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都是女人,我完全明白您的感受。”阮流筝倚着溫宜,“媽,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是我們所掌控不了的,而其中最難掌控的是人心,尤其是别人的心。”
溫宜一生堅忍,維護着這個家的和平,縱然有時在一家人面前也有過抱怨,但是,卻從來不曾将内心深處的東西與人分擔,此時竟然被兒媳婦一言戳中心中最疼的地方,一時沒有控制住眼淚。
阮流筝伸出手,輕輕給她擦拭着,“媽,可是我們能掌控自己的心啊!”
溫宜唇一動,眼皮微微一顫。
“媽。”她抹着溫宜臉上的淚珠,“大概是我的思想太簡單,我總覺得世事不過兩面,好,或者不好,而人跟人之間,也不過兩個字,分或者合,可是,不管哪一種,我們都應該,也有能力讓自己快樂啊!媽,您那麽美,開開心心的好不好?不管哪一種選擇,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不要用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啊!”
溫宜緩了緩情緒,輕嗔,“小丫頭,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需要你來給我灌雞湯?”
阮流筝見狀嘻嘻一笑,頗有幾分孩子般的無賴和嬉皮笑臉,“媽,我沒把您當成媽媽。”
“那當什麽?難怪這麽敢說!”溫宜倒并沒有生氣,眼裏更多了些親密。
“當好朋友啊,閨蜜!好些話我都沒跟我自己媽說呢!”她的神情也愈加親密起來。
“這張小嘴!”溫宜忍不住去捏她的臉頰了,“我一把年紀了還能做你閨蜜?”
“能啊!”她笑,“您看起來也不過比我大五歲而已!咱們走出去誰不說您是我姐姐!”
溫宜忍不住笑了,“越說越離譜了!”
“真的嘛!”她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格外認真,還帶着些許小女人的哀愁,“媽,我都沒什麽好朋友。以前念書的時候那些鐵閨蜜都在國外呢,又出去了六年,這六年裏結交的朋友也變成異地了,雖然跟醫院幾個護士關系不錯,但是大家都很忙,也沒有太多時間像閨蜜那樣聊天,我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說這麽多内心話了,媽,您是嫌棄我不懂事,不願意跟我做閨蜜啊?我還想着以後嫁過來了有人天天陪我聊天呢!”
哀愁之後又露出幾分可憐和賴皮,那神情,溫宜看得心裏也化了,“狡猾的小丫頭!我這一把年紀了被你糊弄得團團轉呢!”
阮流筝抱着她,撒嬌,“媽,我才不是糊弄您呢,我是真的愛您啊,如果您也疼我,就可憐可憐我,救救我吧!”
“這又是什麽典故?”溫宜被她纏得哭笑不得。
“至謙啊!您不高興這幾天,至謙每天也都闆着臉,心情糟糕透了!見人訓人!見神罵神啊!我這可憐的小徒弟每天被他提溜着使喚,累得像頭驢,然後還讨不到一點好處,事事錯,事事挨罵!不僅我啊!整個神外他這一組都陰雲密布,指不定哪個倒黴蛋就挨他訓了!”她心裏默默念叨,抱歉,甯老師,借你名聲用用!
溫宜也不是随便能糊弄的,不過,還是笑了,“你就編吧!臭丫頭!”
阮流筝也知溫宜不會信,可是笑了就是成功了不是嗎?
“媽。”她認真地道,“有一點我不是編的,我和至謙都很愛您,我們永遠陪着您,永遠站在您這邊。”
溫宜笑容褪去,眼中溫柔卻多了,歎息,“傻丫頭,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費心了。”
“媽……”阮流筝站起來,“我給您梳梳頭,然後下去吃飯吧。”
溫宜并沒有拒絕。
阮流筝給他绾了個髻,“媽,我最喜歡看您绾髻了。我記得第一次見您,您就是梳了一個髻,那時候我本來就特緊張,見到您之後更緊張了,心裏想着,媽呀,婆婆這麽美,我怎麽能入得了她的眼啊?自慚形穢啊!”
溫宜對着鏡子笑了,“丫頭!還有什麽詞能哄我開心?”
“誰哄您啊?”阮流筝道,“這話千真萬确我心裏話!您那天穿着件普藍色及膝連衣裙,對不對?戴了對珍珠耳環,全身就再也沒有一件飾物了對不對?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可見您當時多美!那種美是多年文藝修養的積澱,是我這種理科女生成天舞手術刀的人永遠也達不到的!隻能羨慕嫉妒了!”
“你啊!”溫宜笑道,“我真是服了你這張嘴!你美不美,我待會隻問至謙就行了!”
婆媳二人正說着話,門開了,甯守正站在門口,沒想到阮流筝在裏面。
“伯父。”阮流筝順口叫道,叫完又想起,剛才都叫溫宜媽了,這會兒叫甯守正又還是伯父,挺别扭。
甯守正點點頭,“流筝來了。”
“是,我先下去看看甯想彈琴。”她立刻找借口回避。
“等等我,我也去,準備吃飯了吧,至謙隻怕一時半會回不來。”溫宜也站起身。
婆媳二人相攜而去,甯守正一個人站在原地。
甯想很聽爸爸的話,吃飯的時候真的像個小小男子漢一樣照顧奶奶和媽媽,給兩人拉開椅子,請她們坐下,上菜都請奶奶和媽媽先吃。
隻是,溫宜已經開始吃了,阮流筝還沒動筷子,因爲甯守正沒下來吃飯……
“流筝!吃啊!是菜不合口味?”溫宜給她盛了她喜歡的,桌上那盤魚卻是一點也沒給她。
阮流筝笑,最了解她的人居然是婆婆……
不過,她不是一個挑食的人,對于魚,她隻是不太喜歡,可并不會拒絕,當然,如果還有更多别的好吃的,她當然會有别的選擇。
甯至謙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回來,而且是一個回來的,沒有帶小想。
甯想本來八點就要睡覺,因爲一直等不到小想,所以求奶奶讓他破一次例,晚睡一次,此刻終于等到甯至謙回來,急着問,“爸爸,小想呢?”
“小想住院了。”他摸摸甯想的頭。
“那要住幾天啊?”甯想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醫生說先觀察一下。”
甯想很是無奈,“那小念會想念它的!”
“嗯,你在家把小念照顧好,小想回來就能跟它玩了!”甯至謙道。
“好!”甯想點頭,“我會好好照顧小念的!”
說完,甯想就思索道,“我現在去告訴小念,讓它别擔心小想。”
“去吧,跟小念說完話你也該睡覺了!”
“好!”
溫宜張羅着熱飯菜給甯至謙吃。
甯至謙看看阮流筝,帶着疑問,阮流筝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我先回去了,你趕緊吃飯吧。”阮流筝道。
“我送你。”他忙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吃你的飯吧!都餓一晚上了!”
他看着她笑,“你心疼我?”
她無奈,覺得自己臉皮還是薄了些,在溫宜面前能說會道的,到了他這,對他這些略不要臉的言語就沒反駁能力。
“你心疼我也得送你啊,要不你再坐會,等我吃完?”他拉着她不讓她走。
“别鬧了!你吃完再送我回去,你再回家來可就半夜了!何必呢?早點休息吧!”他們是同行,對他們來說,每天能多兩個小時休息時間,簡直就是恩賞!
“那讓司機送你?”他拉着她的手。
這個提議是沒辦法拒絕了,否則他一定會親自送的,她隻好點頭,“也行。”
“嗯,那我叫下司機。”他嘴上這麽說着,卻沒行動。
她等了好一會兒,見他還是隻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催道,“怎麽還不叫啊?”
他無奈,“就沒看出你有一點點舍不得走的樣子!”
“……”又來了,天天見面有什麽舍不得的?“你要怎麽樣啊?”
他指指唇,“嗯?”
阮流筝看看周圍,甯想去睡覺了,溫宜也不在客廳,瞪他一眼,卻被他一把摟入懷裏。
本來以爲他隻是想淺淺一個goodnight/kiss,誰知道,卻被他抱着紮紮實實吻了個夠。
直到響起一陣輕輕的咳嗽聲,她才用力從他懷裏掙脫,而他,卻仿佛仍然不想松開。
溫宜來叫他吃飯的,阮流筝臉都紅透了,他卻完全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