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熔手支撐在沙發上,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嘗試好幾次,剛剛離開沙發,下一秒又頹然的癱坐在沙發上。
爲什麽會這樣?
清冽的眼眸裏閃過不解與困惑,之前還好好的,爲什麽突然會一點力氣都沒有,所有的感覺都不對。
眼底劃過一絲慌亂,眸光在不經意間掃到面前放置的水杯,還有一半的溫開水。
是水出了問題?
抵達這裏她隻喝了兩杯水,一杯水是連默親自倒的,喝完時還沒有任何的不适,第二杯水是霍以沫端來的。
霍以沫?
爲什麽?
姬夜熔用手指緊緊掐着自己的太陽穴,卻一點用都沒有,頭越來越暈,手臂的力量也漸漸的失去了。
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自己好像正在被某張巨大的陰謀籠罩着,而這張,正在急速的收攏。
姬夜熔似乎想到什麽,手往口袋伸去,想要掏出手機給連默打電話。
手指顫抖的太厲害,手機“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手機,指尖還沒有觸及到手機,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姬夜熔費力的擡頭看去,矮小的身影走進來,稚氣的臉蛋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漂亮的大眼睛陰森的盯着她,充滿了怨恨。
“連,連湛……”她沒想到連湛會進來,聲音艱澀,“叫連默,叫他來……”
連湛站在距離茶幾還有幾步的地方,眼神很冷的看着她,像極了連默生氣時的模樣。
聽到了姬夜熔的話,他也沒有動,就那樣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姬夜熔。
“連湛……”姬夜熔唇瓣輕抿,細若蚊音。
“你爲什麽要和我媽媽搶爸爸?爲什麽要讓我媽媽傷心的哭?”連湛瞪着她,不停的質問,“你爲什麽要破壞我的家?”
姬夜熔此刻身體一點力量都沒有,完全是虛脫的靠着沙發,眼神盯着與平常很不一樣的連湛,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想做什麽?”
“想你不要搶走我爸爸,想你不要再讓媽媽傷心難過。”連湛這樣說着,憋在身後的雙手伸到身前,雙手緊緊握着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槍。
姬夜熔眼眸倏然一緊,似有若無的搖頭,“不,你不能這麽做。”
他才幾歲,居然要殺人!
腦子裏想到上次他伸手推自己下樓梯,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這個孩子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連湛小手緊緊握着槍斃,深呼吸,眼神陰狠的瞪着姬夜熔,“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爸爸,所以你去死吧……”
手裏的槍管對準了姬夜熔,小手指緊扣着扳機用力的往下壓。
姬夜熔清澈的瞳仁倏然收緊……
*
宴會廳流光溢彩,一片其樂融融,之前的不快皆以被淡忘。
連默雖然是以一身休閑裝亮相,面對莊重的西裝,禮服的賓客卻絲毫不輸氣場,反而讓他在人群中更加的亮眼,吸引人目光。
他正在和國務卿江寒渚寒暄,程慕跟在他的身邊,明顯看出閣下有些心不在焉。
江寒渚來得遲,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手執酒杯,見他神色不對,問道:“怎麽了?”
“沒事。”連默話雖如此,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休息室的方向。
心口很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就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甯靜與躁悶。
江寒渚既然能坐到國務卿這個位置,自然是也是精明之人,豈能看不出他的異樣,眸光投向程慕詢問。
程慕似有若無的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連默實在放心不下姬夜熔,放下酒杯,剛想和江寒渚道别,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很清晰的槍聲。
頓時淺聲交談的宴會廳一片鴉雀無聲,現場演奏的樂隊也愣住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連默已經急速往休息室走去。
不,走的太慢了,沒走兩步他就開始跑起來了。
聽到槍聲,他的心倏然收緊,腦子裏什麽都想不到,隻剩下兩個字:阿虞!
程慕和江寒渚反應過來,緊随其後。
站在大廳裏應酬的雲璎珞忽而反應過來,眸光在會場四處找尋,此刻柳若蘭疾步走過來,迫不及待的問道:“湛兒,湛兒呢?”
“剛剛還在我身邊的,怎麽眨眼就……”連湛不見了,雲璎珞也急了,聲音顫抖的大叫,“木梵,木梵,找湛兒,快找到湛兒。”
因爲有事耽擱剛到會場的連景和許思哲進來就看到混亂的場面,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隻看到連默他們往休息室跑。
連景與許思哲對視一眼,面色凝重道:“我們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好。”許思哲點頭,與她一起走過去。
木梵問了傭人,有人說看到皇太子剛才好像往休息室那邊去了。
聞言,柳若蘭和雲璎珞臉色瞬間變了,不約而同的提起裙擺往休息室跑去。
人群中的霍淵也聽到槍聲了,又見他們個個神色凝重,心裏揣測發生了什麽事。眼神下意識的去找霍以沫,一圈掃下來根本就沒霍以沫的身影。
他立刻就跟随她們的身後,前往了休息室的方向。
連默和程慕,江寒渚差不多同一時間抵達休息室的門口,還沒推開門便嗅到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腥血味。
三個人的心頭皆是一震,異樣在臉上同時鋪開。
伸手推開門的人是連默,鋪天蓋地的腥血味朝着他們席卷而來,而房間裏的情景卻讓三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姬夜熔僵坐在沙發上,雙手舉着一把黑色短槍,槍口對着的方向連湛倒在一灘血泊中,手裏拿着一把小槍。
“阿虞……”連默最先反應過來,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去。
經過躺在血泊裏的連湛身邊時,步伐沒有一秒的停留,直接過去擁住神色呆滞的姬夜熔。
程慕反應過來,立刻跑到連湛旁邊,抱住他小小的身子,“皇太子,皇太子……”
江寒渚還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跟上來的連景和許思哲已經看到這一幕,連景吓的叫出聲,下意識的就往許思哲的懷裏躲,不敢去目睹那樣的慘狀。
許思哲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不讓她去看。
“湛兒——”
肝腸寸斷的一聲慘叫,哀轉久絕,一抹身影從許思哲他們身邊蹿出,直接撲向了程慕,一把從他懷中奪過連湛。
“湛兒,湛兒,你怎麽了?”柳若蘭抱着連湛,淚水如壞掉的水龍頭,止不住,淚如泉湧,“湛兒,你别吓媽媽,湛兒……”
連湛還有一絲氣息,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水霧氤氲,唇瓣輕扯,好像很想說話,可是他沒有力氣了。
“快叫醫生,快叫醫生救湛兒,快啊……”柳若蘭反應過來,朝着程慕低吼道。
“來不及了……”
程慕的話還沒說完,柳若蘭啜泣低吼:“你閉嘴!不會的,湛兒不會有事的,湛兒……”
連湛看着她,眼神裏盡是痛楚,沾滿血迹的小手緊緊的揪住她的裙子,像是拼勁全力,虛弱的聲音艱澀,緩慢而出:“媽媽,湛兒,湛兒疼……”
“湛兒你忍一忍,很快就不會痛了,很快的……”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眼眶簌簌滑落,滴落在連湛的眼角下,一路流進他的襯衫裏。
雲璎珞擠進人群,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像是迎頭一棒,差點摔在地上,若不是有木梵在身旁及時扶住她的話。
“快,快叫顔惜。”雲璎珞緊緊抓住木梵的手,聲音中的顫抖向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
顔惜接到程慕的電話說姬夜熔的腳砸傷了,閣下不放心,讓她過來看看,她便從皇家醫院趕來,剛到總統府門口又接到程慕的電話:皇太子中槍了。
雲璎珞說話的時候,顔惜已經過來了,擠過人群,立刻走到柳若蘭身邊,冷靜道:“夫人,請立刻放平他,讓我救他!”
柳若蘭緊緊的将連湛抱在懷中,怎麽也不肯放手,“不要碰我的湛兒,不要搶走我的湛兒……”
有一種直覺,一旦放開,她的湛兒就再也沒有了。
她抱的太緊,顔惜也不能強行将連湛從她的懷中扯出來。
此刻雲璎珞走上前,狠狠的給了柳若蘭一巴掌,紅了眼眶道:“你冷靜點,不要耽誤顔惜救湛兒。”
柳若蘭怔住片刻,反應過來,立刻松手,将湛兒交給顔惜。
連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皮膚白的像是透明色,渾身是血,宛如一個破碎的布娃娃。
近乎是跪在顔惜的面前,“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湛兒,救救湛兒。”
“夫人,我會盡力的。”顔惜一邊說着,一邊捏住了連湛的手腕,看着手表,眉頭瞬間蹙起,又立刻從醫藥箱裏拿出聽診器,聽他的心肺。
柳若蘭淚流滿面,純白的牙齒不由自主的咬住自己的手指,咬破了皮膚,血液流出,也渾然不知。
心碎的眼眸模糊的看着連湛毫無生氣的模樣,心如刀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着顔惜。
片刻後,顔惜放下聽診器,對上柳若蘭的淚眼模糊,無能無力的搖了搖頭。
子彈直穿心髒,失血過多,脈搏心跳全部停了,她無力回天。
“不!”柳若蘭凄涼的低吼一聲,一把抱過連湛,恨不得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湛兒,不會有事的,湛兒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了,我真的隻有你了……”
看到顔惜搖頭,連湛被宣布死亡,雲璎珞的步伐不由往後退了一步,木梵及時扶住她,擔憂道:“夫人……”
雲璎珞眸光垂落兩秒,倏然射向坐在沙發上的姬夜熔,尤其是她手裏還拿着槍。
仇恨的火焰瞬間在她的眼眸裏迸發,聲音凄厲:“是你殺了湛兒。”
姬夜熔神色怔愣,呆滞的眸光從死去的連湛身上轉移,迎上雲璎珞,沒有血色的唇瓣機械的扯了扯,“是他要殺我。”
連默聞言皺眉,眼神射向程慕,距離槍最近的程慕彎腰去撿沾着血迹的黑槍,剛到拿到槍支的那一瞬間時,臉色就變了。
複雜而隐晦的眼神射向姬夜熔,對連默道:“這是,一把仿真玩具槍。”
頓時所有的人的眼神都射向了姬夜熔,包括連默。
以阿虞對槍支的了解和熟悉度,她怎麽可能會分辨不出來連湛拿的是真槍還是假槍?
尤其是連湛距離她的位置并非很遠。
——假槍?
姬夜熔的神色一僵,原本昏昏沉沉的腦子逐漸清晰起來,耳邊所有的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
腦子劃過電光火石的畫面。
連湛拿着槍指着她,要殺她,在連湛要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她拼勁全身的力氣抽出自己随身帶着的槍扯下保險,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這是一個人在面對死亡時,自我保護的最本能的表現。
可是連湛用的是仿真玩具槍,他根本就殺不了自己。
怎麽會這樣?
連景捂住自己的唇瓣,眼淚不由主的往下掉。
雖然她不喜歡柳若蘭,可是連湛畢竟是她的侄兒,如今死在眼前,怎麽可能不傷心難過,更何況他還那麽小。
走過來看到這一幕的霍淵,皺起眉頭,眸光複雜的打量這一幕。
尤其是連湛死了,而兇手是姬夜熔,隻怕總統府又要掀起一場暴風雨了。
雲璎珞神色近乎是萬念俱灰,可是當眼神射向姬夜熔時,簡直是恨之入骨,“城兒死了,湛兒死了,爲什麽你就不去死呢?”
悲涼的聲音從她的唇瓣緩慢而出,怒視她的眼神裏恨意足以毀天滅地。
“姬夜熔,我殺了你!”
話音還沒落地,她一把奪過木梵手裏的配槍,槍口對準姬夜熔,毫不猶豫的壓下扳機。
衆人大驚,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姬夜熔像是丢了魂一般,整個人恍恍惚惚的,腦子裏混混沌沌,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的看着子彈朝着自己飛來。
電光火石間,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清秀俊顔,緊接着溫熱的掌心覆蓋在姬夜熔的眼前,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雲璎珞悲憤萬分,連開了三槍,但是沒有一槍是射中姬夜熔的。
因爲在千鈞一發之際,連默毫不猶豫的擋在了姬夜熔的面前,用手擋住姬夜熔的眼睛,唇瓣輕抿,聲音低啞的傳入她的耳畔,“阿虞,别怕……”
三顆子彈全數射中了連默的身體,頓時血液四濺,讓空氣中的戮殺和腥血更加濃郁。
雲璎珞想再開第四槍時,是霍淵上前及時扣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猶豫的奪過配槍,利索的将剩下的子彈全部退出子彈匣。
雲璎珞瞬間癱軟坐在地上,傷心欲絕的眼神凝視着柳若蘭懷裏的連湛。
這眼神與當年得知連城死時,一模一樣。
程慕大驚,“閣下——”
顔惜已經徹底怔住了,根本就回不過神來。
姬夜熔聽到了槍聲,看到了有子彈朝着自己飛來,可是身體沒有一絲的疼痛,她也什麽都看不見。
槍從掌心滑落在地上,她第一次有點慌了,擡手揪住連默擋在自己的眼前那隻手的衣袖,聲音很輕,沒有一絲分量,“連默,你怎麽了?”
連默的手從她的眼前移開,映入姬夜熔眼簾的是一張蒼白無色的臉龐,連同唇瓣都像是透明的。
漆黑的眼眸深深的凝視她,镌刻着深情眷戀,因爲在她的聲音裏聽到一絲擔憂,眉宇間暈開清淺的笑意,似幸福,似滿足,似——
“連默……”她又喚了一聲,因爲看到他胸前的血,聲音戛然而止,心裏好像有一根弦倏然斷裂,痛的她直不起身子。
“阿虞,别怕啊,有四哥在,沒事的。”連默溫聲安慰她,隻是這聲音三分無力,七分綿軟,像是飄散在空中的雪花那般的虛軟無力。
姬夜熔呆住了,清澈茫然的瞳仁,猝不及防的被濕潤了。
“寒渚!”連默出聲。
江寒渚反應過來,大步流星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道:“閣下——”
連默一隻手緊緊握着姬夜熔的手,另外一隻手緊揪住江寒渚的衣袖,虛軟的聲音裏透着請求:“我要有什麽不測,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護她周全,一定啊!”
江寒渚深意的掃了眼姬夜熔,面對連默的懇求,沉思片刻,鄭重的點頭,“我答應你,我在,她在。”
他亡,那她就自求多福了。
連默聽到江寒渚的保證,緊抓着他衣袖的手力氣漸失,深邃的眼眸看向姬夜熔,薄唇輕抿,似乎還想說着什麽,隻是張口型,一點聲音都沒有。
身子逐漸失去力量,整個人往旁邊倒去。
姬夜熔濕潤的眼眸看着含笑的唇角越來越遠,想要拉住他的手,可自己的四肢就好像被凍僵,不是自己的,完全動不了。
在連默徹底摔下去之前,程慕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扶住他,側頭對顔惜怒喝:“還愣着做什麽?快救閣下啊!”
顔惜終于反應過來,幾乎是跌爬着起來,聲音慌亂,“快,快送去我的實驗室。”
實驗室就在總統府内,醫療儀器齊全,送去那裏不會比送去醫院差。
程慕背起連默大步流星的往外跑,不能走正門,會經過樓下的宴會廳,決不能讓人知道閣下受傷,性命垂危,他和顔惜走的是後門,顔惜慌張的打電話,程慕将所有的人都調走,避免消息走漏。
休息室裏腥血的味道彌漫在每個人的鼻端下,柳若蘭抱着連湛漸漸冰冷的屍體哭昏厥過去。
雲璎珞呆若木雞的坐在地上,第一次在人前沒有了高貴優雅的自然,盡是落寞與凄涼。
姬夜熔看着眼前地面上赫然未幹涸的血漬,掌心向上,五指朝上,滿是血液,指尖冰冷的顫抖着。
在過去那麽長的暗淡時光裏,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每一次她都會義無反顧的擋在連默的身前,隻要他平安無事,她不在乎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姬夜熔從來都沒想過,也不敢想,有一天他會奮不顧身的擋在自己的面前,就像自己當初爲他奮不顧身一樣。
一聲“四哥”哽在咽喉,如刺在喉,吞吐不得,盡是黯然,盡是傷痛。
在一片哀涼中,門口突然傳來“嘭”的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姬夜熔擡頭望去,隻見霍以沫手中的冰袋掉在地上,天真的容顔上寫滿驚恐與不可置信。
霍淵看到她,眉頭一皺,立刻走到她面前,低聲質問:“你去哪裏了?”
“我,我,我……”霍以沫慌亂的六神無主,擡頭看向霍淵,聲音都在顫抖,“我去幫姬夜熔找冰袋了。”
霍淵眼神裏劃過一抹深意,還沒來得及說話,冷清的聲音卻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水,是她端給我的那杯水,有問題!”
————————————6263字————————————
少爺:寒渚(han.zhu)寒天水中的小塊陸地,取自:霜月倚寒渚,江聲驚夜船。
總裁系列:《總裁的豪門前妻》
總統系列:《前妻,偷生一個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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