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看着他遠走,看着他上車,莫名有一種直覺,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麽簡單。
他的車燈亮起,車起步,緩緩駛向她。
她還站在原地,可是,他竟然沒有停,直接就往前開了,這與他平時的行爲太不相符了!
她心裏不免擔憂,是不是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她忍不住往前去追他的車,一時情急,也忘了上自己的車,竟然徒步追了上去。
他在後視鏡裏看到她的身影,才停了車。
見狀,她加快速度跑了上去,攀附着他的車。
車窗終于打開,他自車裏看過來,低低的聲音,“你怎麽這麽傻啊?跑步來追車?”
她抓住他車窗的玻璃,急問,“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瞞着我?是不是?”
“傻瓜啊!你想哪去了?”他聲音愈加柔軟。
她搖頭,“不對!你騙我!你有事瞞着我!如果真的沒事你會就這麽開車離開?你開車從我身邊經過你連窗戶都不開一下,也不跟我說再見就這樣離開?”
“傻丫頭!”他很少笑的,或者說,從來不對她笑的,這時竟然露出淺淺的笑來,“好吧,那再見。”
“……”她咬着唇,抓着車窗玻璃不放手。這種時候,她不要看他這樣笑,這樣的笑容分明有問題!
他臉上浮現出無奈,“還是你幹脆上車?坐我車回家?”
“我隻是想聽你說實話。”他心裏有事,他到底瞞着她什麽?
“實話就是,我沒事的!明天繼續當你的老師,明天見?相不相信我?”他又伸出一隻手來摸她的頭發,然後一臉嫌棄的表情,“你這頭發,黑色的部分長出來了,真醜!”
“……”他還有心情嘲笑她的頭發?難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嗎?“真沒事?”她惴惴地問。
“真沒事!傻瓜!明天見!”他見她還是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瞪着他,他無奈地搖頭,“你這賴皮勁兒又進步了!舍不得我?那一起吃晚餐?”
“……”她松開了手,“誰舍不得你啊?!”
總還是會有玩笑能讓心情放松的,聽得他這樣不在意,她開始相信果真是自己想多了,揮手,“明天見,甯老師,拜拜。”
他點點頭。“拜拜。”
車再次開走,她也回了自己車上,回家。
臨近春節,阮朗也該回來了,就這兩天吧,一年又一年,成長、成熟、老去,一代代重複的規律。
進家門,讓她大吃一驚的卻是家裏的客人,爲什麽薛緯霖會在家裏?還和爸爸相談甚歡?
薛緯霖一見她,也笑了,“阮醫生你好。”
阮建忠很是意外,“薛先生認識小女?”
“我們,算是朋友。”薛緯霖笑道。
“是嗎?從來沒聽小女提起過啊!”阮建忠道。
“才認識不久。”薛緯霖忙解釋。
阮流筝對于他二人認識更奇怪了,“爸,您和薛先生怎麽認識了?”
“是上次那根崖柏,我把整根給雕成了一個茶幾,本來是借給一個朋友放他店裏擺幾天,充充門面的,結果薛先生看見了很喜歡,想要買,朋友就把我聯系方式給薛先生了。”阮建忠解釋。
薛緯霖幾分可憐的樣子,“可惜阮先生不肯賣。”
“薛先生,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爲這根崖柏也是别人送我的,我留作珍藏,賣了我心裏過意不去。”阮建忠再次解釋。
薛緯霖隻好歎息,“好吧,君子不奪人所好,隻是我爺爺很喜歡這個茶幾,我是受爺爺之托來尋您,原本是想買來孝敬他老人家的,阮先生既然執意不賣,我也隻能抱憾了。”
說完,又看向阮流筝,“阮醫生,看來就算看在我們的交情,令尊也是不會把茶幾賣給我的。”
阮流筝一笑,“應是不會,這崖柏是故人所贈,對我爸來說有特别的意義。”
薛緯霖徹底沮喪了,“那好,那我隻能另外再去尋别的禮物了!”他站起來,“阮先生,打擾了,告辭。”
阮建忠站起來送他,“薛先生走好,再會。”
薛緯霖笑道,“必定會再會的,我自己對文玩木頭也感興趣,下次來再向阮先生學習。”
“薛先生客氣了,來和我說說話卻是再歡迎不過,我這别的沒有,幾壺好茶還是有的,有空過來喝杯茶吧。”阮建忠道。
“好,那晚輩可就答應了,一定來訪,阮先生别嫌棄晚輩唐突。”薛緯霖和阮建忠握手。
“歡迎之至。”
薛緯霖離開之前又跟阮流筝告辭,“阮醫生,下次再見。”
“再見。”阮流筝送了他出去。
崖柏茶幾,這個東西還能把人招到家裏來?
“爸,那個茶幾您既然不打算賣,就拿回來别擺别人那了呗,到時候絡繹不絕給您惹人來,真碰上個不好拒絕的人,指不定不賣都不行了。”阮流筝勸道。
“也是。”阮建忠稱是,“畢竟至謙給的東西,賣了他不會要我們的錢,倒像是我們拿着他的東西賺錢似的,會感覺對他有虧欠。”
沒錯,阮流筝也是這麽想,禮物歸禮物,賣出去了賺了一大筆,在他面前不好看。
不過,現今最讓人挂心的不是這崖柏茶幾,而是甯至謙被誣陷的事,雖然他自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總也要等結果出來才能徹底放心。
第二天,甯至謙準時出現在科室裏,沒有被停崗,也沒有任何處理風聲透出來,問他,他還是一樣的說辭,反而是丁意媛,在手術結束手找了個空擋,趁甯至謙不在的時候,向她和程醫生透露消息。
“甯老師的事,我知道是誰告的了,昨晚我問了我爸一個晚上!”丁意媛悄聲說。
“誰?”她和程醫生異口同聲。
“廖傑!你們還記得嗎?在我們科室住院那個廖老!他兒子告的!”
“怎麽可能?我們連他的感謝都拒絕了,甯老師怎麽會收錢?”阮流筝輕聲驚呼。
“我也覺得奇怪!可是廖傑也不是尋常無賴,跟蔡大媽家裏那個完全不是一種人!說他誣告,可能性也不大!你們想想,甯老師跟他無冤無仇的,還跟他爸治好了病,他犯得着憑空誣陷嗎?十萬塊啊!具體數目都說得那麽清楚!還說,給的是現金!就怕查賬出問題!”
“那我也不相信甯至謙會收錢!”程醫生依然堅持,“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阮流筝跌坐在椅子上,耳邊一直回響着丁意媛和程醫生的話:廖傑也不是尋常無賴,跟蔡大媽家裏那個完全不是一種人!說他誣告,可能性也不大!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一定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最後,變成這五個字的無限循環。
她抓住丁意媛的手,覺得自己腦子裏嗡嗡直響,“甯老師,他知道是誰告的嗎?”
“肯定知道啊!廖傑是實名舉報的!”
實名舉報!可他昨天卻騙她說不是實名舉報!
她突然明白過來,口袋裏拽着手機就往外沖。
“你去哪?”丁意媛在她身後追問。
“洗手間!”她匆匆答了一句,飛快跑了。
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她掏出手機給阮朗打電話,但無法接通,連續打了好幾個,都是一樣。
她心急如焚,可下午卻偏偏很忙碌,連她抽空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一直到下班了,她再次撥打,那邊才有人接了,阮朗歡快的聲音傳來,“姐!”
“你在哪?”她語氣非常不好。
“在家裏啊!我回來了!”
一聽他回來了,她倒是不急着在電話裏罵他了,憋了一口氣,“在家裏等我!我馬上回來!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她立即開車回家,一路心裏像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焦躁得全程都在按喇叭,恨不得馬上飛回家。
到家以後,她連車都沒停好,胡亂擺在路邊,就沖進了家門,一眼看到阮朗,穿得花枝招展,在那又扭又唱地表演給爸媽看。
她心頭燃燒着一團火,走到阮朗面前。
“姐!”阮朗伸手來熊抱她。
她躲開,憤恨得反手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