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流筝,對我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以前喜歡至謙,是因爲至謙實在好,把你交給他我們放心,但是你自己說不可能了,這個薛緯霖也不錯,我和你爸的意思,不管黑貓白貓,隻要對你好就是好貓!”
愛一個人,大抵如此,說得文藝些,便是網上那句爛俗了的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說得直白些,便是媽媽這種,隻要你好,便好。
昨晚印在天花闆上的影像,白天被這透亮的光一照,像沙畫漏了沙,漸漸淡去,隻留下薄薄殘影,蒙在心頭,不疼,卻始終在那裏,覆蓋着,一絲風兒也吹不進去。
她忽而抱住裴建芬,頭枕在裴建芬肩上,默然不語。
裴素芬笑了,女兒懂事自立,很少再有這樣小女兒的行爲,她心裏倒是柔軟了不少,拍拍女兒的背,“哎喲,乖乖,這是怎麽了?”
阮流筝心尖上也濕濕的,雙臂抱着裴素芬的脖子,“媽,您是我最愛的人。”
裴素芬樂了,“這孩子,還撒嬌了?好了,餃子熟了,我得給你盛起來,再煮要破皮兒了!”
我們國家素來尚含蓄,老一輩尤其如此,不會有太多人總把愛與不愛這些字眼挂在嘴上,可爸爸和媽媽都愛她,毋庸置疑。
“好了,去外面坐着吃。”裴素芬把餃子給她端出去。
她坐下來,安然享受着媽媽的照顧,雖然已然三十歲的她該是幫媽媽做家務的年紀了,可是,媽媽總是不讓她做,在媽媽眼裏,大約她永遠都是那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女孩。
七分生抽三分醋,還要加點姜汁兒,這是她吃餃子時喜歡的蘸醬,媽媽永遠記得。
沾了姜醋,她咬一口,熱熱的汁兒溢了她滿舌,真叫好吃得要舌頭。
她不覺嘲笑自己,她想要的溫暖的依靠,她不是有了嗎?家人永遠都是她最堅實的依靠啊。
客廳傳來爸爸的笑聲,“你這小夥子,我喜歡。”
薛緯霖還真讨爸爸喜歡啊……
都等着她吃餃子,所以一吃完,大夥兒就全上了車,薛緯霖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駕駛室上,當起了司機,直接将他們拉到了廟會。
舉行廟會的地方何其多,各有特色,但薛緯霖卻深谙老人家的喜好,來的地兒全是一些老北京味兒的玩意。
其實,懂得老人家心思的人并非隻有薛緯霖,他也是一樣。
這個地方,她不是第一次來了。
阮建忠和裴素芬相互攙着,看看雜耍,看看捏面人兒,看看那些寫老字畫兒的,慢悠悠地走着,一路笑呵呵。
薛緯霖則陪在她身邊,緊跟着老人家,不至于太近,也不至于走散,邊看邊感歎,“我還是第一次來逛廟會呢,還挺有意思。”
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始終注視着爸爸媽媽,看着他們相攜的手,看着他們不時笑着低語。
來往的人還是有些多,忽然看見爸爸蹲了下來,在人來人往中給媽媽的鞋系鞋帶。
年紀大了,身材也臃腫了,又穿着厚棉服,蹲下去的時候就顯得笨拙,系鞋帶的時候,更顯雙手不那麽靈活,阮流筝心裏一急,唯恐來往行人将爸爸給撞倒,上前一步欲給爸爸幫忙,身前卻伸出一隻手臂将她擋住。
“不用。”擋住她的人是薛緯霖,此刻也看着兩位老人,“你看,這畫面多美。此生所向。”
說話間,鞋帶已經系好了,阮建忠慢慢站起來,裴素芬笑着給他拍拍他袖子上沾的灰,兩人繼續往前走,完全沒注意到後面的兩個年輕人在議論這一幕。
阮流筝眼眶微熱,一生一人,一世偕老,誰不向往?
她看着爸爸媽媽,心内終究是幸福的,驕傲的。
一時恍惚,沒留意薛緯霖的動靜,眼前忽然出現一張戴面具的臉,将她吓一大跳。
“這位姑娘,打劫!”一張恐怖的面具,低沉的聲音,卻透着莫名的好笑。
阮流筝在經曆了他那一次表白之後,卻沒法再笑了,敷衍地問了句,“劫什麽?”
“不劫财,也不劫色,我隻劫時間。”
薛緯霖的思維一向不能以常理來論,她淡淡的一句,不配合,“别鬧了。”
薛緯霖一步跨到了她面前,“小姐,我打劫你一輩子的時間,你願不願意給?”
阮流筝站住腳步,他五分玩笑五分認真,她卻是十分的認真,“薛先生,你在浪費時間。”
薛緯霖将面具一摘,聳肩,“開個玩笑嘛……”
這種事,她從來不開玩笑。
“流筝,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接受我,沒關系,就當處個普通朋友,再怎麽着,我們也是親家啊!是不是?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我!還當我是範蠡嶽父吧!”薛緯霖手裏拿着面具,一甩一甩地說。
阮流筝一直不說話,隻是覺得,我喜歡你,是我的事,這句話多麽熟悉。
薛緯霖歎了一聲,“流筝,怎麽這樣了啊?那我可真後悔昨天說的話了,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總不能連朋友都不做了吧?你也太狠心了!難不成還讓西施和範蠡也兩不相見了啊?”
阮流筝看着他,“真的隻是朋友?”
薛緯霖揚揚眉,“流筝,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被你吸引,也是因爲你笑起來很明媚,如果我的表白讓你郁郁寡歡,那我甯願沒有表白過。”
阮流筝輕輕搖頭,她突然的情緒變化不是因爲他的表白,也許是她庸人自擾了,于是笑了笑,“不用管我,大概是周期性神經病犯了,明天我就好了。”
是的,誰沒有個喜怒哀樂?誰沒有過起伏低落?一味地笑那是傻大姐了,不過,蔫下去的花朵見了陽光總會重新向陽的。
薛緯霖走到她前面,面具重新戴上去,“不,要現在就好,現在就笑!婆婆不笑,西施也會難過的。”
阮流筝有時候也是拿薛緯霖沒辦法,如媽媽所說,他是個好人,不由笑着搖搖頭。
薛緯霖大樂,“笑了笑了,多雲轉晴了!”
“好了,我沒事!”她的情緒不應該淩駕在薛緯霖頭上的,一個人的低落何必要無關的人承擔?
薛緯霖,對不起,“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這樣的故事,她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并不是個圓滿的結局,所以,你也不要嘗試了。
前方在演皮影戲,阮建忠和裴素芬已經被吸引了,還找了個地兒坐下來看。
阮流筝也加緊幾步,陪他們坐在一起。
薛緯霖是個閑不住的,轉了一圈回來,手裏多了驢肉火燒和面茶,三碗疊在一起,也真難爲他了。
“阮叔叔,阿姨,走餓了嗎?吃點兒墊墊。”他揚揚手裏的東西。
“真是辛苦你了,小薛,這怎麽好意思。”裴素芬連忙站起來幫忙把面茶拿出來,笑,“别說,你阮叔叔還就愛這些個東西。”
被表揚的薛緯霖樂開了懷,問阮流筝,“你愛不愛吃?”
阮流筝搖搖頭,“火燒還可以。”
薛緯霖笑,“我還從沒吃過這個面茶,好多人買,我試試。”
阮流筝拿着驢肉火燒剛咬了一口,斜前方就一團亂,人群全都圍了上去,透過縫隙,看到有人倒在了地上。
糟糕!她将火燒一放,立即跑了過去。
看樣子是有人暈倒了,無論什麽情況的暈倒,這樣圍着都不利于病人!
她在人群中用力擠,“請讓一讓,讓一讓,我是醫生,讓我進去!誰幫忙打醫院急救電話。”
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看到有好幾個熱心人在擡倒在地上的人。
倒地的是個老人,一眼之下并沒有外傷,老人這個季節倒下的情況不外乎幾種,而無論哪種都不能随便移動,她急了,趕緊阻止,“别,你們别動他!我是醫生!我來!拜托你們打電話。”
“我打!我打你們醫院電話!”身後,薛緯霖的聲音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