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上,将她輕輕的摟到自己的懷中,憐惜的吻落在她的額角,溫雅的嗓音一遍遍的低吟着:“沒事的,阿虞……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她靠在他的懷中,被他的溫暖所包圍着卻覺得越發冰冷,身子逐漸僵硬着,久久沒有回應。
窗外寒風肆虐,屋内溫暖如春,恒溫23°,隻留一盞睡眠燈,光線淡雅柔和。
睡夢中的連默忽而睜開眼睛,黑眸裏閃過一抹緊張和不安,低頭便看到懷中的她,黛眉緊鎖,薄若蟬翼的睫毛下緩緩流出微涼的液體,唇瓣輕輕張開,輕輕抿起,似是在夢呓着什麽,蒼白的臉色上掩飾不住的痛楚。
心頭一緊,連默用力的将她抱緊,黑暗中有什麽不斷的往下沉沒,一直沉沒。
她在做噩夢!
她醒來後的種種反應真的如顔惜所言。
不會的,這隻是一種巧合!
他的阿虞那麽堅強,怎麽可能會患上ptsd!
兩片溫涼的唇瓣貼在她的額頭上,眼眶裏閃爍破碎的光芒,磁音沙啞:“阿虞,那麽多的難關我們都走過來了,這一次我們也一定能闖過去。”
夜涼如雪,睡夢中的人不斷的被噩夢追逐厮殺,清醒的人被無能爲力剿殺。
長夜漫漫,兩顆千瘡百孔的靈魂縱然緊緊相貼卻再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姬夜熔自醒來後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吃的東西也很少,沒吃兩口就會吐,有時一杯牛奶,一杯果汁都可能會讓她嘔吐。
她每*都會做噩夢,頭發掉的很多,每次連默爲她梳頭發的時候,掌心攥着大把的落發,讓他的心揪着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清醒的時候,她不哭不笑,連默将她放在哪裏,她能一直坐在那裏,保持着那樣一個姿勢,等幾個小時,或是大半天的時間過去,連默忙完回來她還是坐在那裏,還是那樣的姿勢。
她的生命就好像是一株綠色的植物,在一點點的失去鮮豔的顔色,失去水分,在一天一點的枯萎。
連默始終不能接受她換上ptsd,不相信他的阿虞病了,從生理到心理都病入膏肓。
一直到某天晚上。
連默照常摟着她入眠,許是白日太過忙碌與疲憊,他睡的很沉,連身邊的人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有察覺到。
在聽到什麽響聲的時候,他猛然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她不在自己的身邊。
掀開被子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一路狂奔下樓,步伐太過急切,好幾次差點踩空從樓梯上摔下來。
聽到廚房裏有什麽動靜,他大步流星的跨過去,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繃着。
廚房滿地的狼藉,碎片,妮可站在廚房門口,神色恐懼擔憂,“小姐,你這是怎麽了?你快放下刀子,危險啊……”
連默越過妮可的身邊看到姬夜熔赤腳站在白色的大理石上,腳下全是破碎的玻璃片,手裏拿着一把水果刀,目光呆滞,沒有一絲的焦距,長發淩亂,在這樣的黑夜中宛如鬼魅。
妮可看到他,急的快哭了,“閣下,小姐她……”
連默做了一個别說話的動作,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姬夜熔,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好像不是在清醒的狀态。
因爲她的眼神好像是看不見任何人,像是在——夢遊。
連默聽人說過,夢遊中的人很難被叫醒,如果強迫叫醒情況嚴重的可能會導緻精神崩潰,引發精神疾病。
他不敢冒這個險。
姬夜熔拿着水果刀,面色呆闆,眼神死寂,對于周圍的障礙物有自然避開的本能,她轉身就要走。
連默看到她腳下的位置有一片碎玻璃,心頭收緊,連思考都沒有,直接跨過去,踩在到那個位置。
妮可倒抽一口冷氣,想要叫出來的時候,連默寒潭射過去,她雙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唇瓣,看到他的腳下很快就有一道血液流出來了。
連默劍眉蹙了下,給了妮可一個眼神,她會意,立刻去拿掃帚将地面的玻璃掃走。
姬夜熔感覺到面前有東西擋住了,她轉身繞過洗理台,從另一側妮可清掃過沒有玻璃片的地方走出廚房。
連默晦澀的瞳仁看着她單薄的身影,枯瘦伶仃,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心頭沉重猶如千金,痛的喘不過氣。
顧不得腳上的傷,跟在她的身後,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麽,也是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
姬夜熔拿着刀子上樓,一路回到卧室。
連默跟在她的身後,因爲腳心紮着碎片,走的時候不能用力,步伐變得一高一低,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血色腳印。
看得妮可觸目驚心,忍不住的流淚。
姬夜熔回到房間,水果刀走到*邊,緊緊攥着水果刀,然後對着半邊*,用力的刺下去。
連默咽喉一緊,眸光裏閃爍着不解和訝異……
她跪在*邊不耐其煩的重複着這樣的動作,鋒利的水果刀很快就刺破了錦被,*單,棉絮灑落的到處都是,宛如下了一場雪。
連默挺拔的身影僵直的伫立在原地,銀白色的刀刃寒光晃得他眼眶幹澀,發疼。
那一次次的手起刀落,感覺她刺穿的不是錦被和*單,而是他的心。
一刀一刀往他的心裏割,往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裏戳。
她這是想做什麽?
殺了他嗎?
阿虞,你是在....恨我嗎?
轉念一想,意識到了什麽,呼吸凝滞。
阿虞不是想殺了他,她是想殺了....自己!
被她用水果刀刺穿,支離破碎的那半邊*,是她習慣性躺着的那個位置。
她是想要殺死自己!
在她的潛意識裏,她是想要……死。
阿虞....沒有了求生的意志!
意識到這一點,連默再也抑制不住的邁步上前,跪在地闆上,雙手緊緊的從身後将她抱住。
下颌緊緊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滾燙的淚猝不及防的往下流淌,抵在她的頸脖處,一路流淌到她的心口。
“阿虞,不要放棄,不要放棄自己,也不要放棄我!”沙啞的嗓音裏彌漫着濃郁的沉痛與畏懼。
姬夜熔重複着機械的動作,對于外界的任何都沒有感覺。
他的力氣收緊,勒得她的動作變得緩慢,呼吸不暢快,幾個深呼吸,手臂一僵,刀子嘩啦一聲摔在地上。
她毫無征兆的暈倒在他的懷中,宛如熟睡中的孩子,安靜溫順。
連默坐在地上緊緊的将她抱在懷中,冰冷的指尖輕撫着她的臉頰,聲音哽咽顫抖:“阿虞,我該怎麽做?”
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将你從泥潭裏拉出來,我該怎麽做才能救贖你,讓你從死亡的深淵裏解放。
不是每一次的塵埃落定都能換來平靜與安甯,就像不是每一個童話故事裏王子和公主都是幸福快樂的結局。
他們不是王子和公主,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愛情,在最終隻剩下支離破碎,遍地荒蕪。
姬夜熔翌日醒來,對于昨晚發生的事,毫無記憶。
連默命人把卧室的*單被套,連同*都換了,也嚴禁妮可在她面前多說一個字。
搬去客房暫住,姬夜熔雖然有些疑惑,卻并沒有問緣由。
連默腳上的傷讓顔惜處理過了,之前的傷疤還沒有淡去,這次新添新傷,痛的不止是腳,更是心!
在姬夜熔面前,他還要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走路的時候忍受着疼痛,不在她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因爲時常要抱姬夜熔,他的腳就必須用到力,傷口是好了,又裂開,反複長時間都沒好。
顔惜每次給他處理的傷口,神色凝重,暗暗的歎氣。
“閣下,您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在連默腳上的傷口再次裂開以後,顔惜忍不住的說道,“她病了,身體和心裏都病了!這次是拿刀子往自己睡的位置捅,下一次她就是拿刀子直接往自己的心口刺。您這樣不是在幫她,是在害她,也是在害您自己!”
連默面色沉靜,眼神掃過自己流血的腳心,無動于衷。
是自欺欺人嗎?
可是能怎麽辦?
他接受不了阿虞患上ptsd,難道阿虞自己就能夠接受?
把一切告訴她,給她安排醫生,讓她徹底的接受自己是一個病人,精神上有疾病的人?
他,怎麽可能狠得下這個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代替阿虞承受這一切,但是他不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陪伴着她,盡可能的不讓她獨處,除了晚上守着她,哪怕白天開會也要将她帶進會議室。
起初那些人頗爲言辭,畢竟外界對于姬夜熔的身世吵鬧的沸沸揚揚,但是他的态度強硬,加上姬夜熔的毫無反應,時間一久,他們倒也懶得說了。
白天有着處理不完的工作,晚上還不能安心入眠,大部分時間他都淺眠,身邊的人絲毫動靜,他都會立刻醒來,看到她還乖乖的躺在身邊會蓦然松了一口氣,若是看不到他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害怕她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此生連默大概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加的日夜時刻提心吊膽,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自己。
許是他的精神繃得太緊,又或許是因爲他也真的太累了,傍晚帶着姬夜熔回夜園,姬夜熔坐在窗口看着院子裏的秋千在寒風中搖曳發呆,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身體滾燙,呼吸短促,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他呢喃一句:“阿虞!”
漆黑的眼眸睜開,看到跪在地闆上的姬夜熔松了一口氣,感覺到手面微涼,低眸掃了一眼,原本是顔惜正在給他紮針。
“閣下,您的傷口發炎,引起高燒,我給你安排輸液,加了退燒藥,請您好好休息!”
連默皺眉,想要阻止顔惜說下去都來不及了。
顔惜沒有看他,也不管閣下會有多生氣,在閣下醒來之前,她就當着姬夜熔的面,處理好閣下發炎的傷口,就讓姬夜熔看清楚……
閣下因爲她,正在承受着些什麽。
姬夜熔沒有錯,但閣下也沒有啊!不能讓閣下承受這所有的苦楚,而姬夜熔卻毫不知情!
這對閣下,不公平!
顔惜退下,偌大的客廳隻剩下姬夜熔和連默兩個人。
連默眸光溫軟的凝視她,因爲高燒缺水,唇瓣有些起皮,沙啞的嗓音緩緩而出,“我沒事,阿虞……”
話還沒說完,仰頭凝望他的姬夜熔,清澈的眼眸猝然氤氲出水霧,唇瓣輕抿,在醒來的這麽多天裏,她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對不起,四哥對不起……”
破碎的淚光中閃爍着無盡的悲傷與愧疚。
四哥,對不起,我殺了我們的孩子。
四哥,對不起,我又一次的傷了你。
四哥,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卻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對不起。
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
姬夜熔終于肯開口說話了,連默本該高興的,可是看到她愧疚的一邊道歉,一邊哭泣,他心如刀割。
指尖溫柔的逝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沙啞的聲音溫柔的在耳畔回旋,“沒事的,阿虞……不關你的事,是四哥自己不小心!”
他越是這樣說,姬夜熔就越确定,他腳上的傷與自己脫不了關系。
事到如今,能傷到他的,除了自己,不會有别人了。
不會有的。
可是她真的不記得究竟發生過什麽事,她最近的記憶越來越差,精神恍惚,甚至連自己都分不清了,究竟什麽時候是夢,什麽時候是現實。
“阿虞,不要哭。”連默不顧自己紮着針管的手,捧起她淚如雨下的臉頰,漆黑的瞳仁深情凝望,“阿虞,你聽我說,一切都會過去!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們一定都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我,你一直都相信我,不是嗎!”
姬夜熔無語凝噎,泣不成聲,在他深情的眼神注視下,似有若無的點頭。
可是啊……
她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她真的已經....盡力了,可還是被痛苦打敗,被那些日以繼夜糾纏不休的噩夢與血腥打敗。
這一次她是讓四哥的腳受傷,下一次呢?
下一次不清醒的狀态下,她是不是就會殺了四哥。
姬夜熔趴在他的腿上,哭的喘不過氣,宛如一個迷惘無助的孩子。
她心裏一遍遍的在問:我該怎麽辦?四哥,我究竟該怎麽辦?
連默滾燙的大掌輕輕撫摸在她頭上,低眸凝視她的目光溫柔深情,*溺慈愛。
阿虞,不管你變成什麽樣,你始終是我的阿虞。
哪怕有一天四哥死在你手裏,都不算什麽,因爲失去你,才是對四哥最大的懲罰。
姬夜熔自從知道連默的腳因爲自己受傷,開口說了一次話後,漸漸的願意張口發聲了,雖然話語極其簡單,都是連默問什麽,她回答,有時候點頭;在妮可等人面前,她還是不願意開口。
而且現在她晚上極度不願意睡覺,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睡着以後又會做出什麽傷害連默的事情!
連默怎麽哄都沒用,起初還能在她的水裏放半片安定片,讓她睡覺;之後她知道水裏有安定片,怎麽都不肯再喝水。
她雖然什麽都不肯說,但是連默知道,她是怕傷到自己。
心疼,無奈,無助,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百轉千回。
連默再不情願,也要面對事實,她的确是生病了,從身體到心裏,顔惜幫不了她,甚至是自己都幫不了她。
他同意約見顔惜介紹的一位心理醫生的時候,姬夜熔不在夜園,她去了雲爾。
姬夜熔是主動提出要去一趟雲爾,連默雖然不願意讓她和雲璎珞見面,但想到什麽最終還是同意了,本想陪同她一起去,但被拒絕了,無奈之下他隻好讓陳速送她過去。
不知道是季節還是心境使然,雲爾和夜園給姬夜熔的感覺是一樣的:蕭條,冷清,荒蕪。
管家說雲夫人在休息,引領着她上樓,叩門而入。
雲璎珞躺在鋪着毛毯的藤椅上,閉着的眼睛在姬夜熔靠近的時候,睜開了,靜靜的看着她,無風無浪,平靜的出奇。
管家出去,姬夜熔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中間隔着一張原木打造的茶桌,雕刻着花紋,質樸富有曆史感。
姬夜熔拿出一把槍放在桌子上,眸光死寂沉沉的凝向她,聲音輕緩笃定:“連城是我親手殺死的,用這把槍,與四哥無關!你要想爲連城報仇,就殺了我,不要再恨四哥了。”
她沒有想過還能活着回來,更沒想到回來以後面臨的是漫天的流言蜚語與一個快要無法控制自我的自己。
事到如今,她隻希望雲夫人不再将連城的死牽扯到四哥的身上!
也許這是自己此生最後能爲四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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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風,e國人,幼時随父母移民m國,高中之後就去了美國留學,專業心理學,主攻心理催眠治療,博士學位,畢業後被學校極力挽留,他卻堅持要回國發展。
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内的心理學圈子裏,路南風三個字代表着天才,他的每一篇學術論文都會引起軒然大波的言論。
有人覺得他的論點大膽荒謬,不切實際,也有人覺得他是一個心理學上的瘋子。
天才和瘋子,本就隻是一線之隔!
他一直都不太在意外界如何評價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自己最熱愛的心理學中。
在沒見到路南風之前,連默看了他的資料,認爲這個人恃才爲傲,可能不太适合做阿虞的心理醫生,但爲了阿虞,他還是想等見面後,再做決定!
見到路南風本人時,連默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
路南風28歲,身形高蜓拔纖細,英倫風的穿衣風格,面相清風俊朗,不死闆也不冷傲,溫和的像是一杯溫水,讓人無法對他有絲毫的抵觸感。
路南風鞠躬行禮後,聽到連默低沉的嗓音響起,“你與我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路南風擡頭敢于直視連默的鷹眸,薄唇含笑:“閣下,我是一名心理醫生,不具有任何威脅和壓迫感是我治療病人的必要前提!”
連默墨眉倏然蹙起,他不喜歡“病人”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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