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不見,他似乎更瘦了些,其它倒并沒有什麽變化,那雙眼睛,如清朗夜空,星光泠泠而下,晃得她眼暈。
她趕緊移開了目光,低低一聲,“甯老師。”
目光遊移,無處可落,落在他交錯擱在桌上的十指,纖長白皙,記憶裏還有和它們相纏時的溫度,清涼。
她不知道他會說什麽,短暫的數秒,漫長得如同煎熬。
終是要面對這一刻的。她内心裏給自己打着氣,暗暗深呼吸。
“去吧。”他說,目光溫柔。
她怔了怔,實在沒想到六年後的重逢會是這樣的對白。他那樣和風似的語氣,好似很熟悉,又好似他們從來不曾認識過。難道不是該說“流筝你好嗎?”或者“流筝,好久不見?”又或者其它諸如此類的廢話?
她愣愣地,答了聲“哦”,轉身走了。
出了辦公室,她終于長長舒了口氣。
爲這次重逢,如兵臨城下般做了這麽久的心理防禦建設,迎戰而上時,卻是如此輕輕易易地就結束了。
出乎意料,可也的确讓人松弛了不少。
和她之前設想的種種劍拔弩張或者煽情懷舊的情形相對比,這樣和風細雨的,當真好多了。突然之間會覺得,她和他的那幾年糾葛都随着這和風這細雨遠去了一般,她仿佛又回到了大一那年初遇,她走錯了實驗室,撞見正在操作顯微鏡的他,一個擡眸,灼灼星光在他眼裏水般流動。
人生若隻如初見。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這樣,真的很好。
不自覺,微笑爬上她臉龐。畢竟,無論她和他的那些年是甜是苦,是愛是欠,她都不曾怨過他。他永遠都會是她的甯學長,那個一見驚豔而後主宰了她整個青春年華的白衣少年。
“呵!”一聲冷笑,身前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眨去眼角淺淺的濕意,看着丁意媛,不知何意。
“你還真有心計啊?”丁意媛嘲諷的語氣,“我走了之後故意停那麽久?加深甯老師和徐主任對你的印象嗎?我告訴你,别白費心機了!你想進北雅是不可能的!”
原來丁意媛的咄咄逼人是爲了這個。
阮流筝笑了笑,“放心,我從來沒想過進北雅。”
說完,擦着丁意媛身側而過,自顧自地走了。
走到科室門口,一位提着藥品的護士快步走了進來,兩人正面遇上,護士驚喜不已:流筝!
護士譚雅,她的熟人,六年前她在醫院裏晃蕩的時候,就跟譚雅關系最好。
“小雅!”再見熟人,難免尴尬。
“真是好久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譚雅空出一隻手來拉着她。
她笑了笑,“你也是。”
“流筝,我現在忙着,沒法跟你好好說話,我電話還沒變,你有時間打我電話,我們再聊啊!”譚雅神色匆匆,也滿是歉意。
“好,你忙去吧!趕緊去!”她太了解護士的工作有多忙,不敢耽誤譚雅半點時間。
譚雅和她揮揮手,走了。
她很感激,譚雅沒有問她爲什麽來科室,是不是找甯醫生。
生命中很多人,都是溫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