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莎半天都沒動靜,連默急了,大步流星的走出洗手間,怒斥于莎:“還愣着做什麽?要我自己去找嗎?”
夜園這麽大,他哪裏知道一支燙傷藥膏放在哪裏!若知道,他就不指望于莎了。
于莎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出去拿燙傷的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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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默将藥膏擠出一點,輕輕的摸在姬夜熔被燙紅的指尖,怕她疼,還不斷的在吹氣。
“沒有起水泡,應該沒太大問題。”連默擡頭看向她,眸底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姬夜熔卻似不領情,指尖抽離,眸光看向别處,不看他,也不願意說話。
連默嘴角的弧度微僵,片刻後道:“我會再讓于莎給你送一碗,一點東西都不吃可不行,阿虞會瘦成小排骨的!”
“不用”兩個字到了舌尖轉了一個圈又咽回腹中,既然他想要自作多情,她何必阻攔,吃與不吃,在她!
連默出去了,半個小時後,讓于莎端着熱羹送進去,叮囑于莎一定要看着她吃,哪怕隻是吃幾口也好。
于莎點頭。
連默沒再進去,他知道若還是自己端進去,她定然是不肯吃的,現在就指望于莎能勸她吃一些。
他轉身去書房,下午帶她出去,積累很多事沒處理,今晚怕是連合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于莎将熱羹放在*頭,勸說道:“夜熔姐,好歹你吃一點,不然身體怎麽扛得住?”
姬夜熔側頭看向窗外神秘的夜色,聲音漠然:“端出去。”
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于莎沒有斷出去,轉身去收拾被打翻的碗,蹲在地上拿到已經涼卻的碗,聲音突兀的響起:“三次。”
姬夜熔聞言,眸光終于不再吝啬的移向她:“什麽?”
于莎拿着碗起身,擡頭看向她,“這碗羹是閣下親手做的,做了三遍,他确認味道可以,才端上來的。”
清冽的輪廓一怔,眼角的光掃向*頭櫃擺放的碗,這是他親手做的?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連默自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就沒進過廚房,他還有潔癖,也受不了廚房的油煙味。
他怎麽會……
“夜熔姐,我自知是一介卑微的傭人,有些話沒資格也沒有立場說,但今天就當我逾越了,若是說的你不高興,你罰我便是。”
言下之意,即便受罰,有些話她還是要說出來。
“你是一個話少的人,你因爲閣下心裏有多少苦,我和木槿小姐都看在眼裏,我們也經常私下責備閣下對你太過苛刻和無情了。一直到你出事,閣下夜夜開車到樓下,一等就是*,終于有次木槿小姐下樓将閣下趕走,閣下再也沒來過。我以爲木槿小姐是無法原諒閣下,可是後來木槿小說,她是不忍,不忍看到閣下夜夜守在樓下,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我問她,爲何不怨了?木槿小姐回答我,感情說穿了就是一個人掙脫,一個人去撿,兩個人願打願挨,旁人者沒權利指手畫腳。再者,閣下心裏的苦,隻怕不比你少,因爲你的性格實在太過寡淡和倔強了。”
聽到于莎提及木槿,姬夜熔的眸光黯淡了。
“你不在的日子裏,閣下對木槿小姐的照顧更甚從前,不管什麽好的都第一時間送給木槿小姐,事事都爲她安排妥當。起初木槿小姐不要,把東西都退回去,閣下又讓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來,托人給木槿小姐傳了一句話,他說:阿虞不在的日子裏,就隻剩下我們兄妹相依爲命了。”
兄妹相依爲命!
若不是親耳聽見,誰能相信這是那個高高在上,總是倨傲不羁的閣下說出來的話。
他明明有親的兄弟姐妹,卻像沒有一樣,要與自己下屬的妹妹,自稱親人,是兄妹。
“自那以後,木槿小姐再也沒有退過閣下送來的東西。再後來,木槿小姐走了,我本該另尋去處,是閣下把我留下來的,讓我繼續留在那棟房子裏,又讓我經常來夜園熟悉環境。我隻是一個傭人,閣下根本就不必理會我的死活,直到有一次,他喝多了來夜園,我才有勇氣問爲什麽。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的樣子,神色黯然,眸光破碎,低喃着,木槿不在了,若是你也走了,阿虞回來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該有多孤單!”
于莎想到那些過往,目光酸澀。她看到的閣下,并沒有人們眼中那麽風光,尤其是深夜裏的閣下,常常一個人來夜園,一個人離開,背影是那麽的孤寂,就好像什麽都失去了,一無所有。
“自從你回來,閣下事事以你爲先,想不到他自己。縱使以前閣下做錯事,讓你生氣,不能原諒,可面對他現在的真心好意,你怎麽能這樣冷漠?夜熔姐,我相信我們都有過真心被糟蹋的精力,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既然我們明白,又爲什麽要去讓别人體會這樣的滋味?這樣我們和當初糟蹋我們真心的人又有什麽區别?你可以不原諒閣下,也可以和他置氣,但不要糟蹋他的真心,尤其是在他是真的在爲你好的情況下。”
于莎不相信姬夜熔沒有看到閣下被燙到的手,紅腫,起水泡,比較起來姬夜熔隻是燙紅的指尖算不得什麽,即便如此,閣下還是第一時間選擇幫姬夜熔處理燙傷,根本就想不到自己。
“于莎逾越了,請夜熔姐責罰!”于莎單膝跪在姬夜熔的面前,右手掌心緊貼地面,左手背在身後。
在m國這個姿勢代表着:忏悔。
姬夜熔無動于衷,低垂的睫毛遮擋住所有的光芒與情緒,遲遲沒有說話,讓房間裏陷入一片死寂。
她不出聲,于莎就不敢起身,低着頭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下去。”許久之後,她的聲音低緩響起。
于莎一怔,擡頭眼眸裏閃過一抹意外,自己的行徑是很冒犯的,夜熔姐不懲罰嗎?
“你跟了我這麽久,應該知道我沒将你當下人看。”所以不管于莎說了什麽,她都不會生氣,尤其是于莎說的很對,連默是真心爲自己好,而自己是在糟賤他的真心。
于莎的眼眶蓦地紅了,“夜熔姐……”
她知道,正因爲知道才見不得夜熔姐和閣下如此,明明相互關心,明明可以讓一切好起來。
“下去,我想休息。”
“可是……”于莎欲言又止,眸光落在快涼掉的羹上,閣下叮囑她,一定要看着夜熔姐吃。
姬夜熔看穿她的想法,哪怕再沒有食欲還是端起了碗,吃了幾口。
那種惡心感再次襲上心頭,放下調羹,看向于莎:“這樣可以了?”
于莎點頭,立刻上前接過碗,“夜熔姐,你好好休息。”
待于莎離開房間,姬夜熔立刻下*,沖進洗手間,剛剛吃下的東西又吐出來了,連同之前喝的水也吐了。
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鏡子裏眉眸漠然寡情的素顔,沒有血色的唇瓣輕抿,聲音低低的,“木槿,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過份了?”
一室幽然,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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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辰3點40分,姬夜熔依舊沒有入睡,連默也沒有回房間,傭人們早已熄燈,退下,整個夜園被靜谧和黑暗籠罩着。
姬夜熔起身沒有開燈,穿過黑暗的長廊,看到書房裏的燈還亮着。
走過去時發現,門沒關,虛掩着,可以看到連默靠在皮椅上,閉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姬夜熔步伐很輕的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沒有絲毫的響聲,也沒驚醒他。
站在書桌旁,終于被看清楚他被燙到的手面,一片紅腫,起了很多個小水泡,有些滲人。
手下壓着文件,看着就知道他沒處理過自己的燙傷,否則不會是這樣。
想到他拉着自己去洗手間時急切的神情,心口無端被扯了下。
知道幫她處理燙傷,爲什麽就不知道處理下自己的燙傷?
許是太累了,他看起來睡的很熟,眉心凝着疲憊不堪,連她站在他身邊這麽久都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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