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哲替連景擋的那一槍沒有正中心髒,射中心髒的旁邊,但因爲失血過多,還是很危險,病危通知單已經下達了好幾個,有随時撐不過來的征兆。
“讓顔惜争取,不要讓他死。”連默聲音低沉的吩咐。
連景和霍淵都已經死了,隻剩下許思哲了,要是也死了,真的太過凄涼與悲烈。
這麽多年經曆的生死不少,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情沉重,感覺要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陳述打完電話聽到後座傳來歎息聲,回頭看向昏暗中的連默,擔心道:“閣下,怎麽了?”
連默沒有立刻回答他,眸光射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沉默很久,在陳述以爲閣下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車廂飄起了低啞夾雜着内疚的聲音:“這麽多年第一次感覺阿虞是這般的需要我,可此刻我卻不能陪在她的身邊!”
他欠她的,實在太多;多到不管爲她做什麽,都覺得還不夠,不夠的。
她将她的整個人生,她的整個青春,全部都給了自己,一次次的被自己放棄,卻一次次的爲自己換來滿身的傷痛,而自己給了她什麽呢?
口頭上的承諾,沒有一點實際行動,就連在她最需要自己陪伴的時候,自己都做不到,這讓他心如針氈。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強烈的願望,自己不做什麽總統了,也不要再卷入任何的政權紛争,他隻想帶着阿虞覓得一處安甯的地方,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朝夕相對,哪怕會爲一些生活瑣碎拌嘴,這些都好。
但這樣的願望終究不可能實現,他是連家的掌權者,是m國的總統,他有着不能推卸的責任,除非有一天出現一個更好的人來管理這個國家,否則他隻要在位一天就要對這個國家,對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國民負責。
其實,他隻想對一個人負責,那人名阿虞,是他心尖上的人。
*
連默離開後,姬夜熔喝了于莎送上來的牛奶,洗澡換睡衣躺在*上,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裏的跳躍重播,她本是睡不着的,但不知不覺的卻就這樣睡過去了。
睡着後的姬夜熔做了一個夢,夢見木槿坐在一個咖啡館靠窗的位置,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溫柔了畫面,她的素顔上有着期待也有着歡喜,似乎在等什麽人。
她側身的光芒越來越亮,長鏡頭越拉越遠,光束似乎突然蹿進了長鏡頭,要将時間倒流回到那一天。
那是木槿流産半個月後,身體恢複的很好,這半個月霍淵一直很忙,雖然沒辦法和她每天見面,卻是每天必定要打電話,要發短信給她,叮囑她好好休息。
好不容易有時間約見面,選擇在一家偏遠的咖啡館見面,一來人不多,二來他也不希望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兩個人,讓木槿像個見不得光的人。
木槿提前到了,點了一杯檸檬水,耐心的等着霍淵的到來。
有孩子經過她的身邊,因爲頑皮的差點摔跤,木槿及時的扶住他,孩子的母親過來道歉,領走孩子。
木槿微笑裏透着一股傷感,如果她和霍淵的孩子能夠留下,以後一定會比這個小孩子更可愛,哪怕再調皮也沒關系。
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這個孩子注定不能來到這個世界,她不怪霍淵,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的,來電提醒是“未知号碼”四個字,她猶豫了下,接聽電話,以爲是霍淵,但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在等霍淵嗎?他不會來了……”
木槿心頭一驚,霍淵說過他們在一起的事情暫時不能讓人知道,這個女人居然知道自己是在等霍淵,“你是誰?”
電話裏的女人冷笑了聲,“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注定等不到霍淵了。”
木槿見她不肯透露自己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麽,怕給霍淵招惹麻煩,下意識的就要挂電話,電話裏的女人像是早知道她會這樣做,“别着急挂電話,等我說完也許我想挂,你也不想讓我挂電話!”
“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麽?”木槿臉上的笑全然不見了,手指緊緊的捏着手機,前所未有的恐慌與害怕,這個女人,這個聲音,讓她感覺很恐怖,恐怖到像是能毀掉她整個世界。
女人沒有回答她,輕輕的反問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設計一切讓姬夜熔去送死嗎?”
姐姐?
清澈的瞳仁倏然睜大,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到底知道什麽?你知道是誰在對付我姐姐?”
“呵,姐姐?虧得你還有臉叫她姐姐?”字裏行間充滿譏諷道:“你要真把她當成姐姐,就不會和害死她的兇手在一起?”
木槿的身子猛然一僵,呼吸凝滞,好半天粉唇顫抖,“你,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姬夜熔去送死的這場局是你的好情郎霍淵設計的!你的姐姐也是他害死的,你居然還要和他在一起,虧得當年姬夜熔爲了救你,把自己賣給了連默!真不值得……”
“不可能!”她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木槿打斷,霍淵怎麽可能會去害姐姐,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親人,他怎麽會!
“你在騙我!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敢透露的人,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我倒不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擔心你知道以後承受不了!桑桑……”
木槿的身子蓦然一震,腦子裏像是有一道銀光閃電,狠狠的劈中了自己,不染塵埃的眼眸裏浮動着不可置信與錯愕,“景,夫人!”
難怪她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
竟然會是她!
木槿見過連景幾次面,連景與她的同學一樣,喜歡喚她:桑桑。
尾音柔軟綿長,很是特别,她不可能會聽錯!
電話那頭的連景笑了,輕悅的嗓音裏透着一股滲人的陰冷:“桑桑,是誰準你窺觊我的東西!”
木槿的心一驚一驚的疼,聲線收緊艱澀:“以淵,他不是物品!”
“以淵?叫的真親熱!你以爲他是真的愛你嗎?他不過是把你當成我的替身,而且你是姬夜熔的妹妹,他不過是在玩弄你罷了!你還真當自己是童話故事裏的灰姑娘會被王子鍾情嗎?别天真了,木槿!”
連景,木槿,她真的隻是一個替身嗎?
卷翹的睫毛承載着薄薄的光束,劇烈的顫抖,潔白的貝齒輕咬着紛嫩的唇瓣,聲音低低的卻是堅定無比:“我是不聰明,但我也不傻,一個男人是不是真心待我,我分得清楚!”
她不能确認霍淵愛自己有多深,但是她絕對的相信霍淵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不會因爲她是姬夜熔的妹妹而玩弄她的感情,因爲他們開始的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的妹妹。
所以當他知道她是姬夜熔的妹妹時會露出那麽驚訝而複雜的神色,他是那麽直白的說:“小槿,爲什麽你偏偏是姬夜熔的妹妹?”
原本在一起已經是困難重重,現在她的身份讓他們兩個人之間更多了一道難以跨越的橫溝。
那段時間他們的心情都很複雜,也很糾結,她不想放棄,而他是與她一樣的心情!
連景沉默許久,冷笑道:“我倒是低估你了,就因爲你得到了他的真心,所以你以爲我會容許你的存在?今天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喝了你面前的那杯水,要麽我立刻将霍淵要我除掉姬夜熔的錄音發給連默,你就等着看霍淵是怎麽死的!”
木槿一時間拿着手機沒說話,而電話那頭的連景已經将錄音播放給她聽,眼眶猝不及防的就濕潤了。
她不會連自己摯愛的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可是她怎麽能夠接受摯愛的男人竟然傷害了自己最親的姐姐!
“爲什麽?你們到底爲什麽要這樣做?這樣做對你們有什麽好處?”她痛苦的低吼着,眼眶赤紅。
這種感覺不亞于,心如刀割。
“你以爲自己真的了解他嗎?你真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嗎?木槿,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你也根本就配不上他!在這個世界上能幫助他,成就他野心的人隻有我,而你隻是他腳下的一塊絆腳石,現在我要幫他,搬走你這塊絆腳石!”
“我是不會讓你毀了我們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更不會讓你搶走屬于我的東西!如果我連景得不到,我甯可毀掉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而你,木槿就更不用妄想得到!”
潔白的貝齒咬破了紛嫩的唇瓣都恍然不知,耳邊響起的是連景陰冷的笑容:“爲了讓你走的安心點,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姬夜熔,還沒有死。”
木槿水霧氤氲的眼簾倏然掠起,“你,你說什麽?”
“你的好姐姐并沒有死,你自己看照片吧!”
手機震動,收到一條新的短信,木槿立刻打開短信,有一張照片裏一身黑色長風衣的女子頭發長長了,但神色還是那麽的冷漠凜然,除了她的姐姐,還能有誰呢!
“姐姐……”眼淚啪嗒的滴在了屏幕上,模糊了姬夜熔的身影。
電話裏傳來連景陰厲的聲音,“她很幸運沒有死,隻是殘廢了一條腿!但如果你繼續存活于世,擋我的路,我可就不能保證她下一次還隻是殘廢了!”
“不要!連景,你别再傷害我姐姐了!”木槿對着電話低吼,既傷心又憤怒。
姐姐的腿殘廢了!
他們,怎麽能這樣!
“我可以不傷害她,那就看你的表現了。我希望今天的事隻有你和我知道,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姬夜熔還活着的事。”
木槿眸光落在面前的水杯,杯子裏還有一片薄薄的檸檬圈,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憑什麽相信你?如果我都死了!”
那麽她繼續害姐姐,自己也不會知道。
“木槿,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愛情和活着之間,你選擇一樣,你選擇愛情,我自然不會傷害霍淵,也可以不殺姬夜熔!但如果你選擇活着,那麽我和霍淵活不成,你的好姐姐也休想活着,她就給我和霍淵陪葬吧。”
連景的話決絕無比,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木槿低頭笑了,笑的很難過,眼眶再次潮濕成災,貝齒緊緊咬着自己的手指,疼痛遠不如心頭的萬分之一。
半響,她抑制住淚水與心頭的絞痛,沙啞的嗓音道:“不要再傷害我姐姐,也别傷害霍淵,更不要告訴閣下這一切!霍淵他會收手的,不會再害人了,你也不要再執迷不悟,就讓一切都到此爲止!”
就讓她的死來終結這一切的争鬥不休。
不等連景說話,她已經掐斷電話,删除了通話記錄和短信,放下手機,她伸手去端起那杯水。
幹淨的杯壁就要送到唇瓣時,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不要,不要喝,木槿!”
木槿側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姬夜熔,長發随風拂動,緊張的神情看着自己,不住的搖頭,似乎在勸着她不要喝這杯水。
“姐姐……”木槿抿唇,聲音剛出就哽咽住了,兩行清淚像是洗盡鉛華,洗出一條對的路,“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會那樣對你,我不知道他會那樣的傷害你,對不起,姐姐!
“沒關系,我不會生你的氣!”姬夜熔清冽的眼眸凝視她,充滿憐愛。
“可是我會生自己的氣啊!”木槿聲音顫抖的回答,手指緊緊的握着水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間擠出來的,“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你明明告誡過我,他很危險,讓我不要靠近,是我自己不聽話,非要和他在一起!”
“木槿……”
“姐姐。”姬夜熔的話還沒說完,木槿打斷她的話,“我真的很高興你還活着,因爲你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從小就是你在保護我,你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了我,而我什麽都不曾爲你做過,甚至還和一個害你的人在一起,這麽看來,我真的很糟糕,很差勁,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妹妹了。”
“不是……你是最好的妹妹,是我的好木槿。”姬夜熔眼眶紅了,有什麽濕潤了眼睛。
她們相依爲命這麽多年,不管木槿做了什麽事,哪怕會讓她生氣,但她絕對不會真正的讨厭木槿!
“姐姐,原諒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摯愛的兩個人争鬥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也不能看着閣下殺了他。也許這樣做,對你,對他都是最好的選擇!”
“木槿,别離開我!”姬夜熔意識到什麽,拼命的想要走近她,卻好像被隔絕在另外一個玻璃世界,無論她怎麽掙紮,碰撞都無法觸碰到她,阻止她。
木槿最後深深的看着她,淚光閃爍中透着一絲欣慰的笑容,“姐姐,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相信他的心裏還是有善良的,因爲我真的很愛很愛他。”
因爲愛他,所以相信他會爲自己而改變!
她端起酒杯,毫不猶豫的仰頭喝起清水,眼角有淚溢出,順着輪廓一路往下,流進心底最深處。
“不,不要……木槿,不要喝,不要離開我!木槿,木槿……”
姬夜熔拼命的捶打着那看不見的阻隔,拼命的想要阻止她,卻無能爲力,眼淚肆意的席卷而來,眼睜睜的看着木槿喝了半杯的水,身體裏的力量像是瞬間被抽空,整個人跪在地上,站不起來。
木槿放下杯子,蒼白的臉色流轉着淡淡的笑,看到咖啡館前面的路邊停下一輛車子,車窗半降,熟悉的俊顔落入眼簾的同時,對方也剛好看到她了。
她遠遠的看着他,似有若無的搖頭。
欲要下車的霍淵劍眉瞬間擰起,察覺到不對勁,她的神色不對,還有她的眼神在示意自己不要過去?
爲什麽?
木槿看着他,很努力的抑制住眼眶的潮濕,不讓它們在臉頰上泛濫。
因爲他說過,最愛她笑時候的樣子,不喜歡她哭。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的讓自己微笑,縱然心裏早已萬箭穿心。
權利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舍棄一切的原則和良善,包括傷害我最親的人?!
霍淵,你究竟是爲了權利,還是因爲姐姐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所以做這一切?!
不管你是爲了什麽,我都不喜歡你做這樣的事,所以可不可以爲了我,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
霍淵,我知道身爲霍家長子的你,很多事,很多東西都是無法改變的。既然我不能跟得上你追求名利的腳步,那麽我可以選擇讓你停下這樣的腳步。
停下來吧,不要繼續盲目的一味追求名利,那樣隻會讓你越陷越深!
我的霍叔叔,你的人生還那麽長,以後還會遇到更多更好的風景,如果你愛我,那麽請你帶着我們的回憶繼續走下去,我從沒奢望過你能做一個好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做我世界裏最壞的那個人。
霍叔叔,我真的很傻,因爲到現在我居然還想聽你親口說,在權利和我之間,你會選擇哪一樣。
可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親口聽你說出答案。
這樣也好,因爲如果你選擇的不是我,那樣我會很難過的。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像是随時會窒息,她緊緊的揪住心口的衣服,看向窗外,抿唇沒有任何聲音不斷重複着一個字:“走!”
霍淵看到她緊抓住心髒的手,也看懂了她的唇語,更看到她眼神裏的破碎絕望。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霍淵欲要下車,警衛員卻吩咐了司機開車,“先生,情況不對,我們還是走吧!”
“停車!停車!我叫你停車!”霍淵前所未有的恐慌與暴戾,他要下車,他要去見木槿。
她,一定是出事了!
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不管霍淵怎麽暴戾,警衛員和司機都不爲所動,“今天就算先生要殺了我們,也不會停車的!”
“小槿,小槿……”霍淵不斷的要開車門,但司機早已就将車門反鎖住,他根本就毫無辦法。
隔着玻璃看到咖啡館越來越遠,小槿也越來越遠,遠到好像他窮極一生的追逐也觸及不到。
眼眶赤紅,冷峻的容顔上爬上了恐慌與不安。
内心,被撕碎的拉扯着。
木槿看到桌子上的便利簽和筆,撐着一口氣,拿起筆的手不住的顫抖,連握筆的力氣都沒有。
在鵝黃色的便利簽上,字迹歪歪扭扭寫着:将我葬在看得見他的地方,姐……
還沒寫完,手完全沒力量,筆從手裏滑落,滾落在地上。
她将紙緊緊的攥在掌心,想要去撿筆,整個人卻控制不住的跌倒在地,撞到了椅子,蜷曲在冰冷的地闆上,整個人都在抽搐,不時有白色沫子從口腔裏不受控制的溢出。
痛苦而又狼狽。
*
畫面轉換到姬夜熔知道木槿和霍淵來往後,她勸不動木槿,隻得将木槿鎖在房間裏,不允許于莎開門,更不許木槿再去見霍淵。
木槿不斷的拍門,不斷哀求姬夜熔放自己出去,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半夜姬夜熔開門想看看她,一開門就看到木槿蜷曲在門口,指甲劈開了,一直在流血,眼睛都哭腫了。
姬夜熔蹲在她面前,看到她流血的手指,問她:“值得嗎?”
爲了一個霍淵,這樣的傷害自己,這樣堅持與自己對立!
木槿看着她的眼神沒有生氣,也沒有幽怨,隻是慘淡一笑,反問姬夜熔:“姐姐爲閣下做那些事之前,有在心裏問自己值得嗎?”
姬夜熔怔住了。
“愛情沒有值不得值得,隻有願不願意,如果你爲一個人做某些事,卻還要先問問自己值不值得,那你一定不是真的愛他。”
真的愛一個人,不管爲他做什麽事,都不需要理由,更不會去思考這樣做值不值得。
姬夜熔沒有再關着木槿,但他們還是分開了,是霍淵提出來的,暫時分開。
因爲他看到了木槿手上的傷口,他不能忍受看着她爲自己和姬夜熔僵持,弄傷自己,哪怕隻是一根手指頭都不可以。
木槿眼眶氣霧氤氲,問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霍淵捧着她的臉頰,鄭重的承諾:“我不會不要你,永遠不會不要你!我們隻是暫時性的分開,不是真正的分手!我會等你長大,我們會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木槿看着他,淚光裏閃爍着不自信,“分開以後,你會像喜歡我這樣去喜歡别的女生嗎?”
“不會,因爲你是這個世界上的獨一無二。”霍淵向她承諾,而且他的心已經給了她,就沒想過再給别人,也給不了别人。
在他以前那麽多年的人生中,他從未想過會愛上一個女孩,爲她牽腸挂肚,看到她流淚會揪心的痛。
可是當遇見她以後,她身上的天真與單純,她溫暖明媚的笑容,她雙手捧着一份幹淨而炙熱的感情要給他,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拒絕不了。
他可以對這個世界殘忍,對任何人狠心,唯獨對她,狠不下心腸,見不得她傷心,左右爲難!
他願意暫時放開自己的手,願意等待她長大,更重要的是他怕她跟在自己身邊會受傷,畢竟他在政權裏得罪過的人太多。
“别哭了,我不喜歡你流淚的樣子!”
木槿吸了吸鼻子,抑制住難過的眼淚,臉頰忽而湧上一絲紅暈,很小聲很小聲道:“那你也不能别的女人那個。”
“哪個?”霍淵挑眉,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那個!”木槿頭更低了,很不好意思。
這下子霍淵明白了,薄唇揚起壞笑,明知故問的問道:“那個是哪個?”
“就是不準你和别的女人摟摟抱抱,*上做暧!”木槿羞惱了一口氣吼出來,擡頭跌進他戲谑的眼眸裏,知道自己被他戲弄了,粉拳砸在他的胸膛上,“霍叔叔,你欺負我!”
霍淵笑出聲,雙手抱着她,低頭額頭貼着她,喑啞着嗓音道:“疼你都來不及,哪裏舍得欺負你!”
木槿紅着臉,問:“那你到底答不答應我啊?!”
“小槿,以前的事我無力改變,但以後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身心永遠隻忠貞于你一個人!”
木槿笑了,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
她閉上了眼睛回應他,他吻的很認真,也很動情。
以前他碰過很多女人,隻爲做暧而做暧,而以後他隻因爲愛她而與她做暧。
“霍叔叔,我們真的會一輩子都在一起嗎!”
“會!”
“霍叔叔,你的手放錯地方了吧!”
“沒有,我隻是想檢查我的小槿養的兩隻小白兔什麽時候才能長大,霍叔叔等的很辛苦,”
“……”
再善良的人也會犯錯,再惡的人也擁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隻是很多時候,我們往往不懂如何才能去更好的愛一個人。
*
姬夜熔一直在夢魇裏掙紮,哭泣,安靜覆蓋在眼睛上的睫毛下緩慢的溢出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
嘴裏一直在夢呓着木槿的名字:“木槿,不要……木槿……”
連默抱起她,溫柔的吮幹她臉頰上的淚水,輕聲喚醒她:“阿虞,醒一醒,沒事的,隻是在做夢!”
“阿虞……阿虞……醒一醒,你隻是在做夢。”
他就知道她表面的平靜都是僞裝,木槿的死,連景的隐藏與傷害,帶給她心理上太大的創傷。
當自己知道是連景的那一刻,都接受不了,更何況一直當連景是朋友,又充滿愧疚的她。
阿虞,你真的讓我太心疼了,心疼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止住你心裏的痛。
姬夜熔緩慢的睜開眼睛,漆黑的瞳仁被水霧氤氲,模糊中看清楚他輪廓,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隻是做噩夢,别怕。”連默指尖溫柔的拭去那些幾乎令自己心碎的淚水。
以前總覺得她太強大了,強大到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女人,不會流淚。
可當她願意在自己面前展現軟弱的一面,将所有的情緒和委屈都哭出來時,他才知道原來她的淚,可以讓自己心如刀割。
“我夢見了木槿,她沒有背棄過我,她隻是太愛霍淵了,隻是沒辦法,隻是太爲難了……”姬夜熔聲音沙啞,模糊的眼眸裏悲傷是那麽的濃烈,無法抑制。
連默點頭,“她當然不會背棄你,她一直都很愛你,我們一直都愛着你!”
姬夜熔纖長的雙手主動的擁住他的頸脖,将臉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模糊:“四哥,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她從來都沒有家人,木槿是她唯一的親人。
連默将她抱在懷中,像是哄着半夜做噩夢的小女兒一樣,輕哄道:“四哥知道,四哥都知道。木槿沒有離開過你,就像四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一樣!我們三個人,永遠都在一起,不會分開的!”
姬夜熔沒有說話,摟着他的手臂越發的收緊,很快的連默就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潮濕了。
心疼的要命了。
“阿虞,不要難過,現在不是很好嗎。霍淵去陪她了,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他們會很幸福的在一起,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了。她是幸福的,也會希望你是快樂的。”
這些話放在以前連默壓根想都不會想,可是在這個涼初透的夜晚,他絞盡腦經尋找最好的詞彙來安慰她,安撫她崩潰的情緒。
姬夜熔一直在他的懷裏沒說話,任由淚水和悲傷肆意的流淌,讓自己的脆弱在他的懷裏,在這個夜裏無所遁形。
連默感覺到她沒有在哭了,也知道她還沒睡着,抱着她去浴室洗把臉,拿了将外套包裹着她下樓,去院子裏看三株木槿花。
“你看,它們不是好好的。”連默沒有絲毫顧忌的坐在地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身旁的木槿花,觸手可及。
姬夜熔手指輕撫着木槿花的葉子,側頭去看他,“真的會有那樣一個地方嗎?”沒有愛恨,沒有紛争,隻有溫暖與幸福,木槿會和霍淵快樂的在一起。
昏暗中他俊顔似笑非笑,搖頭:“不知道,我瞎編的。”
姬夜熔:“……”
無語幾秒,倒也不生氣,抽回手摟着他的脖子,聲音輕緩:“你恨他們嗎?”
連默的眉心劃過一抹冷意,片刻的沉默後,隻說了一個字:“恨!”
他恨的是連景。
政權的鬥争有陰謀傷害在所難免,所以霍淵的狠毒和傷害他雖然厭惡,但能理解;但連景不一樣。
他對連景一直顧念親情,想要讓她避免傷害,可連景誤會了他和姬夜熔不說,在明知道他愛姬夜熔的情況下,那樣步步爲營的算計他和姬夜熔,沒有顧念一絲舊情,這比直接殺了姬夜熔還要狠,因此他無法不恨連景,更不能原諒她。
姬夜熔似乎歎了氣,聲音低低的,“我也恨他們,可是現在這裏,好像很空,很難受。”
手放在心髒處,這種感覺很像被人掏空了,隻剩下一副軀殼。
連默聞言,身體一僵,摟着她腰肢的手不斷收緊力量,另外一隻手握着她放在心口的手,聲音低沉,“阿虞,人生還很長,除了恨,還有愛,有溫暖!”
“如果我感受不到呢?”
連默的大掌不輕不重的捏了下,“做到你感受得到爲止。”
姬夜熔黛眉輕蹙,嬌嗔的瞪他一眼,卻沒有生氣,靠在他肩膀上,眸光看着泛起魚肚白的東方,“四哥,我有一種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有兩個世紀,感覺很累。”
涼風迎面而來,連默收攏她身上的外套,低啞的嗓音喃喃道:“累了的時候就靠在四哥的懷裏睡一覺,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不會累了。”
姬夜熔閉上眼睛之前,又問他:“你能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叫醒我嗎?我想看嶄新的一天是如何的開始。”
“好。”連默低頭在她的鼻尖上親了下,凝視她的眼眸裏*溺與深情濃得化不開。
姬夜熔靠在他的懷中好像睡了很久,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阿虞,阿虞,醒一醒,看太陽要升起來了。”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東邊層層雲彩也遮擋不住陽光的光線穿透,散落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告訴人們,新的一天開始了。
“早安,阿虞。”連默溫情的問好。
姬夜熔收回眸光看他,漆黑的瞳仁裏他的俊顔清晰,“早安,四哥……”
話音還沒落,他已經吻住她的紅唇。
在那些孤單暗啞的時光縫隙中,有過很多次的失魂落魄,有過無數次的心灰意冷,有想過此生就這樣了,可每每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了,想到她是真的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他又不肯死心的在心裏給自己一點希望:等明天吧,明天又會是嶄新的一天。
他不相信隻是因爲錯了一次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不相信命運對她,對自己會這樣的殘忍。
幸運的是他堅持下來了,命運再次将她送到自己的身邊,讓他有機會在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對她說一句:早安,阿虞。
*
太陽挂在高空,也注定了這是不會平靜的一天。
連景、霍淵的死,許思哲還在icu裏生死一線這些消息不胫而走,在m國扔出了一個深水炸彈,輿論沸騰。
遠在比利時的霍以沫接到霍淵的死訊,一時間天塌地陷,她彎腰蹲在陌生的國都,陌生的街頭,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最先趕到夜園的人是雲璎珞,臉色難堪,盛氣淩人,質問究竟怎麽一回事。
連景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這些年她對連景也算是疼愛有加。連默做的所有事,都不入她的眼,唯獨讓連景嫁給許思哲這件事,她覺得連默做對了,因爲她也知道霍淵不是真心喜歡連景,不過是利用連景,許思哲才是那個真正愛連景的人。
連景和霍淵一夕之間死在景苑,許思哲又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雲璎珞自然心急如焚,怕又是連默搞得鬼,要質問清楚。
連默吩咐程慕将資料拿給雲璎珞。
雲璎珞翻開一看,還沒看完已經頹然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呆若木雞。
連默什麽都沒說,也無需多說什麽。
姬夜熔突然從樓上下來,連默看向她,還沒來得及問,聽到她的聲音壓抑,“顔惜打電話說,許思哲可能撐不過去了。”
————————————10383字——————————
少爺:一萬字放在一更裏更新的。至于木槿和霍淵那一段,是用阿虞的夢境呈現的。年少輕狂的時候,極端的認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灰色一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時常傷害身邊的人,也傷害了自己。告别了年少輕狂,成了不動聲色的大人,看見了灰,也懂了對錯其實根本沒有一個準确的定義。所以我把所有的噩夢與極端都留給了《總裁的豪門前妻》把罪孽最後那一絲人性留給了《偷生》與《名門》。故事裏的人執念或許能得到幸福,而現實中的我們執念卻隻會帶來無盡的痛苦。我曾與父親說:逝者已矣,不論對錯。也對大寶貝說過,逝者爲大,總該爲活着的人想一想。近兩年面對生命與死亡,心存虔誠與敬畏。這個社會已經很殘忍,很無情了,那麽就讓我們在心裏寄存一些寬容,溫暖自己,溫暖身邊的人。(好久沒這麽正經的矯情了,可能是酒喝多了,餓得慌,煮點心靈雞湯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