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希在得到了夜熔的承諾後,懸在半空的心終于放下了,也不忍看阿裴遠在m國,卻時時挂念着國都的事,姬夜熔他們離開雲爾後,她便讓葉迦安排,一個小時後出發回國。
在離開之前,顧明希對雲璎珞說:“與惡龍糾纏過久,自身亦成爲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必将回以凝視!媽媽,我希望您手中的利劍對準的是真正的惡龍,而非是同樣被惡龍糾纏的另外一個你!豁達是對自己的寬容,對别人的懲戒!”
豁達是對自己的寬容,對别人的懲戒。這個道理經曆大半生風雨的雲璎珞豈會不懂,隻是懂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是不甘心,是憤怒,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連臻他們在自己加注了多少的痛苦與折磨,她想悉數的還在連默的身上。
在很多年前她也是溫婉如花,良善明媚的女子,是誰将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是連臻,是連默,是他們将“溫善”這個詞從她的身體裏剝離,讓她對愛情絕望,對人性絕望;讓她變得極端而偏執。立誓要與連臻在這場千瘡百孔的婚姻裏相互折磨至死方休,哪怕連臻死了,她也無法平息心頭的怒火,因爲還有一個連默延續了她内心的仇恨與怒恨。
連城死了,連湛沒了,她的心空了,萬念俱灰,而在這個世界上與她骨血相連的親人,隻剩下明希一人,她來了。
陪伴她,安撫她内心的絕望與冰冷,讓她感受到最後的一抹親情的可貴與溫暖。
縱然心裏再多的不願意,她還是答應了明希。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怎麽看,怎麽說,可是她在乎自己在女兒心裏的形象和位置。
她不想讓明希對自己失望,更不想失去自己在這世界上最後一份彌足珍貴的溫暖。
*
在回夜園的路上,連默一直緊緊扣着姬夜熔的手,姬夜熔神色平靜的如鏡面,無風無浪;眸光一直放在車窗外,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連默深邃的眼眸溫情的凝視她,眸光随着她素淨的臉龐一路往下,落在十指交扣的手上,與其說是十指交扣,不如說是他一個人緊緊扣着姬夜熔的手指,那麽用力的握着,生怕她會消失一樣。
車子停下,姬夜熔很自然的将手從他的掌心抽離,下車。
連默的輪椅下車,在姬夜熔要進去時,他輕聲喚她,“阿虞——”
姬夜熔步伐頓住,回頭看他。
因爲高度的差别,連默是昂着頭看着距離自己三步遠的她,削薄的唇瓣輕啓,“有一句話出門前我就對你說了。”
姬夜熔沒問他什麽,靜靜的站在原地,等他接着說下去。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阿虞,你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女子。”
富有磁性的聲音充滿蠱惑,凝視她的眼神專注而*,姬夜熔的心莫名的漏跳一拍,隐隐聞到空氣中的花香,馥郁芬芳。
認識這麽多年,這是姬夜熔第一次聽到他誇自己美好,那麽坦然真誠。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誇她,大多都是誇她身手好,槍法好,從未有人誇她美麗或是美好,因爲她性格太過冷清不合群,而且出色的作戰能力早已掩蓋了她本身的美好。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誇自己,對方還是連默,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耳根子莫名的熱了,滾燙滾燙的。
臉上還是波瀾不驚,低垂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光,低低的應聲:“哦。”轉身進去了。
連默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時嘴角的弧度忍不住的往上揚了。
阿虞的反應雖然總能出人預料,但是他可沒有漏掉阿虞泛紅的耳朵,那是意味着什麽呢?
連默心裏暖流蹿動:阿虞連害羞的樣子都如此可愛。
*
姬夜熔回到卧室,于莎敲門而入,手裏拿着一件已經洗好熨燙後的西裝。
“夜熔姐,這是你那天回來披在身上的西裝,怎麽處理?”于莎這樣問,是因爲她認出這件衣服不是閣下的,自然是不能挂進閣下的衣櫃裏。
姬夜熔掃了一眼西裝,想起來是那天下雨,江寒渚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
“暫且收好。”等下次見到江寒渚再還給他。
于莎點頭,轉身離開卧室,迎面而來是連默,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于莎手裏的西裝上。
他記得這件西裝是那天她回來披在身上的。
這西裝的主人是誰?
“哪裏來的?”連默聲音沉冷的問道。
于莎搖頭,“夜熔姐沒說,她隻是讓我收好。不過那天送夜熔姐回來的是國務卿江先生,我想應該是他的。”
江寒渚?
連默的劍眉倏然一擰,什麽都沒有再說,揮手讓于莎先下去。
*
夜幕降臨,偌大的雲爾被冷清與黑暗籠罩着,隻身一人獨留雲爾的雲璎珞猶如置身在冰冷的屠宰場,任由冷清與孤寂吞噬着自己。
在她最好的年華時遭遇丈夫的背叛,女兒的失蹤;在她步入中年時,她失去最心愛的兒子,在她邁入暮年時,再次失去連湛。
她愛恨大半生,此刻回想起來,丈夫死了,兒子死了,孫子死子了,她看似擁有很多,其實什麽都沒有。
連湛的走,帶走了雲爾最後一絲熱鬧的氣息,她再也聽不到他糯糯撒嬌的聲音:奶奶,奶奶,奶奶,聽得她心花怒放,眉開眼笑。
慕容莊到訪時,看到她孤獨的背影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手指高腳杯,微醺的飲着紅如血漿的液體。
“璎珞,别喝了。”慕容莊奪走她手中的酒杯,黑沉的眼眸裏鋪滿了心疼。
雲璎珞睜大眼睛,迷惘的眼神瞧着他好半天,似乎認出他是誰,嘴角揚起一抹苦笑,“莊,你這些年快樂過嗎?”
慕容莊沉默,還沒回答便聽到她沙啞的聲音幽幽的響起:“我不快樂,自從嫁給連臻後我就再也沒有快樂過。他不愛我時,我不快樂,他恨我時我更不快樂,他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快樂。我以爲最終赢了的人是我,可是今天我才發現這一路走來我撐的太辛苦,走着,走着,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慕容莊沉着嗓音道,這些年自己不離開的原因,不就是舍不得讓她一個人。
雲璎珞迷離的眸光凝視他良久,眸底泛起絲絲淚光,聲音幾乎哽咽道:“你真傻……”
像她這樣内心充滿仇恨的人,早已不值得任何守護了,他卻白白等了她一生。
“你又何嘗不是。”慕容莊無奈的搖頭,眼睜睜的看着她因爲恨而和連臻糾纏一生,越來越痛,他在旁邊看着都覺得無力。
“傻!我們都傻,總以爲能算計好一切,以爲能控制好一切,結果被别人算計了卻不知道……”
慕容莊皺眉,總覺得今晚的雲璎珞有些不對勁,“璎珞,你到底怎麽了?”
“柳若蘭的卵子被人掉包了!”潔白的貝齒緊緊的咬着唇瓣,直接咬破,血珠沁出,在慕容莊眼底浮起疑惑時,自嘲道:“換成了姬夜熔的卵子,連湛的生母是我最痛恨的姬夜熔!”
慕容莊愕然了,滿臉寫着不可置信。
難怪,難怪她會這般的失魂落魄,絕望至極。
雲璎珞終究忍不住淚如潮湧,也隻有在他的面前,她的軟弱和狼狽之态才會展露出來。
慕容莊看着她的眼淚,猶豫的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方盤旋良久,最終輕輕的摟住她,拍拍她的肩膀。
哭吧,哭吧,哭出來也許會舒服一些。
雲璎珞靠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
*
連默的傷勢未愈,留在夜園休養,需要他處理的文件,程慕都是直接送過來,連默過目,沒什麽問題,姬夜熔代替他簽字。
早餐後,姬夜熔接到一通電話,眸光倏然一緊,對着手機冷冷道:“你先回去。”
連默察覺她的神色變化,眸光輕柔的投向她。
姬夜熔放在桌面上的手緊緊握着手機,沉默片刻後,咬着唇瓣道:“那個人死了。”
葉愁生帶着那個人上飛機,在飛機上女人要上洗手間,葉愁生不好跟着她進洗手間,沒想到就是這樣而出事了。
女人死了,是自殺的。
連默斂眉,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總會有線索的。”
姬夜熔沒有接話,清冽的眼眸盯着他清俊的容顔許久,忽而問道:“你也相信不是她做的。”
這個“她”是誰,淺顯易見。
連默不可否置的勾唇道:“她不會拿連湛的命冒險。”
雲璎珞是恨姬夜熔,恨不得親手殺了姬夜熔,但她是絕對舍不得拿連湛的命來冒這個險!
因爲連湛是她最心愛的兒子的生命延續!
姬夜熔垂眸,沒有将手從他的掌心抽離,心裏喃喃:原來他想的和自己一樣!
暗地裏的人怕是知道葉愁生已經查到那個女人的下落,爲了不暴露自己,将那個女人抛出來,指使她将罪名推到雲璎珞的身上。
以自己和雲璎珞之間的恩恩怨怨,沖動之下殺了雲璎珞也并無可能,而且以雲璎珞對自己的憎恨,即便是被誤解也絕對不會爲自己辯解,這般看來兩個人之間的仇恨足以恨不得将對方殺死。
縱然誣賴雲璎珞不成也沒關系,那個人早就想好讓那個女人死,派人殺了鍾醫生,所有的線索也就斷了。
此人的城府和手段隻怕遠在她和連默之上,可是他們身邊究竟誰有這麽大的能耐?
這一點姬夜熔始終想不透。
起初她懷疑是霍淵,可連湛死的那天,她就知道不是霍淵,霍淵不會利用自己最心愛的妹妹,而且那天在場的人那麽多,最先去奪走雲璎珞手裏的槍的人正是霍淵。
如果是他,他大可不必這樣做,任由雲璎珞再對自己開槍,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
連默見她一直低眸,皺着眉頭似乎在想什麽,出聲将她拉出了思緒,“别想了,總會查出來的。”
姬夜熔擡眸迎上他,想到什麽,淡淡道:“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裏?”連默本能的問道。
“見一個朋友。”姬夜熔回答的很自然。
連默沒有阻止她,點頭:“讓拾歡和宋遙陪你,早點回來。”
姬夜熔點頭,轉身上樓去換衣服。
連默嘴角含笑,目送她的背影上樓,直到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嘴角的弧度瞬間淡去,他打了一通電話,“陳速,你跟着阿虞!”
陳速是陳叙的兒子,在姬夜熔不在的四年,他将陳速從軍部調到身邊爲之所用,與程慕一文一武,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因爲連默将她那些深色的衣服都換了,姬夜熔隻在衣櫃裏挑到一件刺繡長裙,下樓時手裏多了一個袋子。
連默是一個情緒管理高手,早已猜測到她出去可能是和西裝有關系,但表面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洩露,送她到門口上車,叮囑她早些回來。
*
江寒渚聽秘書彙報,有人要見自己,而且還把車子直接停在門口,警衛阻攔時直接被撂倒了。
有人認出撂倒警衛的人是兵鬼成員——拾歡。
他幾乎沒有遲疑的下樓,走向門口,遠遠看到一輛車子停在門口,那人一席長裙站在那裏,裙擺被風卷動,光線柔和的像是勾勒出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你怎麽來了?”江寒渚近乎是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步伐有些急,天氣熱鼻尖很快滲出汗水。
姬夜熔将袋子遞到他面前,“還給你,謝謝!”
江寒渚接過袋子也知道裏面是誰,隻是沒想到她會爲一件衣服特意跑過來,“要不要進去坐坐?”
姬夜熔搖頭,沉默片刻道:“那天的事……”
“我已經處理好,不會有人知道你去過墓園。”她的話還沒說完,江寒渚輕聲打斷她的話,話語稍稍停頓,再起時嘴角泛着一抹溫雅的笑容,“我不會問,更不會去查,除非你想告訴我!”
陽光下他容顔俊朗,輪廓線條分明,黎黑清澈的瞳仁盛滿陽光,笑的時候左邊嘴角有一個淡淡的酒窩,溫暖而迷人。
姬夜熔微怔,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他們的五官樣貌并不一樣,但給人的感覺一樣,輕松舒适,自然流暢。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江寒渚嘴角的笑意漸淡,“連城。”
姬夜熔點頭。
“其實,閣下也和你說過同樣的話。”其實連默還有半句話,江寒渚沒有說出來。
連默當時的原話說:你笑起來真像連城,隻不過你沒他那麽虛僞!
姬夜熔眼底掠起一抹意外,沒有接話。
江寒渚又笑了,像是對她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你們兩個人總是會有很奇怪的默契!”
姬夜熔看着他幾秒,沒有接話,淡淡道:“總之謝謝你,我走了。”
“不要再對我說謝謝,如果你願意将我當成朋友的話。”江寒渚走到車旁,紳士的爲她拉開車門,“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聯系我。”
姬夜熔點頭,上了車子。
江寒渚替她關上車門,眸光一直凝視車子消失的路的盡頭,嘴角挂着的笑漸漸淡了,連眼神也暗了。
其實他心裏是清楚的,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都不會主動找自己幫忙。
她是那麽要強又不願麻煩别人的一個女人!
或許正因爲如此,所以越發的讓他心疼,不由的在想:這麽好的一個女子,閣下四年前你又是爲什麽不要她?
*
姬夜熔回夜園前,又去了一趟霍家别墅,隻不過這一次是正大光明的被請進去的。
霍淵不在家,霍以沫一聽姬夜熔來了,立馬讓管家請她和宋遙她們進來,讓傭人端茶,送果盤。
霍以沫在家穿的比較休閑簡單,運動短褲搭配灰色背心,頭發随意的放在側邊編了幾道麻花辮,看到姬夜熔,依舊笑顔如花。
“我隻是想要當面謝謝你!”畢竟那天霍淵的出現維護,是受霍以沫之托。
自己欠她一個人情,理應對她說聲謝謝!
“你真的不用和我這麽客氣,是你救我在先,我隻是還你的救命之恩!”霍以沫面對她沒有絲毫的情緒,好像有些事從來都沒發生過。
姬夜熔在她清澈的眼睛裏看不出絲毫的僞裝,不禁問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生氣啊!”霍以沫理所當然的回答,“我又不是聖人,怎麽可能不生氣!回來的時候心裏可怨你了,怎麽可以這樣害我!可是過幾天冷靜下來也就不氣了,我們身在這個圈子裏,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要是每一件事都要生氣,我早就氣炸了!人生苦短,何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生氣上,多想一些開心的事,快樂也就更多了。”
姬夜熔看着她,冷清的眸光不由的柔和了,她對生活的态度真的很像木槿,可見霍淵将她保護的很好,也教的很好。
“不過,你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霍以沫純真的眸光充滿的請求的凝視她。
“說。”
“下次可不可以讓我去夜園做客?我早就聽說夜園的風景在岩城僅次于總統府,我想去看看,順便拍照!”順便借機多了解了解姬夜熔,這是霍以沫在心裏打的另外一個小算盤。
姬夜熔沒有考慮太久,同意了。
霍以沫高興的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了,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此刻剛好有傭人将外面兩株日及花搬進屋子裏來。
姬夜熔掃了一眼,像是很随意的詢問:“這是木槿花?”
“木槿?”霍以沫一臉的疑惑,“不是叫日及花嗎?”
姬夜熔沒說話,眼神一直盯着那兩盆花。
霍以沫見她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自然願意和她解釋:“我哥說這是日及花,又叫扶桑。是我哥四年前的某天突然帶回來的,而且寶貝的不得了,連我碰一下都不許。在家時一天要看幾次,要是出門在外,每天起碼四五通電話,若是黃了一片葉子,那眼神簡直是想殺了園丁。”
姬夜熔心頭倏然一緊,又是四年前。
扶桑,桑桑。
桑桑,是木槿的小名。
——————————6013——————————
少爺:關于連默小時的故事是和正文相關的,有微信的盡量去看下。已經發布了一千字:孤獨是一個人的成長。剩餘的28号發。
總裁系列:《總裁的豪門前妻》
總統系列:《前妻,偷生一個寶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