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多了,甯至謙的車已經駛近丁氏魚館,再往前駛十米左轉彎就能看見那家門店了。
丁氏魚館。
六年時間,曾經占據這棟大樓半個二層的魚館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某個洋快餐的招牌。
他喜歡吃魚的,阮流筝從前常常煲魚湯給他喝,有次發現了這個魚館開心極了,自己試吃了,覺得不錯,有時間便拉着他來吃,他見她如此喜歡,家裏有什麽大聚餐他也提議來這裏,隻是自從阮流筝走後,便沒有再來過。
招牌更替,舊人卻返。他眼前全是那個挽着自己手臂笑靥如花的女子,而那人,卻在這黑夜裏再次走失……
心中越是焦躁,他越是逼着自己沉着,放慢了車速,聯系甯時謙。
然而甯時謙所在地比他遠,此時還沒趕到。
“十分鍾後準時到,你先盯着,别輕舉妄動。”甯時謙叮囑。
“嗯。”甯至謙正常車速,轉彎,漸漸滑入門店所在那條街,目光迅速掃視周圍環境,并沒有見到任何人,路邊的車位逐一停着車,夜,靜得沒有一絲異狀。
如此地平靜,倒讓他覺得不尋常了,哪裏出了問題?
他拿出手機,和甯時謙分享了自己的位置。
忽的,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車車燈亮起,并且迅速起步,飛馳而去,速度快得驚人。
就是這個嗎?!
他一踩油門,也飛一般地跟了上去。
他知道露陷了,可是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隻能飛車猛追。
一時,淩晨兩點的馬路上,上演了一出深夜飙車。
而那套密閉的房子裏,阮流筝守着受傷的薛緯霖,心急如焚。
薛緯霖的血滲透了包紮的紗布,将之染成一片紅色。她摸了摸他的手和額頭,都是觸手冰涼,嘴唇也愈加蒼白。
阮流筝輕輕叫着他,“薛緯霖?薛緯霖?”
薛緯霖應了一聲,“嗯?”
聽這聲音,已是十分虛弱。
她心中着急,沖着那些看守喊,“他不行了!必須送醫院!再耗下去會出人命的!”
那些人看了她一眼,根本無動于衷。
她還想着用老手段來逼他們就範,“如果你們不送他去醫院,我也不會救裏面那個人!大家一起死好了!”
然而,這一次這一招卻不管用了。那些人聽了之後,隻冷冷地道,“那就一起死好了!”
而另一個人則冷笑,“得寸進尺了?你以爲讓你一回這招就百試百靈?不暴露我們的前提下退一步,求着你救老大!我們自身不保了還能讓着你?别做夢了!勸你還是老實點!沒準你做完手術我們還能放你回去!”
對于這樣的人,阮流筝一時也沒了轍,看着虛弱地伏在地上的薛緯霖,她既難過又憂心。
薛緯霖卻氣息虛弱地勸她,“别擔心……我沒事……”
阮流筝低聲哽咽,“你别說話了,保存體力吧,說來都是我連累了你。”
薛緯霖蒼白的臉色透出微微笑意,“别胡說,是個男人都會……拔刀相助的……就算不是……你……是别的人……我也會……這麽做……”
正說着,一名看守的手機響了,那人接聽,手機裏傳來急迫的聲音,“我出事了!被人跟上!那個女醫生使詐!來的是她那個男朋友的車!我在往和你們相反的方向開!但是我估計撐不下了!警察也跟着我!你們自己看着辦!”
一段急切的話語之後,電話便挂斷了。
接電話的人罵了一句髒話,目光兇狠地盯着阮流筝。
阮流筝意識到出事了,心中有些發怵,可表面卻裝不知,仍然平靜。
“怎麽回事?”叫阿九的問他。
“這個臭XX!”那人指着阮流筝,“使詐把她男朋友招來了!現在老三在被人追!要我們自己看着辦!”
阿九明顯比其他人要狠些,上來一把揪住阮流筝的頭發就是兩個耳光!
阮流筝被扇得臉頰發麻,嘴角淡淡腥味,也沒說話,反正任何話都是廢話。
一旁的薛緯霖卻不淡定了,已是十分虛弱的身體,又被綁着,仍然滾着過來,朝阿九一沖,“放開她!”
阿九怒火被挑起,一腳踢在薛緯霖傷處,已被血染紅并顔色變暗的紗布上又滲出一層新血來。
“薛緯霖!你别亂動了!”她真擔心這夥人一旦亡命起來就會下殺手。
阿九還要繼續打薛緯霖,被人阻止,“阿九,别耽擱了!我看我們還是跑吧!再耽擱下去,隻怕老三扛不住,警察遲早找到這裏。”
阿九聽這話倒是不錯,狠狠地在薛緯霖身上踩了一腳,“收拾東西!走!”
“那……老大還帶走嗎?”逃命之際,人人開始爲自己着想,有人想要甩包袱了!
阿九想了下,“帶啊!不帶我們哪有錢活下去?下半輩子怎麽辦?還有這女人!也得帶上!能救老大就救!不能也是個人質!”
“那這個廢物呢!”有人踢了一腳薛緯霖。
“不管他!”阿九揮揮手。
有人進去把躺在床上那個傷者背了出來。
“你們……”傷者臉色比薛緯霖還灰白得厲害,說話有氣無力。
“老大,我們要帶你走了!這裏不安全!生死攸關,兄弟們不能抛下你!”阿九說。
而後,有人拎起了阮流筝,迅速往外撤。
阮流筝不斷回頭看地上的薛緯霖,想過是不是求情把他帶走,不要扔下他,可這個念頭剛起,她就罵自己腦子抽風,跟着去不知是死是活,留在這裏,生機大多了。
出去的時候,她看着過道上她曾摔過的地方,牆壁上一抹血痕,地上一粒扣子,血痕是她用戒指劃破自己的手印上去的,扣子也是她在車上時嗔看守不注意将衣服上的拽下來的,會有人經過這裏嗎?會有人找到這裏嗎?看到這兩個印記,會知道這層樓有問題嗎?
她被帶進了電梯。
這一次,她沒有被蒙住眼睛,也松開了她腳上的繩子,隻手還綁着,膠帶又纏住了她嘴巴。
一個人背着傷者,兩個人挾持着她,其他人,也都圍在她周圍,顯然,要逃跑的可能性爲零。
她再次被拎上了一輛商務車,車開上馬路之後,她驚訝地發現,這竟然就是她家斜對面的小區。
回想她被劫的情形,換了一輛車,繞了不知多大的圈,竟然又開回到這裏……
已是淩晨,車極其稀少,司機在道上開得飛快,然而,開了一段之後,司機就疾呼,“有人在跟着我們!”
叫阿九的往鏡子裏一看,果然有車跟着他們,也和他們一樣開得飛快!
“怎麽辦?”司機問。
“繞!甩掉他!”阿九惱恨地道。
司機開始拐彎,往狹窄的街道鑽,倒是漸漸拉開了些距離,可是沒開多遠,司機往後視鏡裏一看,吓道,“警車追來了!”
揪着阮流筝的人一聽,掐在她手臂上的手幾乎将她胳膊捏斷。
她暗暗吸氣,盡量不吭聲。
“再拐!”阿九有些慌了,“你技術不是很好嗎?”
司機聽了,一腳将油門踩到底,七拐八拐地繞路,後視鏡裏的警車遠了些之後,他才敢舒一口氣,然後,卻突然愣住了,阿九也愣住了。
前方五十米處,幾輛車橫身擺在那裏,将這條路堵得密密實實無法過。
“沖得過去?”阿九厲聲問。
“不不不……不行啊!這不是路障說沖就沖!沖過去我們的車也廢了!跑不了了!”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抖,腳下的油門卻松了,車速減下來。
“沖!”阿九已經煩躁至極,“這前有車後有警察的,不沖肯定跑不了!沖了至少還有希望!”
司機聽了一咬牙,踩緊油門直沖過去。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擋在前面的車被撞移了原來的位置,豁出一個出口來,而他們乘坐的這輛,車身前半截也撞凹進去了一半,但是還能開得動。
然而,這一聲巨響卻撞在了阮流筝心裏。撞碎的是她的心!撞凹進去的也是她的心!他的車!正中間被撞的那輛是他的車!他人呢?是不是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