,你們一定要到,還有,過兩天你去提輛新車。”
“這就算了!我自己……”
“不,這是規矩,你說呢?”甯至謙道。
六子笑了笑,“好!既然甯二哥這麽講禮性,那我不就不客氣了!謝了!”
這段話阮流筝聽明白了,剛才撞車,撞歪的是他的車,可是和他相鄰的那輛,也受創了,他的意思是要賠人一輛新的。
六子他們跟警察打了聲招呼便走了,而後,救護車來了,甯時謙也來了,馬路上還是做最後的清場。
“你們倆怎麽樣?”甯時謙過來問。
“沒事。那人抓住了?”甯至謙注意到甯時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阮流筝也注意到了,之前一直躺在地上看不到,聽他說沒受傷便是沒受傷了,可眼下一看,他的衣服褲子都有蹭壞,尤其衣袖,已經破洞了,露出裏面擦傷的皮膚。
甯至謙沖她笑笑,摸摸她的頭發,“一點皮外傷,沒事的。”
甯時謙笑道,“你們還是回醫院去看看吧。”
正說着,甯至謙卻道,“你家十三來了!”
甯時謙面色一僵,阮流筝也好奇呢,順着他們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輛警車停下,車上下來一男警一女警,手裏都牽着一隻警犬。
“還……還有贓物沒找到。”甯時謙難得的不灑脫。
“老四!”一聲嬌喝響起。
“我過去辦公務了,你們還是去檢查一下!”甯時謙喃喃道,說完還嘀咕了一句,“沒大沒小!”
阮流筝笑了笑,十三丫,認得,并不熟,上次見她還是個高中生,現今已出落得面若桃花,一身警察作訓服,飒爽英姿,甚是逼人。
因爲在辦案,十三見了甯至謙和她也沒有過來,隻揮手示意,便工作了。
原本她還有很多話要問的,比如他怎麽找到她的,怎麽能堵截的,可是看着那個受傷的警察和團夥所謂的老大被送上救護車,她忽然想起了薛緯霖,拉着他問,“薛緯霖!快去救薛緯霖!”
眼睜睜的,便看着他臉色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