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看什麽呢?”她關上門,問道。
“哦!沒什麽!沒什麽!”裴素芬笑道,“我看看你的車,第一天開出去還好好的不?”
“哪能不好啊?我的技術……”她剛剛想說自己技術不錯,以讓媽媽放心,可一想起早上停車時的尴尬就不那麽底氣足了,笑了笑,“我的技術還是沒問題的。”
裴素芬見門已關上,便沒再說什麽。
阮朗陪着阮建忠在沙發上看電視,兩人也是往流筝身後看了看。
流筝沒留意這些,隻一眼看到餐廳的菜都已經上桌了,看來是等着她呢,笑着對阮建忠道,“爸爸,生日快樂。”
“謝謝閨女兒。”阮建忠兒女繞膝,呵呵笑着,很是開心。
“爸媽,阮朗,吃飯了吧!”她喚道。
裴素芬卻接道,“等等!再等等!”
“還等?”阮流筝往廚房走去,“還有什麽菜沒好嗎?我來幫忙。”
“是是是!”裴素芬忙道,“還有個湯!我來吧!”
母女倆都去了廚房。
湯煲裏熱氣騰騰,果然還煲着一鍋湯。
“媽,還有什麽菜要炒?我來吧。”阮流筝打開龍頭洗手。
“沒有了!你去外面休息看電視吧!累了一天了在家就不要瞎忙乎了!”裴素芬驅趕着她。
她笑了笑,“媽,不累,今天不是爸爸生日嗎?我也盡盡孝道!”說着開始收拾廚房,準備碗筷。
“你啊!太懂事了些,阮朗就太不懂事了!”裴素芬憐愛地看着女兒,“筝兒,有件事跟你說下。”
“什麽事兒啊?”
“阮朗買的那輛車,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剩下的錢我和你爸去還清,不用你還貸了。”
“媽!這怎麽行!”阮流筝一聽立馬反對,“你們倆那幾個養老錢,哪能都拿出來呢?說了我還就我還!媽,你們千萬别!”
裴素芬一笑,慈愛地看着她,“傻女兒,爸爸媽媽的還不是你們的?難道我們還能帶進棺材裏去?爸爸媽媽對你愧疚着呢。你是家裏的老大,從小就吃虧些,好吃的好玩的都讓着弟弟,偏我們家裏又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隻能給你們這樣的生活,你從小節儉,又給家裏争氣,長這麽大生怕給我們增加負擔,性子又傲,這些年存了點錢也很不容易,不能就這樣都花了,倒是爸爸媽媽,一輩子總有點積蓄的,反正是要給你們的,早給晚給不是一回事?就是積蓄不多,不能給你們别人那樣奢侈的生活,委屈你了。”
“媽,您别這麽說,我從來沒覺得當你們的女兒辛苦委屈,我覺得很幸福,媽媽……”她是個極感性的人,最聽不得這些話,聽着眼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
裴素芬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來,“筝兒,我們在胡同裏那舊房子,上半年我和你爸把它給賣了,雖然小,但是那個地段,現在也能值點兒錢,車貸我和你爸今天已經去全部還完了,剩下的你拿着。”
“媽!您還真還了啊?”阮流筝驚道。
“還了!這個你拿着。”裴素芬把卡塞進她口袋裏。
阮流筝趕緊拿出來,“媽,這個我不能要,您自己拿着。”
“筝兒!”裴素芬按住了她的手,“拿着!我跟你爸收着心裏不踏實呢!我們年紀大了,特别是你爸,身體也不太好,萬一哪天突然就起不來了,你還得四處去找這張卡,幹脆你收着,阮朗是個大手大腳的,我不放心他,你來管着這個家才好。”
“媽,今天爸的大好日子,您盡說這些幹嘛呀!”聽着這些話就讓她心裏泛酸。
裴素芬笑了笑,“說說又不會真說壞了,你拿着,我就不說了!”
看着媽媽固執的表情,阮流筝也知道,再拒絕也是不行的了,于是收了,想着自己也就是代爲保管而已。
她把碗筷洗好,發現湯煲裏的湯早就是保溫狀态了,不由叫裴素芬,“媽,這湯早就好了呀!還不開始吃飯?”
裴素芬眼神有些躲閃,“好了?哦,再等等……等一下……”
“還等誰?”話一說完,她就想到了什麽,心裏一緊,回頭問,“媽,您是不是……”
她正是想問,是不是叫了其他人!至于這其他人是誰,不言而喻了!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門鈴就響了。
裴素芬一喜,“來了來了!”立即趕去開門去了。
誰來了?她有種強烈的預感……
随即跟着裴素芬出去,隻見門開,某人果然站在門口!
她看了阮朗和爸爸一眼,阮朗嘿嘿一笑,“不是我通知的!”
裴素芬卻隻顧着迎他進來,還吩咐,“阮朗,倒水啊!”
“哎!好叻!”阮朗大聲應道。
唯獨她,站在原處,看着門口人,咬唇不語。
他倒是不急着進來,先叫了聲“媽”,然後有沖着阮建忠道,“爸,您來看看,這個東西可還成?”
“什麽東西啊?”雖然阮建忠不像裴素芬那樣,對他的歡喜表現得如此明顯,但也看出來很高興,起身走到門口去了。
阮流筝一時好奇,也跟了去,隻見前院裏擺着一整棵樹幹。
爸爸閑暇愛擺弄這些玩意兒,雕雕刻刻的,雕個茶盤,做個擺件,磨個手串什麽的,有時候也拿去出/售,但她不懂這個,也分不清木頭的好壞,平素爸爸自己玩的都是尋常木頭,可他弄來的,又還是一整棵,想必不便宜。
果然,聽得爸爸大歎一聲,“哎喲,至謙啊!你這上哪兒弄這一整棵上好的崖柏啊?”
“朋友那弄的,您看着還行吧?有沒有坑我?”他立在一邊問。
阮建忠細細看了看,伸出手指頭來,“如果不超過這個數,就沒坑你。”
“那還好,隻要是好貨就行,我就怕人欺我這個外行!爸,生日快樂!”他眼裏浮出歡喜來,大約也是看到阮建忠對這崖柏的喜歡。
從這對話裏,阮流筝便聽出來這崖柏他是費了工夫才弄到的,絕不是朋友那裏弄來的,否則他怎麽會說怕人欺他外行?他的朋友她清楚,待他都是特别實的人。
這麽貴的東西,雖然是送給爸爸的,可她心裏還是覺得有壓力,沉沉的。
阮建忠守着崖柏舍不得離開,足見歡喜程度,隻是一直在念,“至謙,你有心了,就是太破費了!這麽貴的東西,我怎麽受得起?”
“爸!東西再貴,它就是個物件,就是用來消遣的,沒什麽受不受啊!您是行家,它在您手裏變成藝術品,也不用明珠暗投,您玩得開心,流筝也高興,那就值了。”他勸說着,總算提起流筝這兩個字。
從他來到家門口,他就一直是全家的中心,沒人注意到流筝的存在,他的目光也始終沒落在她身上,好像在表明他是爲了這根木頭來的,又不是爲她!現在終于有人注意她了!可是,她并沒有那麽高興啊!
一家人的生日聚會,來個前夫,是很尴尬的事情,難道不是嗎?
她轉身進了廚房,把湯煲裏的湯盛出來,準備張羅吃飯,沒理他。
裴素芬在門口笑着招呼,“至謙,還有他爸,先吃了飯再研究這塊木頭吧!”
“對對對!”阮建忠忙道,“至謙,先進去吃飯!”
原本并不知道他要來,所以阮流筝隻備了四副碗筷的,他們進來時,桌上就隻擺了四副。
她一時也忘了這回事,等她端着湯碗出來時,他已經坐下了,四副碗筷分配完畢,她自己沒份兒……
不過大家都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倒是反應最快的那個,立即把自己的給她。
她還沒接呢,阮建忠和裴素芬就連忙道,“不用給她,她自己去拿!”
他将碗放在她面前,起了身,“爸媽,我去拿吧!”
阮朗這時候也笑了,“嗨,都是自己人,推來推去客氣什麽呀!姐夫自己去拿呗,又不是找不到!”
“是啊!我自己去,流筝你坐!”他說完去廚房了。
裴素芬做了一個敲阮朗腦袋的動作,“胡說八道!至謙是客人!”
轉眼,他拿碗回來了,在她身邊坐下,反正六人餐桌,就隻她身邊有空位,不是左邊就是右邊……
阮朗拿了一瓶酒出來,“爸,姐夫,今天這日子喝點兒助助興吧。”
如果說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他繼續喊她父母爸媽,現在阮朗當着她的面叫他姐夫,她就接受無能了!但總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大呼小叫吵起來,也不能制造不愉快,隻好拿眼瞪阮朗。
阮朗嘻嘻一笑,“姐姐瞪我幹嘛?不讓喝啊?姐夫你喝不喝啊?”
“……”阮流筝無語,她瞪他不是因爲管着甯至謙不喝酒好嗎?當即沉了臉,“阮朗你消停點!爸爸是不能喝酒的!”
阮朗甚是無趣,“哎,家裏有個醫生姐姐就是這點不好,這不能那不能,生活沒一點樂趣了!”
“阮朗,你姐說得沒錯,要不喝點紅酒吧!”他出來打圓場。
阮朗卻扁扁嘴,“你什麽時候說我姐錯過?”
阮流筝就知道!今天他既然來了,少不了這樣的場面!她左瞪右瞪對阮朗都沒用,決定臉皮厚點吧,吃飯就行,懶得理!
裴素芬卻是贊成這個提議的,“就喝紅酒,你爸不能喝,至謙也不是喝酒的人,喝點紅酒助助興就好了!”
“好叻!”阮朗換了紅酒來,先給阮建忠和裴素芬斟上,再給甯至謙,斟酒的時候還笑,“姐夫,你好像的确酒量不太好,有一回喝醉了還記得嗎?今天喝紅酒不會醉吧?”
“不會,沒關系!”他任阮朗給他斟了酒。
當阮朗要給她也倒酒的時候,他卻開口阻止了,“阮朗,你姐不能喝,等下她還有任務呢!”
“任務?什麽任務?”阮朗大感興趣。
“不用你管!總之是工作!”她再次瞪了阮朗一眼。
接下來的時間,賓主盡歡啊,除了她……
三個男人又是談笑風生又是敬酒幹杯的,開心極了,裴素芬則隻顧着給他布菜,她完全成了被忽視的角落。
她并不介意被忽視,恰恰她還不想被關注,隻是媽媽的偏愛表現得太明顯啊!他碗裏已經堆不下菜了好嗎?她眼睜睜地看着媽媽還在不斷往上堆,簡直無語了。
她的眼神卻被他發現了,他放下杯子裏,眸子裏流光一般,“你想吃?”
她瞟他一眼,頓時轉開了眼,“不吃!”
心裏卻在哀歎,男人真的不能喝酒,尤其像他這樣的人,好似喝下去所有酒液的顔色全部融進他眼睛裏,光影淙淙,隻看一眼,就醉得人心慌意搖。
他卻拿起筷子,将他碗裏的勻了一半給她,聲音也如被酒液滋潤着,“吃吧,你一晚上都在盯我的碗,自己都沒吃了。”
她的臉哄地燃燒了,這語氣,如果他不是喝了酒,她一定會認定爲,這就是傳說中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