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
“……”他還好意思問這句話?!她繃着臉,“你不是回家了嗎?”
他面色沉穩,“的确是打算回家的,你不是說下班時間不歸甯老師管嗎?”
“……”所以,他今天就拼命使喚她的上班時間,然後下班時間打算把她棄在馬路上?可是,難道他以爲他把她棄在馬路上就能給她下馬威了?好像這世上除了他就沒交通工具了似的。
不想再理這個無理取鬧的人!
她閉上眼睛假寐,拒絕談話的表現。
他好像知道她挺累的,而且她又有數次在他車上就睡着了的經曆,所以,也不再打擾她。
天色漸漸灰暗下來,她側着頭,睜開眼,看着外面街燈漸亮,腦子裏放空,什麽也不去思考。
忽的,看見了米唯蛋糕,腦中亮光一閃,“等一下。”
他停了車,也看見了米唯蛋糕,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餓了。”她說。
“一起去選?”這時候,他的目光還是挺柔和的。
她搖搖頭,眼神裏若有若無的點點嬌柔,“好累,你去給我買。”
最是這種半嬌媚勾人,就像芍藥籠煙,美景隔紗,玉面半遮了琵琶,越是看不清,越想探個究竟,半糯軟的語調更是勾得人心裏燥亂酥癢。
他沒下車,身體倒是靠了過來,手指在她臉頰輕撫,眼裏是她熟悉的亮若星辰的柔光,“要吃馬上口味的。”
她本來想是不是趁這個時候再親一下他?可轉念一想,不行,那樣戲就演過了,他那麽聰明,會識破的,就像昨晚她過猶不及地叫他老公,他馬上看出她是想趕他走一樣。
所以,隻是平常口吻,卻用眼睛深處的内容來表達她的軟、媚、柔,“半熟芝士。”
就像一塊半熟芝士,尋常外表,内裏軟膩濕潤,若嘗一口,簡直入口即化,滿齒奶香。
他果真有些耐不住,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淺嘗一口不舍,深深糾纏了一番才罷休,還微喘着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就是一塊半熟芝士……”
“……”這個比喻,還真跟她所想的比喻那麽巧合地重合了……
“早這麽乖不結了!”他摸摸她耳垂,“等我。”
她看着他下車,看着他走進米唯蛋糕店,再看着車上他沒有取下的鑰匙,心裏呵呵兩聲,果斷換到駕駛室,油門一踩,飛馳而去。
甯老師,我也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坐在他的駕駛室裏,前所未有的俯視天下的暢快感覺!
一路開到家,她的手機也沒有響,所以,甯老師是怎麽回家的呢?那不是她該想的事了!
“媽,我回來了。”累了一天,感覺自己一身臭汗,好在心情不錯,她爬上樓去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再下樓吃飯。
剛到樓下,聽到門鈴響。
阮流筝有種不妙的預感,趕緊道,“媽,如果是至謙來了,告訴他我在睡覺,睡着了。”
最初駕車而逃的喜悅沒有了,現在開始緊張,她昨天不過是沒打他電話就回家而已,他就鬧出這麽大動靜,這回直接放了他鴿子,他是要拆了這房子還是拆了她?
她開始爲她的明天擔心了,估計明天會繼續累成狗!
她邊跑邊有些後悔,她是不是太沖動了?就算是報複也要等她進修完,不在他手底當學生的時候啊!
門開,她還在上樓。
果然是他,一進門就問,“裴姨,流筝呢?”
“筝兒啊,她說她睡着了!進來進來!”
“……”阮流筝要倒,媽媽要不要偏心眼到這個程度!?得了,她還是下樓吧,如果他真的來看看她睡得怎樣了,那她感覺,還是在樓下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處比較安全一些。
她隻好蹭蹭蹭又跑下來,他已經和阮建忠坐在一塊兒,她要的半熟芝士放在茶幾上。
“不是睡了嗎?”他看起來并沒有怒氣,反而親和極了。
不過,她早已熟悉他這個套路了,在外人面前他總是這樣的,隻有和她單獨在一塊的時候,各種惡劣的脾氣才會爆發!
“吃蛋糕啊!”她拆開盒子,告訴自己要鎮定!在爸媽面前他總不至于怎麽樣的!明天的事,明天再想辦法吧!特護也是一小姑娘,她把盒子推過去,“你也吃,别客氣。”
“不叫至謙吃?”阮建忠在一旁說。
她于是點點頭,“甯老師,你也吃吧。”
甯至謙卻看着她,“米唯是你喜歡的,我喜歡吃另一個牌子的半熟芝士。”
“……”另一個牌子?她想起他在車上說的話——你就是一塊半熟芝士……
擡頭看了看他,神情果然透着各種豐富的内容。
她幹脆低頭吃蛋糕,一口咬下去,濕滑的内層在舌尖潤開,味蕾遭到暴擊,味道真的太贊!
“至謙,馬上就吃飯了,吃了再走啊!”裴素芬在餐廳大聲道。
“不了,裴姨,我是來取個東西的,馬上就走,不必麻煩。”他回道。
“客氣什麽?不麻煩!添雙筷子而已!”
“真是來取東西的,裴姨不用張羅了。”他站起來,“流筝,我去你電腦裏拷個文件,帶我去。”
“……”糟糕!來了!
“你要什麽?我等下發郵件給你……”她含着一口蛋糕,快要被噎着了。
“馬上要,不用發郵件了,走吧,帶我上去。”他把她從沙發上拽了起來。
欲哭無淚……
她默默跟着他上樓,一路,偷偷打量他的臉色,好像并沒有什麽暴風雨的迹象。
也許,是還在假裝?
房間門打開,他牽着她進門,跟上次一樣,他踢關了房門。
“咳咳。”她強做鎮定,打開電腦,“你要拷什麽?”他根本就不是來拷東西的!難道她不知道嗎?
果然,她被人從身後摟住了。
“你幹嘛?”她胳膊肘抵着他,還是被他抱在腿上坐下。
“我來看看。”他抱着她,在她電腦上操作。
她坐在他腿上看着他擺弄,見他裝模作樣在她文件夾裏浏覽,快速地幾番整理删除後說,“這本書快收尾了,後面的工作我自己來就可以,你以後可以好好休息了,不過科研和課題會還是要參加的。”
她算算,時間真快啊,她回來快一年了,進修也隻剩兩三個月了。在北雅這幾個月裏,跟着他做手術,跟着他做科研,跟着他做課題,收獲不小,撇開他最近古裏古怪的壞脾氣不算,他還真是一個好老師的。
隻是,他今天被她放了這麽大一個鴿子,他真的不生氣嗎?
回頭看看,他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而她的角度,正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還有睫毛掩蓋下的潺潺星河,唇瓣微抿,下巴和腮幫子上有微青的胡茬印。
“看着我幹什麽?”他盯着電腦屏幕問她,語氣依然溫和。
“你……不生氣啊?”她真的以爲他上樓來是收拾自己的……
“你覺得我爲什麽會生氣?”他反問。
“我……那麽對你……把你扔下……”她聲音小了些。
他唇角揚了揚,竟然露出幾分愉悅,“你猜猜我從米唯出來,看到車不見了第一反應是什麽?”
“什麽?”其實她心裏在換立場做比較,如果是她,第一反應是會想要撕了這個人!
“我想笑。”他低低地說,“如果你在我面前,我想捏你的鼻子,再叫你一聲破小孩。”
“……”也就是說,他不生氣?
“就和甯想在我面前耍小聰明,我想捏他屁股蛋蛋的感覺一樣。”他重新做了個形象的比喻。
她有些癡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那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又生氣。”
“流筝,你怎麽對我我都不會生氣,可是你不怎麽對我我就會生氣了,嗯?”
他用鼻音反問的最後一個字,帶着濃厚的男性的意味,聽着有些心顫,可是這麽繞的話,他舌頭累不累啊?
她點點頭,“也對,你不會生氣,畢竟你也打算把我扔在街頭。”
這回,他是真的捏她鼻子了,“你以爲我真的會扔?”
她不說話了……
“流筝。”他低聲叫她的名字,聲音在喉間打轉,模糊,暗啞。
“嗯?”她還坐在他腿上,他的手臂圈着她,手指擱在鍵盤上,也僅僅隻是擱在鍵盤上了而已。
“我還記得有一次,隻有一次,唯一的一次。”他說。
“什麽?”
“是我快出國前了,我也是在用電腦,你捧着本書過來,要我給你解釋,我解釋了三遍,你還在問……”
阮流筝靜靜聽着,并沒有覺得他說的事有什麽特别,這種事從前不是常常在發生嗎?
“後來,你突然從我胳膊底下鑽了進來,像這樣坐在我大腿上……”
她想起了,的确是有這麽一回事,可是,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記得那一刻,你的眼睛很清澈,可是,卻忐忑、不安、慌亂,小臉通紅,像一隻慌張的小兔子……”
“……”是啊,那是因爲她害怕啊,怕她自己造次了,怕他會把她趕下去。
“流筝,還怕不怕?”他凝視着她,啞聲問。
她現在不怕了,可是,她的臉卻耐不住開始發燙,一定是因爲他的眼睛太亮了,盯在她臉上,把她的皮膚都點燃了……
“流筝,别怕……”他低啞的聲音幾乎不可聞了,唇瓣就在她鼻尖的位置,一開一合,灼熱的氣息在這開合之間侵入她的呼吸,一直竄到她心底最深處。
在他的唇落下來,和她的相貼之時,微涼的柔軟如花瓣一般碾磨,碾得她腦中嗡嗡作響,碾得她眼眶發燙,閉上眼,點點濕意迅速浸潤了睫毛。
從淺嘗到深入,到他呼吸淩亂,僅僅隻是瞬間的事。
她穿着睡衣,實在太方便他的入侵,她自己都有些抵禦不住了,可是理智尚在,如果由着他的性子鬧騰,一兩個小時不下去,爸媽用腳趾頭都能知道他倆在裏面幹什麽了,這可不行,太丢臉!
所以,縱然全身在火焰中煎熬,也還是把他的手推了出去,“别鬧,這是我家呢。”
他深深地吸氣,将她抱緊,“不行,難怪你最近喜歡吃半熟芝士,的确上瘾。”
“……”他的詞語釋義和她的,永遠不在同一本字典裏。“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嗎?”她仰着臉,清澈的眸子籠上一層水霧,唇瓣瑩潤亮澤,如被人舔舐過的水晶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