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來到這裏的時候,唐西揚的嘴裏正叼着一根煙,擡着頭望着漫天星辰的夜空,顯得很滄桑,年輕的容貌和他的滄桑感卻是一點都不匹配的。
在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唐西揚轉過頭來,用手拍了拍旁邊的石頭:“隐兄弟,坐這吧。”
隐笑了笑,走了過去,依言坐下。
唐西揚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煙,遞到隐的跟前:“來一根?”
“謝謝,我不會抽!”
隐拒絕了,他真的不會抽煙,甚至要不是因爲要借酒消愁,他連酒都不會喝。
唐西揚将煙收回,詫異的道:“不會抽煙的男人倒是少見了,應該來說,是稀有動物。”
“越是稀有就越是珍貴,作稀有動物挺好的。”隐帶着一抹戲谑的語氣說道。
唐西揚愣了愣,遂哈哈大笑起來。
“是啊,這話我贊同,要不然那個女孩也不會那麽依賴你,連一點聊天的時間都不想被我占用。”
隐點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我看得出來,你很疼你的女人。”
“她在我心裏很重要。”
唐西揚倒是來了興趣,問道:“有多重要?”
“重要到我可以爲她舍棄生命。”隐鄭重的說道。
這一番言語,讓唐西揚渾身一顫,眼神裏,猛然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傷感。
見到他這般,隐有些愧疚,因爲他知道,自己無意勾起了父親唐西揚生前的傷心事情。而這傷心事情,多半是與自己的母親華幽柔有關。
“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想起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
隐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最終卻是說出這句明知故問的話語。
唐西揚身體一動,像是從回憶中醒過神來一般。他長長的吸了一口煙,很快就讓煙燃燒到了煙蒂,他便将煙蒂扔在地上,緩緩道:“隐兄弟,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嗎?”
“願聞其詳!”隐點點頭道。
唐西揚沉默了下來,似是在組織言語,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生前,是一名靠表演攀崖混口飯吃的社會最底層草根,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上流社會的人打交道,更沒想到會和她遇見,然後開展了一段本不應該發生的戀情。
那是一個陽光很柔和的下午,我來到我熟悉的懸崖,準備開始日常的攀崖訓練,結果剛到那裏,就看到一名女子失足掉下了懸崖,挂在了懸崖上長出來的一棵松樹上。我當時沒有多想,将繩子系在腰間就下去搭救那名女子。”
說到這裏,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像是回到了當日的情景,連心情都是當日的。
“那懸崖我早已熟悉得閉着眼睛都知道該怎麽爬上來,再加上有繩子可以借助,我很快就把那女子救上來了。她的腰部受了些拉傷,腳也在掉下去的時候崴了,她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嬌生慣養的主,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隻好背着她下山,直到送她到了醫院。
在醫院的時候,我才得以清楚的看見她的容貌,那張俊美的臉孔,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樣漂亮,把我整顆心都給勾走了。自從那以後,我的腦海裏,每天都是她的面孔。對了隐兄弟,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見唐西揚問自己,隐想了想,搖頭回答道:“不相信。”
“爲什麽?”唐西揚微微皺眉。
“人們所說的一見鍾情,隻不過是對長得好看的人的一種生理上的反應,直接一點說,就是想與之交~合的欲望。”隐說道。
這番話,讓唐西揚都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顯然是被雷得不輕。
“咳咳……隐兄弟的見解還真是獨特!不過,卻挺有道理的,好吧,那就不糾結一見鍾情的問題了。”
唐西揚深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從剛才的吃驚中恢複過來。拿出一根煙,塞進嘴裏,然後點燃,一口一口的享受着吞雲吐霧的快意。
“從那之後,我以爲這輩子再也無緣與她相見了。可是她卻突然找到了我家,出現在了我家裏。她的出現,就像夢幻一般讓我驚慌失措。那時候的她,穿着雪白的連衣裙,一笑傾城,她美得出塵,不可亵渎。
我從沒想過,會和她一起在田野裏奔跑,一起抓田鼠,一起風筝……後來,我和她還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是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竟然都沒想過去拜見她的家人。或許想過,但都被她三言兩語蒙騙了過去。”
唐西揚的臉上,慢慢的變得傷感起來,“我和她幸福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多久,她的家人尋來了,原來她是燕京華家的大小姐。隐兄弟,想必你對華家的了解比我差不了多少吧?”
隐點了點頭,說道:“華家四世同堂,是燕京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而且無論是哪一輩,在華夏政~府裏都身居要職。”
“對!”
唐西揚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等煙霧在肺裏溜達了一遍之後再将煙緩緩的吐了出來,“她是公主,而我,連青蛙都算不上,隻能算是掙紮在社會最底層的泥鳅。在得知這一情況的時候,我徹底懵了,要不是當時她苦苦哀求,我當時可能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
後來,她被華家帶走了,按照他們家族之間的婚約,嫁到了京城的唐家。我不甘心,我打算以我的真心打動華家将她嫁給我,華家提出三百萬的聘禮,說隻要我在半個月之内湊足三百萬,他們就答應把她嫁給我。”
唐西揚停了下來,雙眼開始冒起氤氲。
“就是爲了湊足那三百萬,我答應了一直都不敢嘗試的九龍澗攀崖挑戰。結果,老天他不待見我,就在那次攀崖挑戰,收了我的性命,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報道。我好想她,我一直好想她,也想我們的孩子,那時候,我們的孩子才一個月大啊。”
唐西揚變得無比自責起來,“連自己女人的家庭背景都沒有弄清楚,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我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在孩子那麽小就撒手離去,我好恨,我好恨自己爲什麽那麽沒用。每次一想到她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就萬般的悲痛。”
說着說着,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嘴裏叼着的煙也早已經燃盡,他卻渾然不覺的依舊叼在嘴裏,還時不時的吸上一口根本就沒有了煙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