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兩秒的時間,一切發生的太快,薛緯霖和阮流筝同時大聲喝止,“飯飯!西施!”與此同時,上前抱各自的狗。
就是這一秒而已,飯飯和西施撲在菜菜身上,甯想急得用手去推,在薛緯霖把西施抱回時,阮流筝也抱到了飯飯,然而,卻不知是哪隻狗,一口咬在了甯想手上。
兩隻惹禍的狗被抱住了,還在叫個不停,而甯想卻愣住了,連哭都忘了,隻是伸着手,看着自己手背上被咬的地方,血滲了出來。
甯至謙原本在後備箱拿東西,發現情況不對馬上跑過來時也已晚,進門一把抓起甯想的手一看,立即一手将他抱起來,一手牽了菜菜往外走。
這時候,甯想才哭了起來,抱着甯至謙的脖子,大聲地,凄慘地叫着爸爸,甚至蓋過了狗的吠聲。
阮流筝也呆在了原地,看着他一個人右手抱着甯想左手牽着狗鏈快步離開,看着他打開車門把甯想放進去,看着他把菜菜抱進車裏,耳邊回蕩的是甯想凄厲的哭聲。
哭聲那麽響,把家裏的裴素芬都驚動了,也是擔心是不是狗狗咬了小孩,打開門來查看,看見甯至謙的車,車裏傳來小孩凄厲的哭聲。
“至謙?”裴素芬驚訝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甯至謙還沒上車,正在哄甯想,聽得聲音回過身來,習慣性地剛要叫“媽”,想起了什麽,改口,“裴姨。”
裴素芬被這改口也是叫得有些不習慣,笑得略不自然,“這是怎麽了?來了怎不進來坐坐?”
甯至謙俯身,将後備箱旁地上兩個紙箱提了過來,放進院門裏,面色依然溫潤,眼角淡淡笑意,“裴姨,甯想回了趟老家,說老家的什麽什麽都好吃,所以要帶給你們來嘗嘗,說是答應了流筝的。”
甯想還在哭,裴素芬不明所以,甯至謙唇角微微一揚,“裴姨,我就不進來了,小孩子調皮逗狗,把狗惹急了,咬了他一口,我先帶甯想去打疫苗。”
說完,目光在阮流筝臉上略過,輕柔一聲,“我先走了。”
也不是什麽難過的場面,更不是什麽傷心的話語,可莫名的,那一刹那,阮流筝眼眶一熱,淚水就湧進了眼眶裏。
懷裏的飯飯倒是不叫了,甯想的哭聲卻還在繼續,一聲聲的,能撕裂她的心。
眼淚迷蒙中,他的背影變得模糊,可她卻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眼淚就掉了下來,隻能在模糊的視線裏,看着他上車,隐約看見他回頭對甯想說了句什麽,而後,車窗關上,車調頭,漸漸駛離,最後,隻剩尾燈模糊的光暈。
裴素芬急得拍了飯飯一巴掌,“還咬上人了!真是氣死了!”
末了,将那兩隻紙箱提起來,提進屋。
阮流筝再沒了繼續玩的心思,低頭抱着飯飯進家門。
身後的薛緯霖叫住了她,“流筝?”
“嗯。”她沉悶地應了一聲。
“沒事的,打了疫苗就沒事了,不要擔心。”他安慰她。
“我知道。我回家了,再見。”她沒等薛緯霖回話便進了家門。
家裏,裴素芬一邊拆箱子,一邊在和阮建忠說話,“至謙送來的!老家特産!哎喲,這麽多!這麽大的地瓜!流筝從前可不是愛吃烤地瓜嗎?還有這些,臘腸,鮮筍,幹魚,哎呀,這一箱還有老參和鹿茸……哎,這混賬狗,還把人孩子給咬了……”
聽着媽媽的念叨,阮流筝耳邊響起甯想清脆的聲音:媽媽,我給您帶禮物來……
頓時,又是一陣酸澀。
防疫站。
甯想的手背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此時不敢亂動,坐在爸爸懷裏,被咬傷的手老老實實放在自己腿上,一聲一聲的,還在抽泣。
“好了,甯想男子漢,說不哭就不哭了。”他摸摸兒子的頭。
甯想眼淚婆娑地扁扁嘴,“爸爸,想想不是怕痛哭的,想想不痛,想想是難過。”
甯至謙一怔,“爲什麽難過?”
甯想眼眶一紅,又要哭出來了,“爸爸,飯飯不喜歡菜菜是不是?”
甯至謙看着兒子哭紅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想了想,還是委婉地告訴他,“不是不喜歡,是因爲飯飯和菜菜還沒見過面呢,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面嗎?因爲不熟悉,所以才會有誤會,以後常常見就會成爲好朋友了。”
甯想腦袋往他懷裏一埋,用力搖着頭,忍着不哭,可是小孩子又控制不住,抽噎得連話都說不連貫了,“不……我再也不帶菜菜……去找飯飯了……”
“甯想,不要這麽想,爸爸不是說過嗎?不能因爲有一次挫折就不敢再嘗試了……”
“不……”他還沒說完,甯想就哭着大聲打斷了,“不一樣,爸爸,不一樣……飯飯不要菜菜,它有别的狗狗玩……”
“甯想!男子漢不可以這麽小氣啊!大家都可以做朋友!菜菜就會有兩隻狗狗朋友了!”小孩子的想法有時候很奇怪,他盡量地勸着兒子。
甯想卻還是哭着搖頭,“不一樣!爸爸!不一樣!飯飯是菜菜的,菜菜是飯飯的!隻能有一個!因爲飯飯是媽媽的狗狗!”
原來兒子是這麽想的……
他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甯想仍然在他懷裏哭,“爸爸,飯飯喜歡别的狗狗,是不是媽媽也喜歡别的叔叔了?”
“……”所以一個謊言真的需要很多謊言去圓,他有些頭疼,“甯想,别亂說……”
“我沒有亂說!幼兒園甜甜的媽媽喜歡别的叔叔,給别人結婚了,甜甜隻有爸爸去接她了……”甯想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爸爸,我知道,其實媽媽一點也不想我……”說着,忍不住小嘴一扁,眼淚又嘩嘩地流。
甯至謙心裏一疼,這個兒子雖然不是親生,但是四年來也傾注了自己全部的愛,不禁輕按兒子的頭,按至自己胸口,“傻孩子,怎麽會……”
“會,爸爸,我知道。甜甜媽媽跟别人結婚了,還天天給甜甜打電話,星期天帶甜甜去玩,可媽媽一次電話也沒給我打過……”甯想趴在他胸口,哭着說。
他僵硬了,“也許……是她比較忙……”
“媽媽不是和爸爸一起上班嗎?爸爸也忙啊……”甯想抓緊了他的衣領,“我每天晚上都等着電話響……”
甯至謙皺緊了眉,兒子的話真的揉痛了他的心,可是,她卻真的是無辜的,而他卻無法對兒子說真相。
“想想,聽爸爸說,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就算她不惦記你,不給你電話,那也不是她的錯,是爸爸的錯,知道嗎?是爸爸不夠好,不能給你一個媽媽,跟她沒有關系,想想不可以怪她,明白嗎?”他高智商的腦子,暫時也隻想到這個說法,很多事情,以後慢慢來理清吧。
甯想并不明白,可他不喜歡爸爸說自己不好,對他來說,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抱緊甯至謙的脖子,“爸爸好,想想喜歡爸爸……不喜歡媽媽了……”
“甯想,爸爸說了,不可以怪她……”
“她喜歡别的叔叔了……”甯想不服氣地嘟起嘴。
“甯想,别胡說。”停頓了一會兒,又道,“想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能去幹預别人的生活的,最重要的是,過得開心就好。”
甯想趴在他懷裏,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細小的聲音傳出來,“爸爸,我想給菜菜改個名字,不要叫菜菜了,叫甯小想行不行?”
他想起當初甯想給菜菜取名配飯飯的情形,可又不想強迫兒子,隻問,“爲什麽呢?”
“爸爸,那您就有兩個想想陪了啊,兩個想想都是您的,不給别人。”甯想擡起頭,眼睛裏依然淚汪汪的,可是卻充滿委屈和期待。
他心裏一軟,點頭,“好。”
甯想也沒有表現出特别的高興,隻是靠在他懷裏,輕輕地說,“爸爸,想想不會不要您的,和小想一起陪您,到您像爺爺那麽老的時候還陪您,就我們三個,不要别人了。”
他眸色深沉,“想想不想要媽媽了?”
甯想扁扁嘴,眼淚又挂了上來,可是竟然忍住了,抱着他的脖子,小臉貼在他臉上,學着他當初的口吻,“想想有爸爸就夠了,爸爸,好不好?”
他貼着兒子的淚臉,良久,輕輕一聲,“好。”
注射室傳來護士的聲音,“甯想,打針了。”
他抱起兒子,“走,打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