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聽錯了,或是隻是閣下開的一個玩笑。
“很顯然,我們都低估了她對你的愛,還有她的堅強!”連默起身經過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疑似安慰。
許思哲不知道在寂靜如死的會議室裏站了多久。
隻是覺得,生不如死,莫過于此。
拿起文件夾走出會議室,看到站在走廊旁邊的程慕,墨眉微蹙。
“你應該跟她走的。”在許思哲經過他身邊時,程慕低沉的開口。
許思哲沒有說話,步伐繼續往前走。
程慕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那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見她!”
許思哲聽到他這句話,步伐終于停了,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平靜的抛出三個字:“我知道。”
程慕一怔,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進了電梯。
他愣了很久,側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自嘲的笑容在唇邊越擴越大,最終還是忍不住的低咒了一句。
“你到底是舍不得讓他親眼看着……”
……
半年後。
徽城的唯一醫院裏走出來的一道倩影,手裏拿着資料袋,沒走了兩步就好像累了,往路邊的花壇旁邊一坐。
水眸看着路邊的行人發呆。
耳邊回旋着醫生的話,“你會突然看不見東西,可能是與你腦子裏的血塊有關。雖然它一直沒有增長,但也一直沒消散,不排除随時會壓迫到你的腦神經,造成腦出血。我還是建議你去大城市,立刻辦理住院手續。”
手指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始終不确定它到底在自己腦子裏具體位置,也摸不到它。
兩年多了,她一直與腦子裏的這個血塊和平相處,看過各種各樣的醫生,說來說去都差不多。
挨着神經,手術風險太大,建議保守治療,可是不管吃什麽藥,這塊血就是不自己慢慢散掉,頑強程度不壓抑一顆瘤子了。
腦子裏有一個不定時炸彈,以爲它随時會炸,她已經做好随時告别這個世界的準備,哪裏知道它遲遲不肯給自己一個結局。
在自己以爲就這樣了,它又突然蹦跶出來,告訴她,它一直還在。
“也許,你在我腦子裏也算是一件好事,我心裏承受不錯,能和你和平共處,換做别人早被你逼瘋了。”
白淨的手指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你乖,要聽話……”
“主人都不乖,不聽話,它怎麽可能聽話?”
低沉好聽的嗓音響起,倩影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去。
沐浴在光暈中的人一身淺色的休閑裝,清風俊朗,玉樹臨風的站在那裏,竟是如此的好看。
手中的資料袋掉在腳邊,緩慢的起身,目不轉睛的盯着朝思暮想的容顔,眼眸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是我在做夢嗎?”唇瓣輕抿,聲音低低的,寂寥暗湧。
如果不是做夢,她怎麽會看到她最愛的許叔叔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頹然落在身側的手,想要去觸碰他,卻又不敢。
害怕自己一個動作,這個夢就會醒來了,又隻剩下一個人的寂寞冷清。
許思哲走到她的面前,溫涼的大掌輕撫着她的臉龐,聲音溫暖,“小螃蟹,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明淨的眼眸蓦然湧上潮濕,閉目感受臉龐他獨有的體溫,無比貪戀這個溫度。
“你耍賴了……”聲音微顫,眸光看着他,深情難掩。
許思哲點頭:“是。”
她伸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情緒百轉千回,不知道究竟是因爲太過思念他,還是見到他喜極而泣,豆大的淚珠晶瑩剔透的在白希的肌膚上閃爍。
“你知不知道我這裏有一個不定時的炸彈,它随時會爆炸,我随時會死……”
手指指着自己的腦袋。
她經常頭痛,不是沒有原因,而是因爲她腦子裏有血塊,沒辦法開刀,也沒有辦法用藥物消散的血塊。
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隻能聽天由命。
“我知道。”聲音低低的,指尖溫柔的擦拭掉她的淚珠,“我早就知道了。”
在陸璇被送進急救室,在付青送來的資料裏,他就已經看到了她的事。
當年陸璇找人恐吓她,想要她主動離開,在陸璇引霍以沫開門後,離開,并不知道那群人實際上已經被霍冰兒買通,他們不止是恐吓她,行徑殘暴到令人發指。
而她腦子裏的血塊便是那次的事故留下的後遺症。
所以半年前他義無反顧的想要跟她走,因爲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不在了。
可是,她不願意。
不願意讓他陪在她身邊,不願意讓他背着不忠不孝的罵名,更不願意讓他知道,她有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
霍以沫怔住了,沒有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凝望着他,淚水流淌的更加洶湧,“你是笨蛋嗎?”
明知道她随時都有可能不在了,爲什麽還要來?
爲什麽還要再經曆一次得而複失的痛苦?!
“我是。”許思哲低頭親吻掉她臉頰的淚水,鹹澀味道在舌尖彌散,眷戀的眸光深情的凝望着她,“比起日夜擔心你随時會離開,我更害怕浪費我們最後的時光,害怕不能夠再多看你幾眼。”
“我不要……”
哽咽的聲音還沒有說完,便被他溫情的嗓音打斷了,“我愛你!”
她怔了怔,欲要開口:“許……”
“我很想你。”他再次開口打斷她的話。
“我的情況已經……”
“我們結婚吧。”
第三次打斷她的話,清邃的眸光極盡情深的看着她,字字清晰,笃定,仿佛從亘古傳來的咒語。
霍以沫呆呆的看着他,媚眸裏蒙着水霧,模糊的看着他俊朗的輪廓,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的響起,“哪怕我随時會死?”
許思哲薄唇暈開淡淡的笑,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親了一口,“如果不能娶你爲妻,我将抱憾終身。”
泛濫的淚水該如何抑制?
波濤洶湧的思念如何表達?
溢出胸腔的愛如何安放?
唯有擁抱住他,唯有親吻他,唯有……
嫁他爲妻。
否則不僅僅是他的遺憾,也會是她的遺憾。
……
一個星期前,岩城。
經過半年的休養陸璇身體徹底康複起來,精神狀态也好起來。
這半年時間沉澱,許思哲表面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陸璇豈能看不出他心中的苦悶與對那個孩子的思念。
“你去找她吧。”陸璇能說出這句話,實在不容易,所以許思哲怔愣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陸璇笑容苦澀,慈愛的眸光看着他,喃喃道:“媽媽知道自己以前做錯了,讓你們都受苦了,她不會再原諒我了,你見到她幫我向她說聲對不起,好嗎!”
“母親——”許思哲輕喃了一聲,千言萬語哽咽在咽喉,說不出來。
“你不用擔心我,有傭人照顧我,也不用擔心許家,我想每個家族的興衰都有它的命數,許家也不例外。隻要你過的好,幸福快樂,财富地位這些都不重要了。”
許思哲什麽都沒有多說,隻是起身走到她身邊,用力的抱了抱她。
“謝謝!”
陸璇忍不住的落淚,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不再被家族束縛,不要再被我牽累,去過你想要的人生與生活。
……
許思哲給連默遞上辭呈的時候,連默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就料到到他會這樣做。
“結婚記得遞請帖,阿虞一直很挂念她。”
許思哲點頭:“一定。”
……
許思哲和霍以沫的婚禮在徽城,原本隻是想小辦,因爲她的身體緣故,許思哲舍不得她受累。
豈知鎮裏的人知道,非要熱情的幫他們辦。
中式婚禮,鳳冠霞帔,流水席的宴席,舞龍唱戲,煙火晚會,好不熱鬧。
婚禮的一切都是鎮裏人處理,許思哲都沒怎麽操心,唯一費心大概就是鳳冠霞帔,還有邀請了他們所有的朋友。
總統連默與夫人姬夜熔,路南風與石嘉木,程慕顔惜,甚至連水潋滟也來了,陪她一起的是新認識的外國男朋友。
許思哲之前帶她見的幾個老朋友也都攜家帶口的前來祝福。
連默看着身穿紅色喜袍的許思哲,揶揄道:“你倒是會找地方,尋了這麽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
徽城四面環山,城裏又河流環繞,家家戶戶門口更是溪水長流,大橋小橋數不勝數,風景優美,宛如畫中仙境。
許思哲薄唇噙着淡淡的笑,眸光看着與姬夜熔低頭淺談的*,輕聲道:“我太太眼光一直很好。”
其實霍以沫來徽城也不久,兩個月,滞留的原因除了感冒發燒的緣故,大部分原因是被這裏的風景吸引。
她說,這裏的環境能使人内心安甯。
連默忍不住冷了他一眼,走過去摟住姬夜熔的腰肢,低頭輕咬着她的耳朵道,“阿虞,等我們老了,也尋這麽個地方養老,如何?”
姬夜熔與霍以沫說的好好,不知道他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句,不耐煩的推開他,連個眼風都沒給,“好,等你哪天改掉一身的富貴病!”
連默:“……”
……
霍以沫身穿紅色喜裙,映的臉頰泛紅,長發挽起,五官越發的挺立與精緻。
程慕端着酒杯來祝賀她,看到她嫁給别的男人,說實話心裏多少是嫉妒的,但更多的是欽佩。
欽佩許思哲的勇氣,爲愛犧牲。
“知道我們現在這樣叫什麽嗎?”
許思哲不準霍以沫喝酒,此刻她手裏拿着的是鮮榨果汁,明眸清澈澄淨的看着他,過往的悲涼散盡,隻剩下那個人給予的溫情與柔軟。
“什麽?”
“我最愛的女人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程慕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霍以沫微怔,片刻反應過來,笑了,“程慕,人不到死的那一刻,永遠不會知道這一生自己最愛的人是誰!”
程慕皺眉,“嗯?”了一聲。
霍以沫順着他的眼神看向在人群中寒暄的丈夫,笑意宴宴,“我已經是半個身子躺進棺材裏的人……”
自然知道此生最愛的人非許思哲莫屬。
程慕嘴角的笑倏然凝滞,猛然将她摟在懷中,聲音低沉笃定,“你不會有事的,霍以沫,答應我你不會有事!”
快三年了,她都沒有事,也許,也許一輩子都會沒事的。
霍以沫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一隻手抱着他,輕聲安慰:“我沒事,就算我想有,阿哲,你,南風,你們每個人都不會讓我有事不是嗎!”
程慕低低的“嗯”了一聲,頓了一聲,道:“揚羽讓我轉達一句話,他說,祝你幸福,能夠看到你幸福,他很開心!”
“幫我謝謝他!”
沒有請李揚羽是她的意思,雖然時過境遷,但有些人見不如不見,就讓他們永遠記住彼此記憶裏的模樣。
許思哲看到這一幕,沒有生氣,也沒有吃醋。
很多時候他對程慕和路南風都心存感激,當初若沒有他們,也許就不會有自己和霍以沫的今天。
他對霍以沫,對自己,充滿信心。
……
再見路南風,心境大不一樣。
石嘉木敬完酒就被鎮子裏的姑娘拉去跳舞,一堆的人繞着篝火跳着舞,跳躍的火焰映照的每個人的臉上笑容溫暖。
霍以沫遠遠的看着石嘉木,問路南風,“你們還好嗎?”
路南風點頭,“還好。”
半年前路南風回了靳城,石嘉木毫不猶豫跟着他去了,不惜和家裏大吵一架,曾經一度被父親凍結了所有的生活費。
石嘉木對路南風的愛,不亞于飛蛾撲火,愛的轟轟烈烈,不顧一切。
因爲石嘉木說,你永遠都不知道錯過這個人,你還會不會再遇到這樣讓你深愛的人,所以在愛的時候就奮不顧身的去愛,哪怕會受傷,哪怕結果不盡人意,至少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
“你們呢?”路南風側頭,低眸看着她。
霍以沫明亮的眼神迎上他,绯唇暈染開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石嘉木好像不小心崴了腳,路南風眼尖的看到,眉頭皺了下,給了霍以沫一個眼神,立刻走過去,扶住她。
霍以沫從這邊看到他的側顔,神色凝重,像是在訓斥石嘉木什麽。
石嘉木摟着他的脖子,一邊痛到皺眉,一邊還無所謂的笑着。
霍以沫想,路南風愛上石嘉木,也許隻是時間的問題。
婚禮鬧到淩晨,大家都累到精疲力盡。
鎮上沒有酒店,都是各家空出一個房間,整理幹淨供客人休息。
霍以沫租的屋子房間也全挪出來給他們住,婚房給了連默和姬夜熔。
姬夜熔原本不願意的,連默卻不願意睡其他房間,覺得不夠好,一點也不覺得占了新郎新娘的婚房有什麽不好。
到最後所有人都有房間住,倒是新郎和新娘沒地方住,坐在橋上賞花賞月賞……涼風。
霍以沫靠在許思哲的懷中,一邊看着月亮,一邊玩着自己的頭發,問他:“許叔叔……”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打斷了,“嗯?”低低的嗓音充斥着不悅。
霍以沫反應過來,擡頭看到他一眼,笑嘻嘻的,甜膩的喊了一聲,“老公!”
清邃的眸子蘊滿笑意,雙臂摟着她,淡淡的應了一聲。
“全世界大概隻有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淪落到給他們守夜了吧!”
許思哲低頭在她的額頭親了下,“不高興了?”
“不是。”霍以沫搖頭,歪着腦袋瞧着他月色下俊朗的五官,“要不,我們試試野外激情?”
月色朦胧,藏住了她粉頰上的羞赧。
許思哲先是皺了下眉頭,然後無可奈何的蹭了蹭她的鼻尖,“你喲,真不知羞。”
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霍以沫吐了吐粉舌,雙手摟着他的脖子,“我開玩笑的,我很純潔的……”
“也不知道是誰每晚想盡辦法撲倒我!”許思哲親密的咬着她的耳窩,聲音沙啞。
霍以沫臉紅了,埋頭在他的懷中,很小聲的說,“我愛你嘛!”
因爲愛你,所以想要與你身心結合,想要在極緻的歡愉中感受着你的愛,你的體溫,感受這一切并非是一場夢。
“我也愛你!”許思哲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因爲她的身體緣故,許思哲一直都不太敢碰她。
最初都隻是吻,每次快到失控時,他都要命令自己抽離,害怕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影響到那個不定時的炸彈。
不管霍以沫怎麽說沒事,他都不願意再越過雷池,甯願去洗冷水澡,實在難受就讓她用手,但這根本就無法緩解一個男人對摯愛女人的*。
霍以沫主動撲他,也是不願意看到他忍的那麽辛苦,其實醫生也說沒關系,可以适當,是他太小心翼翼,把她當瓷娃娃一樣供着了。
許思哲的自控力超乎霍以沫的想象,不論霍以沫怎麽主動,他總能在最後關頭刹住車,就抱着她,吻着她。
最後令他失控的是霍以沫悄悄的買了一套他最喜歡的類型的睡衣,加上她的故意撩撥,許思哲最終是無法克制自己,失控的占有她。
但也不敢太放肆,很溫柔,像是在呵護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的寶貝!
……
“老婆,給我唱歌吧。”許思哲的聲音突兀響起。
霍以沫不明白他突然這樣說,但也沒拒絕,“好啊,可是唱什麽呢?”
“唱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唱的那首。”
霍以沫想了想,知道他說的是哪一首點頭。
靜谧的夜晚弦月高挂半空,溪水潺潺流淌,映着月光粼粼,小橋上相愛的人緊緊相擁。
輕悅的嗓音在溫涼的夜晚飄蕩,掠過每一處角落。
不再悲傷,不再彷徨,不再思念成荒,唯有淡淡的愛,淺淺的情,訴說着地老天荒。
我發誓不再說謊了,多愛你就會抱你多緊的……
低吟的嗓音唱到這一句,許思哲忍不住的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唇齒縫隙裏傳來模糊的磁音,“我愛你!”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縱然這個人就在眼前,縱然這句話在情動的時候說過很多次,可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反複對你說。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因爲實在是太愛你了,愛到骨子裏,愛到靈魂深處,愛到無以爲繼,愛到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一遍一遍的不厭其煩的告訴你:
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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