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媽,你是說楚先生已經訂下婚期要娶我?”拭去眼淚,蘇母問母親。
蘇母說:“嗯,你和楚先生的婚期就在半個月後。”
“半個月後?半個月後,我就要嫁給他了!”蘇敏望向母親抱在懷中的寶寶,清麗的臉兒上綻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喃喃說:“睿睿,睿睿,你聽到了嗎?媽媽要嫁給爸爸了,媽媽不是在做夢,以後媽媽可以守護着你長大,和爸爸一起,我們一起看着一天天長大。”
“睿睿還小,他聽不懂你說什麽的。”蘇母愛憐地看着女兒和外孫,“快去收拾好自己,等會咱們就回家。”
“嗯,我這就收拾。”微微笑了笑,蘇母從沙發上站起。
片刻後,古嬸回到病房,“蘇夫人,東西既然都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吧。”蘇母笑着點頭,抱着外孫站起。
“媽,還是我來抱睿睿吧。”朝母親伸出手,蘇敏想自己抱孩子,免得累着蘇母。
“不用,你這才剛出月子,身子虛着呢,媽來就好。”搖了搖頭,蘇母懷抱外孫,跟在古嬸身後走出病房,蘇敏緊跟其後。
古嬸昨天就有接到楚亦寒打來的電話,吩咐她陪在蘇敏母子身側,一起回蘇家别墅,照顧他們的日常生活,因此,在送蘇母和蘇敏母子坐上車後,她望着蘇敏說:“少夫人,少爺有吩咐我陪在你身側,好照顧你和小少爺。”
“這……”蘇敏秀眉微蹙,轉向蘇母,“媽,你看……”
蘇母笑了笑,目光落在古嬸身上,“楚先生想的周到,這段日子以來都是你在照顧小敏和孩子,既如此,就上車吧。”古嬸應聲,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駛出明仁醫院,一路開往蘇家别墅。
她最近怎樣了?
那晚看着蘇婉坐上陌生男子的車離去,雷一鳴一直放心不下,雖說他對現在的蘇婉已經沒什麽感情,可是人從她公寓離開的,加上她先前對他說的那些話,雷一鳴覺得蘇婉若是出事,與他脫不開幹系。
所以,自蘇婉消失後,他一直暗中打聽有關她的消息,卻到今日爲止,一無所獲。
被蘇董事長夫婦趕出家門,不是蘇董事長夫婦的親生女兒,外界并沒傳出什麽風言風語。
她在騙他?
可她當時說話時的神色,一點都不像是在作假。
而且,她住在他公寓那幾日,也沒見她有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
雷一鳴心裏充滿疑雲,左思右想後,他決定今天到蘇家拜訪一趟,好解開心底的疑雲,如果情況真如蘇婉所言,且人現在也沒在蘇家,他會将自己知道的,告訴她的父母,好讓他們知曉蘇婉在外面過得不易,能想法子将其找到,接回家裏。
倘若蘇婉說了假話,那麽他就更有必要把她的情況,對她的家人說出,如此一來,也好讓他們一家人團聚,也免得她徹底毀了自己。
雷一鳴的車子在蘇家别墅外的馬路上停着,倚着車門,他凝視着蘇家的别墅大門,已有十多分鍾時間。
“小敏,你看那小夥子是不是一直盯着咱家的大門看?”蘇家的車子在距離雷一鳴的車子還有二三十米時,蘇母不經意間擡起頭,透過車窗就看到一青年男子倚在車門上,凝視着自家别墅大門的方向,身形一動不動。
蘇母順着母親的視線看過去,隐約間覺得那望向自家别墅大門口的年輕男子有些眼熟。
他會是誰呢?
又是來找誰?
蘇婉,他是來找蘇婉。
蘇敏之所以這麽确定,一方面是她确定自己并不認識那年輕男子,另一方面,她又隐約間感到對方熟悉,基于這個原因,那就隻能是他認識蘇婉,因爲在大學時,蘇婉交過不少男友,而且都有介紹給她認識。
“王叔,你将車子先停下。”斂起思緒,她對司機說了句。
“好的,二小姐。”
王叔應聲,緩緩踩下刹車。
“小敏,你認識那個小夥子?”車子停穩後,蘇母見女兒準備下車,神色微變,出言問了句。
蘇敏回望向她,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那位先生可能是來找我姐,我過去看看。”
“别,你别去。”一聽到和蘇婉有關,蘇母急聲阻止女兒下車。
“媽,我看那位先生眼熟,他應該是我姐以前的男朋友,我就是過去和打個招呼,不會出什麽事的。”下車,随手合上車門,蘇敏透過半開的車窗,與蘇母說:“我真不會有事,媽若是不放心,就在這等我好了。”說完,她走向雷一鳴。
在蘇家車子停下的那一刹那,雷一鳴的目光就已經看了過去,這時看到蘇敏正走向自己,他俊秀的臉上表情微變,“你是蘇二小姐吧?”蘇敏行至他近前止步,就聽到雷一鳴出聲相問。
點點頭,她說:“我是蘇敏。”
雷一鳴确定了蘇敏的身份後,做自我介紹:“我叫雷一鳴,曾經是你姐的男朋友,咱們應該有見過面。”頓了頓,他又說:“不過,時間太久你可能已經不記得。”
“你是我姐的第一個男友,我還有點印象。”蘇敏禮貌一笑,說:“你有事嗎?”
“是這樣的,蘇婉,蘇婉她……”雷一鳴嘴角動了動,心裏組織好言語,注視着蘇敏說:“蘇婉還好嗎?”
他爲什麽會這麽問?蘇敏疑惑地看向雷一鳴,難道在蘇婉離開這個世界前有與他見過面?
思量片刻,蘇敏決定不管雷一鳴有無見過蘇婉,都将蘇婉死去的消息說出,心中這麽想着,嘴裏的話就已出口,“我姐已經死了。”
“啊?蘇婉死了?”雷一鳴目露驚愕,“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多月前我還有見過她,當時,她剛做過一個大手術,說她不是蘇董事長的親生女兒,還說她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看到她虛弱無助的樣子,我有照顧她一段時間,可是,可是最後她還是離開我的公寓。”
“她确實不是我的孿生姐姐,但我爸媽,包括我從沒趕她離開蘇家,她的死是場意外,我爸媽已經将她好生安葬。”有關蘇婉的事,蘇敏不打算對雷一鳴細說,因爲這裏面牽扯的太多,她不想因爲自己家發生的事,牽累到淩曦和璟,看到雷一鳴眼裏漸漸被自責填滿,她語聲輕淺,緩聲說:“我姐是做錯了事,才招緻意外身亡,與你,與任何人都無關。”
雷一鳴神色黯然,搖搖頭,低喃說:“怎會與我無關?如果我沒有趕她離開,如果我在一開始遇到她,就打電話到蘇家,她就不會,就不會在從我的公寓離開,便坐上一陌生男子的車離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姐的死真與你無關。”蘇敏出言安慰,“當時就算你給我家打電話,或者阻止她坐上陌生男子的車,以我姐的脾氣,她想做什麽事,是絕對沒有人能攔得住。”輕歎口氣,她的目光落在雷一鳴黯然神傷的臉上,“雷先生,你真得無須自責。”說着,她轉身走出兩步,又回過頭,“我媽還在車上等着呢,我就先走了,你也回吧。”語落,她再未回頭,徑直走到自家車子跟前,拉開後車門坐了上去。
“那位先生找你姐什麽事?”瞧女兒神色如常,蘇母心下舒口氣,然後問蘇敏。
“沒什麽事,他就是正好路過這裏,就想着過來看看我姐,結果聽到我姐已經去了,禁不住有些黯然神傷。”蘇敏說着,見母親好似還要問自己話,于是,微微笑了笑,給其一個安慰的眼神,又補充說:“我姐的死是場意外,我勸他别太傷心。”
望着蘇家别墅大門打開,又緩緩合上,雷一鳴仰起頭,數分鍾後,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上,目中神光已恢複如常。
他清楚蘇敏并不想和他多談蘇婉的事,也知道蘇婉的死多半不簡單,但就像蘇敏所言,這與并不關他的事,而且,他有留意到蘇敏的眼神,在她提起蘇婉的死時,目中有痛,有受傷,有着多種複雜的感情在湧動,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他收入眼底。
做錯事,出意外身亡?雷一鳴想到這,倏然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深想下去,發動引擎,一打方向盤,車子瞬間駛遠。
白椰島。
夕陽已然落下,但西方的天空上,還燃燒着一片橘紅色的晚霞。
無邊的大海,也被這霞光染紅,比之天上的景色,更要壯觀很多。因爲它是動的,每當波浪湧起,那灑在浪尖上的霞光既紅又亮,宛若一把把燃燒的火焰,忽然亮起,忽然熄滅,不停地重複着。
就在幾天前,旭已經能說出完整的句子,淩曦一直想問他有關那邊世界的事,可又怕旭想起往事心裏難過,就一直忍着,今個,璟因有事要處理,坐專機離開島嶼,而聶南希夫婦也抱着小馨兒在數天前回了b市,如今,就剩下淩曦和旭,還有島上的近百名保镖和下人在。
“旭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抱着旭站在沙灘上,淩曦凝望着那似火焰般的浪花,眼角漸顯濕潤,就在今日,就在此時此刻,她沒忍住,還是問了旭那邊世界的事,其實,她主要是想知道紅玉過得好不好,想知道顔霏過得好不好,想知道雲瀾和夜雲、夜雨兄妹過得好不好,卻不成想聽到,聽到……
雲瀾,雲瀾……
爲什麽?爲什麽要那麽做?
就因爲愛麽?
愛她,才甘願舍棄本命元丹,保全旭兒的魂魄,自個終了形神俱滅。
淚水滑落,滴在了旭的小臉上,他眼裏亦是噙滿淚水,“媽,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是我不好,若是我好好的,幹爹就不會有事。”話語雖連貫,但以旭的年歲,說的卻很慢,也微有些吃力。
坐到沙灘上,淩曦逼退眼裏的淚水,緊抱旭靠在自己胸前,搖了搖頭,輕聲說:“不哭,媽不哭。你幹爹是爲保全你的魂魄犧牲了自我,可他覺得值得,覺得自己一聲已了無遺憾。”言語到這,她眼裏逼退的淚水還是沒能忍住,再次滴落而下,喃喃說:“我知道他的心意,也有告訴他,我隻拿他當朋友,這麽說,我隻是不想他心裏難受,不想他陷得太深。”
她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說給旭聽,“可他就是那麽傻,明明知道我和他沒有可能,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父王,卻還是默默地喜歡着我,愛着我,連續爲我失去兩條命。他很好,真得很好,如果,如果我沒有先遇到你父王,我想,我會接受他的心意,哪怕他是水妖,哪怕他非我族類,我也會接受他的心意,嫁給他,做他一生一世的妻子。”
“可是這世間沒有如果。”淩曦的心此刻很痛,爲失去好友而痛,爲紅玉的癡情而痛,“紅玉喜歡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他,雖然紅玉一直否認,但我就是知道她喜歡雲瀾,從她每次見到 雲瀾,那偷偷瞄向他的眼神,我就能看出。”
“他們倆都是那麽的好,若是在一起,一定能夠幸福,所以,我在臨離開前,将紅玉托付給他照顧,就是想成全紅玉的一片心思,我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一時半會很難遺忘,但我更相信紅玉,相信她會用自己的愛,溫暖雲瀾,溫暖你幹爹,這樣的話,于他們倆來說,是再美好不過的一件事。”
旭止住眼裏的淚水,說:“我有勸幹爹,勸他接受紅姨,可是他說他隻把紅姨當做妹妹,隻要他活着,他會好好照顧紅姨,在他心裏隻有娘,這個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他重情重義,認定一份感情,絕不會說放下就放下,而且他還告訴我,說如果能輕易放下的感情,那就不叫愛情。他說他愛過,盡管你心裏隻有父王,但他無悔。”
“他就是個傻子,旭兒,你幹爹就是個傻子,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啊?”淩曦低聲抽泣着,“像他那麽好的人如果真的就那麽形神俱滅,這世間還有天理麽?我覺得他還在,他應該還在這世上,隻不過我們沒有看到他罷了,你說對不對?”從沙灘上站起,抑制住心裏的悲痛,她對旭說:“咱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派人到世界各地找找,看看能否找到你幹爹,嗯,我得先用電腦繪制出你幹爹得相片,這樣他們拿着相片找會更方便些。”
淩曦的情緒很激動,旭自然看得出,也能感覺得到。
但,可能麽?
那溫潤如玉,已然形神俱滅的男子,還有可能存在麽,且是存在于他們目前所處的這個世界?
“媽,你别這樣,你這樣我會擔心,爸和陽知道了,也會擔心的。幹爹,幹爹他雖然不在了,但他永遠在我們心裏,永遠都在。”旭勸說着母親,奈何淩曦聽不進去,她一邊往别墅走,一邊低喃:“發生在咱們一家人身上的事,哪件不離奇?你幹爹那麽好的人,他身上一定也會有奇迹出現,隻要咱們誠心找,一定能找到他。”
“好吧,那咱們試試,或許真能找到幹爹也說不定。”這會兒,旭隻能順着淩曦的話說,是他不好,是他在老爸不在的情況下,說出幹爹的事,惹得老媽現在這麽傷心,“媽,舅舅一家在那邊過得很好。”旭說出這句話,意在轉移淩曦的心思,讓她能暫時從雲瀾的事中走出,卻隻是徒勞。
淩曦抱他回到别墅,揮退下人伺候左右,摟他坐在書房中,對着電腦繪制起雲瀾的畫像來。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旭倒是在下人伺候下,吃喝拉撒正常,而淩曦則除過偶爾靠在椅上阖眼休息那麽一兩個小時,就一直坐在電腦前繪制着雲瀾的畫像,旭心裏很急,想給璟打電話,卻被淩曦嚴令禁止,不準他影響到璟的工作。
爲防止他不聽話,背着她給璟打電話,她想出絕招,那就是不讓旭離開她的視線。
下人照顧旭吃喝,要在她眼前進行,就是旭方便,也是如此。
她這樣,旭心裏很不好受,卻又沒别的法子,隻能等着自家老爸快些回來。
私人專機在停機坪上停穩,璟揮退保镖跟随,徑直走向他和淩曦住的别墅。
丁嫂是照顧淩曦起居的傭人,見今個天氣好,上樓勸說淩曦到室外走走,卻被告知别打擾她做事,這幾日淩曦的反常,丁嫂有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但她是傭人,隻能好言勸說,主人不聽,她隻有心急,别無他法,這會兒剛步下二樓,就看到璟男主人大步踏進客廳,忙上前行禮,“先生,您終于回來了!”
聽她語氣明顯不對,璟不由皺起眉頭,沉聲問:“可是夫人出什麽事了?”
“回先生,夫人這兩日……”丁嫂口中的夫人兩字剛一出,璟身形一閃,瞬間不見蹤影,待丁嫂回過神,邊揉眼睛,邊自語:“我剛才是眼花了嗎?”
手微揚,書房門從裏打開,璟出現在淩曦身旁,“曦兒,你出什麽事了?”
回答他的卻是旭弱弱的聲音,“爸,是我不好,才緻使媽這兩天沒好好休息。”璟突然間出現在書房,且語聲急切,滿目擔心,旭稍加一想,就知其已從丁嫂口中聽到了什麽,于是,忙出聲承認錯誤。
璟注視着旭看了一會,問:“你對你媽說了什麽?”
“璟,我做好了,我做好了雲瀾的畫像!”就在旭要張口說話時,淩曦驚喜的聲音響起,從椅上起身,她拽着璟的大手,将他拉到電腦前,“你快看,我繪制出的這張畫像,是雲瀾嗎?”男子容貌俊逸非凡,留着精緻的短發,身穿白色休閑裝,嘴角挂着淺淺的微笑,站在海邊的礁石上,目望遠方天際,看起來是那麽的悠然閑适,淩曦滾動着鼠标,璟凝視着電腦上閃過的一個個畫面,思緒逐漸飄遠,低喃說:“像,很像,如果雲瀾到了這裏,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爸,幹爹爲保全我的魂魄已形神俱滅。”旭不想說的,可是看到雙親都有些失常,抿了抿小嘴,終還是說出了這個令人心痛的事實。
璟倏然回過神,望向旭,“你說什麽?你幹爹爲保全你的魂魄已形神俱滅?”
旭與一般嬰兒本就不同,這會他坐在搖籃裏,對上璟深邃的目光,點點頭,然後慢慢說起他來這裏之前的事。
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旭說着,璟在旁聽着,而淩曦此刻,望着電腦屏幕上的畫像,又一次默默垂淚,“璟,咱們找找,就用這些畫像四處找找,興許雲瀾并沒有從世間消失,或許他身上也出現了奇迹,咱們找找他好麽?”
“嗯,找,我現在就将你繪制出的這些畫像給‘t’傳過去,讓他們現在就找。”雲瀾,那個被他視作知己的男子,那個曾多次救曦兒脫險,不顧個人安危的男子,那個與他有着相似氣息的溫潤男子,找,哪怕找到他的希望很渺茫,他也要吩咐人去找。
或許真有奇迹也說不定,璟攬淩曦到自己懷裏,修長的大手輕撫着她的背脊,“好了,别傷心了,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也是。雲瀾是因爲愛你,才甘願舍棄本名元丹保全旭兒的魂魄,他無悔,當時做出這個決定,他心裏一定無悔。他是真男兒,可是我不能因爲他愛你,因爲他對你,對旭兒做出的犧牲,就讓他占據你整個心,并且讓你每日陷入悲痛中無法自拔,這樣我不僅會爲你心痛,而且會吃醋,會吃很多很多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