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多少?”
魏安沒有正面回答祝葦名,倒是反問了他一句。
祝葦名沉默了片刻,緩緩歎道:“在我晉升爲劍聖之後,我爺爺便帶着我來到這個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聽爺爺提起,我祝家其實一直供奉着神明。
我一開始半信半疑,甚至非常期待見到神明。
可是,當我看到那個半腐爛的血肉池子之後,我整個人都麻了,寒毛直豎,腸胃抽搐,甚至因此做了好幾天噩夢。”
魏安深表理解,問道:“你和神明聊過嗎?”
祝葦名點頭道:“聊過一會,可惜時間短暫,沒聊到什麽實質的内容。
我所知曉的關于神明的一切,其實大部分來自于曆代族長口口相傳,且發誓不得外傳的那些内容。”
魏安明白了,應道:“我和你的情況差不多,時間有限,沒有聊到太多内容。神明特别對我提起,祂是新神,伱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祝葦名回道:“新神對應的是舊神吧,這個世界在久遠之前似乎存在過一批舊神,但祂們早已無影無蹤了,可能消亡了,也可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話和魏安猜想的差不多,他又說道:“神明還提到了武道盡頭有三種結局,第一是死亡,第二是成爲神明的飼料,第三沒說,你知道嗎?”
“三種結局?”
祝葦名想了想,搖頭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魏安愣了下,旋即想到了什麽,問道:“你爺爺還在人世嗎?”
祝葦名點頭道:“爺爺雖已老邁,再活個二三十年沒問題。”
魏安頓時明白了。
祝葦名的爺爺還沒死,所以沒有告訴他,應該怎麽料理族人的後事。
由此可見,祝家供奉(喂養)神明這件事,一直是祝葦名的爺爺在操辦,祝葦名的手還沒有弄髒。
魏安不好點明,沒有多說什麽,打算就此告辭。
“大師難得來一次,不多住幾日?”祝葦名看出了魏安欲言又止,連忙說道。
魏安笑着婉拒道:“不了,我還其他事情要辦。”
祝葦名深感惋惜,想了想,提醒道:“上官金鱗失蹤這一個月,我得到一些密報,他極有可能去了神都。在神都那邊,有幾位皇族中人,與上官金鱗私交甚笃。更别提,不久前,天武帝剛剛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劍王,他們可是親密的盟友。”
“皇族麽……”
魏安深吸口氣,感覺自己越玩越大了,幹翻一個劍王屬實震驚天下,因此引起皇族的忌憚也在情理之中。
念及此處,魏安略一沉吟,翻手取出了《獨孤神劍》,遞了過去,笑道:“多謝祝家主提醒,這本秘籍你應該感興趣。”
“啊這,劍魔傳承!!”
祝葦名大吃一驚,沒想到這種級别的秘籍,魏安說送人就送人了,太豪爽了吧。
即便他是一個豪門出身,享盡了榮華富貴,卻也沒有如此大氣過。
“多,多謝大師!”
祝葦名肅然起敬,深吸口氣,鄭重接過了秘籍,然後心頭狂喜不已。
有了這《獨孤神劍》,他那已經純熟卡頓的劍法必将有所進步,甚至更上一層樓也不定。
幾乎在同時,魏安眼底刷過一行行發光的字迹。
“可惜了……”
祝葦名和夏機鋒一樣,沒有勇氣化魔,終其一生止步于劍聖境界。
“浪費了一個億啊!”
饒是魏安财大氣粗,還是覺得一陣肉疼。
這時候!
“大師如此慷慨,祝某也不能小氣了。”
祝葦名臉色一陣猶豫後,一咬牙,仿佛做出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緩緩道:“既然大師遲早要和皇族發生沖突,那祝某便透露一個事關皇族的機密給你。”
魏安頓時打起精神,洗耳恭聽。
“皇族的血脈叫什麽,在民間是被禁止議論的,就算是一些名門大派,血脈世家,對于皇族的血脈也了解不多。但我祝家,恰好算是半個皇族,知道一點重要訊息。”
祝葦名提到:“皇族血脈,其實名爲‘噬龍血脈’,這是一種能夠吞噬其他血脈的強橫血脈。”
“吞噬?!”
魏安臉色一變,震驚道:“我的乖乖,那豈不是無敵了?無論你的血脈有多強,隻要遇上了噬龍血脈,全部要被吞噬掉。”
祝葦名笑道:“倒也沒那麽恐怖,因爲噬龍血脈,需要通過聯姻的方式進行吞噬。
舉個例子,某個世家誕生了一種極其罕見且強大的血脈,皇族得知之後,往往會通過娶妻或招贅的方式,将那人加入到皇族之中,然後生育繁衍,誕下的子孫中,必定有更強大血脈出現。
而且,那種強大的血脈不但保留了噬龍血脈的特質,還兼具另一種血脈的某些特質,屬于是強強組合,變得更強!”
魏安恍悟過來,這樣倒還好,沒那麽逆天。
講真的,一開始他以爲是皇族中人可以直接吞噬奪取其他血脈呢。
想想也是,噬龍血脈若是像他想象的那般逆天,那其他血脈世家全部要淪爲一個個皇子皇孫的食糧了,隻要皇家子孫超過一定數量,對于全天下的血脈世家而言,必定是滅頂之災。
“還好是通過聯姻的方式,不然我的百變血脈,也可能被吞噬掉。”魏安想到。
祝葦名繼續說道:“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重點,皇族經過一代代聯姻,不斷培育和強化噬龍血脈,漸漸地将噬龍血脈培養到了皇血級高階,那個人便是老皇帝!
老皇帝是這個世界上,不,他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皇血級高階血脈,且而且後無來者。”
魏安心神一動,眨眼道:“老皇帝的血脈,沒有延續下去?”
祝葦名點頭道:“問題就出在這裏,老皇帝的噬龍血脈,似乎進化到了巅峰,無論他和哪個女子結合,誕下的數百個皇子皇孫公主中,竟然沒有一個是皇血級高階,呈現衰退趨勢。
并且,老皇帝的那些皇子皇孫公主們,無論他們和誰聯姻,誕下的子孫後代的血脈,都沒有進一步強化,要麽保持不變,要麽衰退。
這是一種極其恐怖的現象,可能意味着幾百年後,皇族血脈将衰退到王血級。”
魏安啧啧不已,一陣唏噓。
祝葦名也歎道:“老皇帝爲了改變這一趨勢,可謂是用盡了手段,甚至是不擇手段。你還記得仁王之妻納蘭萱嗎?”
魏安應道:“被老皇帝煉成丹藥那位仁王妃?”
祝葦名點頭道:“當年,老皇帝之所以想要娶納蘭萱,其實他是想借助納蘭萱的特殊體質,嘗試一下能否誕下更強的血脈子孫。
可惜,納蘭萱抗命不遵,導緻老皇帝的嘗試無疾而終,卻也因此被記恨上了,導緻了她的悲劇。”
魏安眨了眨眼,唏噓不已。
萬萬沒想到,納蘭萱之死還有這一層内幕。
皇族血脈統治天下。
一切爲了皇族,一切源于血脈!
祝葦名總結道:“放眼天下,知曉皇族血脈正在衰退的人寥寥無幾,我懷疑涼武帝董焯是知情人之一,所以他才會如此狂妄,因爲他知道隻要老皇帝一死,皇族根本壓不住八王!”
魏安明白了,拱手道:“多謝告知此事。”
祝葦名也拱拱手,誠懇道:“大師,請保重,有緣再見。”
二人就此分别。
……
……
神都,戎郡王府邸!
密室之門緩緩打開了,走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老人,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彌漫,走路卻是龍行虎步,異常穩健。
老人雙手并用,将頭發捋向了腦後,露出一張滄桑面孔。
如果魏安在這裏,定能一眼認出,老人正是失蹤一個月之久的劍王上官金鱗。
他已經從一個中年模樣的人,變成了一個老人,變化之大,蒼老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劍王,感覺如何?”
這時候,一個身穿石青色大襟長袍、上衣連下裳的強壯男子,緩步走了過來,笑着打招呼。
“還行。”
上官金鱗不願多說,迅速岔開話題,問道:“戎郡王,我閉關調養這一個月期間,劍州發生了哪些大事?”
戎郡王回道:“從心教已經完蛋了,太乙宗也一蹶不振。”
上官金鱗對此沒有任何意外,但他想聽的,卻不是這些,從心教和太乙宗完不完蛋,他根本不在乎。
戎郡王笑了笑,這才說道:“你放心,虛竹終究是佛門中人,沒有直接攻向你的王城,沒有毀掉你的王宮,他在秦家洗劍池閉關一個月後突然離開了,去向不明。”
上官金鱗暗松口氣,繼而咬牙切齒,沉聲道:“虛竹此人,絕不能留。”
戎郡王不置可否,隻道:“關于虛竹,我做了一些調查。他的真名叫魏安,我查到,數年前這個名字曾在涼州出現過,那時候他年僅十六,涼州潛龍榜第一。”
上官金鱗攥緊拳頭,問道:“他師承何人?家境背景呢?”
戎郡王面色一陣古怪,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上官金鱗愣了下,費解道:“你不是查到他在涼州嗎?”
戎郡王歎了口氣,攤手道:“魏安是在涼州出現過不假,但神奇的是,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沒有一個人認識他,而且很快他就從潛龍榜上消失了。下一次再出現魏安這個名字時,則是涼州白骨榜上。”
上官金鱗驚呆了,難以置信,咬牙道:“你是說,整個涼州那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潛龍榜第一的真實身份?”
“就是這樣。”
戎郡王哭笑不得,“雖然聽起來很扯淡,但事實就是如此。這個魏安,似乎一直在隐藏身份,不顯山不露水,神秘到了極點。他在涼州出現,正如同他在禅州出現的情形一樣,突然冒出來,橫空出世!”
上官金鱗雙眼瞪大,一時間氣喘如牛。
他被魏安害的如此凄慘,結果呢,到現在竟然沒有弄清楚人家的真實身份,天理何在?
這時候,戎郡王神色一正,開口道:“哦對了,皇上讓你出關之後,立刻就去見他。”
“哦,天武帝已經知道我來神都了?”上官金鱗臉色又是一陣變幻。
……
……
三月二十八日,有雨。
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魏安離開嶺南山後,落腳在一個小城鎮的客棧中度過一夜。
這個小城鎮,魏安仔細檢查過,沒有“神明”存在的痕迹,自己不會被監視到。
今天清晨,窗外雨聲纏綿。
魏安靜下心來,梳理這段時間一連串的行動以及收獲,最後做出總結,據此制定未來的修行計劃。
“現在我的肉身、内力、精神全部超越了一品巅峰,未來之路應該怎麽走呢?”
魏安早就意識到,他的外挂萬物模拟系統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局限性,就是必須得依靠人才。
遴選出人才模拟功法,可以獲得相應的修煉成果。
但是,當魏安一步步打破這個世界的極限之後,試問誰還能模拟出超越他的結果呢?
沒有了!
“眼下,我的肉身和内力,很難獲得提升了。”
“精神方面,如果我能夠晉級劍魔,還能更進一步。”
劍魔是劍聖化魔之後蛻變而成。
而化魔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一種精神蛻變。
“最後,我的血脈是王血級初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分析到了這裏,魏安心頭迅速明了,未來可以在兩個方面多多花費心思。
其一,想辦法晉級爲劍魔;
其二,想辦法盡快提升血脈。
“咚咚!”
忽然,敲門聲傳來。
魏安眉頭一皺,問道:“誰?”
“客官,您是叫魏安嗎?”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魏安雙眼微微瞪大一圈,他如此小心翼翼,再三确認,沒想到還是被人追蹤了,而且他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這個天下,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魏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坦然道:“我是魏安,誰找我?”
店小二推開了門,手裏拿着一封信,臉上堆笑道:“有人送來一封信,讓小人轉交給您。”
魏安點點頭,收下了信,丢出一塊原石賞給了店小二,後者大喜不已,點頭哈腰的退了出去。
“刺啦!”
魏安撕開信封,打開裏面的紙張,目光迅速掃過,忽然眉梢挑起。
寄信之人自稱是“水鏡先生”。
此人想約魏安見一面,爲表誠意,時間地點都可以由魏安來安排,寫在紙上交給店小二就行。
“有點意思,這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惡意。”
魏安權衡了下,水鏡先生可以随時鎖定他的位置,那麽,無論他去哪裏其實都毫無意義。
既如此,不見也得見了。
于是,他走出房間,在櫃台借了筆,在紙上寫道:“晌午,十裏坡。”
這個小城鎮西邊有一個十裏坡,魏安在來的路上恰好經過那裏,因爲地名較爲吸引人,便多看了幾眼。
店小二收下了信。
【一隻猴子飛來,叼走了信。】
模拟結果很快出來。
“猴子,飛?!”
就在魏安若有所思之際,一道白影從天而降,闖進了客棧中。
那赫然是一隻白色毛猴,尖嘴縮腮,眸似火焰,後背上生出一對肉翅,噗嗤噗嗤扇動着,驚得衆人紛紛避讓。
叽叽!
白色飛猴尖叫着撲向店小二,抓起那封信就飛走了。
見此一幕,魏安頓時來了興趣。
轉眼到了晌午。
魏安飄然落在十裏坡。
坡上沒有人家居住,倒是有一座廢棄的山神廟,有幾個熊孩子正在破廟裏玩捉迷藏。
不多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
魏安轉過頭,就望見路口有一個倒騎驢的白衣老者,晃悠悠的走來。
白衣老者戴着鬥笠,吹着笛子,宛若一個隐居世外的仙人,不沾染一絲紅塵煙火氣息。
很快,毛驢停在了廟前。
白衣老者自顧自吹笛,直到一曲吹完,這才不緊不慢跳下驢背,取下兜裏,露出一張仙風道骨的面孔,沖魏安拱手道:“見過虛竹大師,久仰大名。”
魏安還了一禮,淡淡道:“尊駕便是水鏡先生?”
“區區賤名,不足挂齒。”
白衣老者胡須飄飄,呵呵笑道:“正如虛竹大師你,你也很多個名字不是嗎?若非白骨榜昭示,恐怕世上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麽吧。”
魏安撇嘴道:“先生約我出來,就是爲了聊這個?”
“當然不是。”
水鏡先生笑容一斂,連道:“大師擊潰劍王,間接得罪了皇族,不出意外的話,數日之内,你的通緝畫像将會傳遍九州,不知大師之後有何打算?”
魏安嗤了聲,失笑道:“這是我一個人的麻煩,似乎與先生無關吧。”
水鏡先生正色道:“天武帝掌握神州、道州、丹州、劍州,你在這四州已經不受歡迎,而且你在劍州做的事情,足以讓八王如坐針氈,夜不能寐,想必符州和兵州對你也是十分忌憚。那麽,你的去處可能隻有禅州和涼州了。”
魏安反問:“那又如何?”
水鏡先生撚須笑道:“你一直在尋求變強之法,但禅州和涼州你已經待過了,好馬不吃回頭草,你應該也不想回去了,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