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李太白心中警報大響,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襲來。
随即罡力鼓蕩,後背上的長劍嗡嗡震鳴。
铮然一聲響!
長劍如水,出鞘,飛過頭頂。
李太白擡起手,一把握住劍柄,人劍合一的瞬間,周身頓時青光大盛,浩浩蕩蕩,不可一世。
“青蓮劍歌·第四十九章!”
霎時間,李太白和他的劍從視野裏消失,化作一道青芒高速遊動,猝然欺近武禦天,又猝然暴退遠去,嗖嗖嗖!來來回回穿梭遊動,目不暇接。
噗!
噗!
……
天地間不間斷的響起四十九次銳響,連成一串奇妙的音符,湊出了動聽的樂章。
呼!
第四十九次銳響過後,青芒一閃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李太白和他的劍再次顯露出來。
整個過程全部發生在頃刻之間,一個呼吸不到的功夫!
李太白瞪大眼睛,凝視武禦天。
就見到武禦天臉上、身上浮現一道道傷痕,縱橫交錯,遍布全身,傷痕不多不少,恰好四十九道。
這便是道門絕世劍法《青蓮劍歌》的恐怖之處,練成此功後,你能夠對準敵人飛速穿梭斬擊四十九次,一氣呵成。
在這個過程中,哪怕是同階擅長身法的高手,一樣很難逼得開全部的斬擊。
一旦你被李太白的青蓮劍罡斬中一次,接下來的斬擊便如同疾風驟雨,跗骨之蛆,接踵而至,斬得你欲仙欲死。
李太白剛才的斬擊非常完美,行雲流水,而且四十九道劍罡全部命中,結結實實的斬在了武禦天身上。
下一秒!
武禦天的身體開始分崩離析,稀裏嘩啦散落開來,化作一堆破碎的肉塊。
可是,不等李太白露出開心的笑容,那些破碎肉塊忽然蠕動起來,重新組合,很快恢複了原狀。
武禦天完好無傷的站在了原地,面帶一抹戲谑道:“青蓮劍歌,不過如此。”
李太白倒抽一口寒氣,抱起酒葫蘆汩汩汩狂喝,喝了個精光,最後一口酒水含在嘴裏。
“噗!”
李太白張口噴出,酒水化作水霧淋在了長劍之上,緊接着,更勝之前的青光蓬散開來,青芒裏裹挾着一簇青色火焰,帶個人毀滅的熾熱氣息。
“呔!”
李太白和他的劍再次化作一道青芒,以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劍罡,斬擊而去。
刷刷刷!
呼呼呼!
斬擊+青炎灼燒!
眨眼睛又是四十九次斬擊,帶着青炎的劍罡無與倫比,破壞力十分恐怖。
僅是一點火星落在石頭上,石頭便會融化成了赤紅色的岩漿,在地上流淌。
“我和我的劍到此一遊。”
李太白一口氣施展出生平最強殺招,随即落在遠處,縱情長嘯。
此時的武禦天身體七零八落,每一塊碎肉都沐浴在恐怖的青色火焰下,被燒得血肉不存,金剛骨架也是一片焦黑。
“我的酒炎之火,能夠破處一切邪祟惡瘴!”
李太白對于剛才的攻擊非常滿意,因爲武禦天一直站在不動,任由他施展,給了他充足的蓄力時間。
但是,他心中的不安情緒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強烈。
“這就是伱的……極限?”蓦然,一個平靜且熟悉的聲音傳來。
李太白隻感覺毛骨悚然,擡頭看去,武禦天好端端站在原地,身上沒有一點傷痕,就連那件睡衣也是一塵不染。
“你,到底做了什麽?”
李太白雙目漸漸血紅,臉上湧現一絲絕望之色,呼吸沉重的像是胸口壓着一塊萬鈞巨石。
武禦天面不改色,隻是撿起一節樹枝,指向李太白,輕笑道:“看好了!”
她掠身向前,揮動樹枝,一道劍光乍然浮現,接着那道劍光一分爲二,二分爲四,持續不斷倍增,眨眼間滿天全是劍光閃動。
“太乙分光劍!”
李太白瞳孔一縮,恐懼和挫敗的強烈情緒在内心深處噴湧而出。
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幅畫面。
因爲誤打誤撞,他偶然發現太乙宗天驕古天翮始亂終棄,導緻多位良家婦女羞憤自殺,一怒之下對其發起單挑。
哪想到,古天翮的太乙分光劍早已臻至化境,毫無破綻,劍威煌煌,绮麗絕倫,遮天蔽日,輕松壓制住了他的青蓮劍歌。
彼時此刻恰好此時此刻!
李太白心頭湧現一股無力感,心境劇烈震蕩,握劍的手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
心氣沒了,人自然就廢了。
此時的他,就如同心态徹底崩了的無生法王一樣,喪失了鬥志,任人魚肉。
“啊~”
滿天劍光籠罩而來,李太白回想此生種種,年輕時才高八鬥卻郁郁不得志,中年遊走大好河山,博得人間三兩虛名,到頭來還是一事無成。
什麽詩劍仙,不過是一個笑話!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滿天劍光襲來,貫穿他的身軀,摧毀他的靈魂。
嘭!
蓦然,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将他一下拽走。
李太白心頭一驚,睜開雙眼,随即發現自己雙腳離地,飛在半空中。
滿天劍光詭異的消失無蹤。
武禦天依然站在原地,長發随風飄舞,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了後方。
李太白心有所感,偏頭一看,帶着他飛起的人赫然是虛竹大師。
魏安其實早就來了,觀戰從頭到尾,親眼目睹李太白輕松拿捏釋燈大師,卻被禅王武禦天戲耍得心态大崩,幾乎喪命。
二人越飛越高。
“呼呼,好險,差點沒命了。”李太白大喘粗氣,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魏安松開手,淡笑道:“禅王的能力,類似于幻術,是嗎?”
李太白不答反問:“你看到了什麽?”
魏安回道:“你困住釋燈大師之後,便和禅王隔空對峙,你們兩個人一直靜立不動,但禅王神态輕松,你卻情緒激蕩,氣息紊亂,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果然!”
李太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驚歎道:“禅王擁有特殊體質‘颠倒衆生’,看到她或者觸碰到他,漸漸會墜入心魔,極難逃脫出來,最後的結局必然是走火入魔。”
魏安了然,道:“所以,你其實不是被她打敗的,是被自己的心魔打敗的。”
“沒錯,就是這樣。”
李太白點頭道:“我曾輸給太乙宗天驕古天翮,那一戰敗得太恥辱了,成爲我的心魔,心理陰影揮之不去。
禅王用她的能力,引動我的心魔,使我陷入一重又一重幻境中,心理陰影持續不斷放大,直至心生絕望。
唉,若不是你及時出手搭救,我的心境隻怕已經崩塌,心魔入侵,萬劫不複。”
魏安聽到這番描述,不由得啧啧稱奇。
好一個禅王!
又是紅顔榜上的奇女子!
别人看她一眼就懷孕的節奏,太恐怖了吧。
與此同時!
“阿彌陀佛!”
這會兒,釋燈大師已經脫困,他道了一聲佛号,走到了武禦天身旁,仰頭望向夜空。
“禅王,那位便是虛竹。”
釋燈大師介紹道。
武禦天微微仰頭,視線投向高高的夜空之上,低語道:“此人非常棘手,我還沒有做好打敗他的準備。”
釋燈大師自然明白武禦天的話是什麽意思,他其實是李世宗的心腹。
正是李世宗安排釋燈大師,全力支持和輔助武禦天。
正因此,武禦天對釋燈大師非常信任。
釋燈大師也是少數幾個真正了解武禦天“颠倒衆生”能力的人之一。
人類是有記憶的,能夠記住快樂的事,更加能夠記住那些痛苦、屈辱、恐怖、不堪等等龌龊的事。
那些負面情緒,陰暗情緒,對于一個人的影響非常大,它們往往會成爲人生的絆腳石,一道道過不去的坎坷。
“颠倒衆生”這種奇異的特質,恰恰能夠刺激人們的負面情緒,讓他們陷入人生最灰暗的時刻,承受最恐怖最痛苦的折磨,直至崩潰。
強大如無生法王,橫行霸道,卻在輸給魏安之後,留下了心理陰影。
就這樣,武禦天利用這一點,輕松擊潰了無生法王的心境。
如果說恐懼是人類最大的天敵,那麽武禦天便是恐懼之母!
失敗隻有一次和無數次!
也就是說,隻要你失敗過一次,武禦天就能用那次失敗的記憶不停的折磨你,直到你自我毀滅爲止。
但是!
對于一個從未品嘗過失敗滋味的人而言,他們對武禦天這種能力完全免疫。
比如,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屁孩,無知無畏,根本不知道恐懼是什麽,哪怕被武禦天抱在懷裏,也根本不會中招。
嗖!
這時候,魏安和李太白從天而降,飄然落在地上,出現在武禦天三丈開外的地方。
“虛竹師弟。”
釋燈大師雙手合十,歎了口氣,神情略有些複雜,“抱歉,驚擾你的清夢了。”
魏安淡淡道:“無礙,隻是我沒想到,禅王居然就在金山寺閉關潛修。”
他的視線投向武禦天,眼神波瀾不驚,一片澄澈,沒有任何異樣。
見此一幕,無論是釋燈大師還是李太白,心頭全部爲之震撼。
武禦天自己也是愣了愣。
“咳咳,這個嘛,并非老衲刻意隐瞞。”
釋燈大師咳嗽一下,化解尴尬的氣氛,連忙解釋道:“禅王一心向佛,虔誠之至,每年都會抽出數月時間在此閉關潛修,當然,她不希望被人打擾。”
“嗯。”
魏安點頭表示理解。
有一說一,這次主動上門惹事的,明顯是李太白這家夥。
話剛說完,武禦天緩步走來,颔首爲禮道:“虛竹大師,本王代表禅州歡迎你的到來。”
“小僧見過禅王。”
魏安豎起手掌,微笑道:“小僧聽到打鬥動靜,好奇之下,便過來看一看,沒想到竟撞見禅王和詩劍仙夤夜切磋武藝,過程之精彩,令人歎爲觀止。”
武禦天平靜道:“隻是随便玩玩罷了,雕蟲小技,贻笑大方了。”
“哪裏話。”
魏安笑了笑,“小僧和詩劍仙一見如故,不知禅王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繞過他的不敬之罪?”
武禦天默然片刻,笑道:“繞過他倒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能擋住我這一掌。”
她忽然出掌,施展出的赫然是天佛掌第九式,同樣是萬佛朝宗,威能卻遠遠強過釋燈大師那一掌。
魏安目光一閃,沒有施展任何招數,擡手向前一推。
啪!
二人在半空中擊掌!
掌與掌緊貼在一起!
沒有任何激烈的碰撞,隻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擊掌。
原來,武禦天看似全力出手,實則隻是虛招,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觸碰到魏安。
“颠倒衆生”這種能力,别人看到武禦天就會觸發,但如果武禦天觸碰到某個人,那爆發出的威能将瞬間提升百倍不止。
這一刻,武禦天接觸到了魏安。
然而,魏安依然面不改色,沒有任何一點波動。
武禦天臉色一變,緩緩退後了三步,驚歎道:“不愧是虛竹大師,了不起,沒想到你此生竟然未嘗一敗!”
魏安笑而不語。
說起來巧了,魏安這個苟道中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自出道以來,的确未嘗一敗。
“我一直以爲像你這樣的人不可能存在,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武禦天歎道。
魏安放下姿态,懇求道:“請禅王法外施恩。”
武禦天斜了一眼李太白,點頭道:“隻要他不将此間發生的事洩露出去,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李太白略默,低頭道:“李某以心魔起誓,此生絕不對任何人提起今夜之日,不然必遭五雷轟頂,斷子絕孫。”
武禦天這才滿意一笑,道:“虛竹大師,今日夜已深,本王先回去休息了,擇日再正式宴請你。”
魏安自無不可。
……
……
片刻後,魏安和李太白離開後山。
“虛竹大師,此間事了,我該走了。”李太白歎口氣,表情有些郁悶。
今日他來找禅王,本是想刺殺了她,将禅州還給李氏王族,從而青史留名。
哪想到,吃坤不成……
不,坤都沒捉住,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被武禦天深深鄙視了一把。
魏安拱手道:“詩劍仙,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李太白聽得這話,精神一振,拱手道:“保重。”
他灑然一笑,揚塵而去,倒也潇灑如故。
……
……
轉眼已臨近十二月中旬。
劍州與禅州交界處,發生一起械鬥案件。
起因是住在禅州的一戶人家,跑到劍州境内,砍倒了一顆三百歲的老樹。
劍州鄉紳聽聞此事,一怒之下,抓住砍樹者,毒打一頓。
被打者旋即報官,禅州地方官二話不說,越界抓住劍州那個鄉紳,升堂審理,将鄉紳打入大牢。
劍州地方官一看這架勢,大爲不滿,也跨界抓了砍樹者一家子打入大牢。
雙方爲了這事互相扯皮,互相指責。
誰也沒想到,這件事越鬧越大,不斷升級,猶如一簇野火迅速蔓延。
不日,禅王怒氣沖沖下令,派出十萬大軍陳兵劍州邊界。
劍王也是一個狠人,當即派出十五萬大軍駐紮邊界。
雙方大軍隔空對峙,劍拔弩張。
……
……
“好一個禅王!”
這天,了緣大師火急火燎趕到金山寺,見到釋燈大師,滿臉怒氣難消。
“師弟息怒。”
釋燈大師遞過來一杯茶,安撫道:“劍州一再挑釁禅州,禅王迫不得已做出反應,這也人之常情,不可避免的事情。”
“什麽迫不得已?師兄啊,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了緣大師冷笑道:“自從天武帝聯合了道州,劍州,以及丹州,組建了四州聯盟,就成功扼住了董焯的攻勢,爲天下争取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從那時起,董焯就在尋求破局之法,而能夠幫助他的人,隻有禅王。
董焯想要利用禅王牽制住劍州,打破四州聯盟的格局。
天武帝也意識到這一點,雖然他将道門冊封爲國教,但也在極力安撫禅王和佛門,甚至冊封了靈光寺的‘一凡大師’做了皇子、公主的導師。
可是,武禦天這個婦人,牝雞司晨也就罷了,偏偏她還是頭發長見識短,愚不可及!
今日她暗中幫助董焯,無異于與虎謀皮,自毀長城。”
釋燈大師面色微變道:“師弟言重了。天下誰人不知禅王向來低調行事,與人爲善,這次錯在劍州,非禅王之過。”
了緣大師呵呵冷笑道:“師兄,看來你也是冥頑不靈。既如此,那我就直說了,禅王敢做初一,就别怪天武帝做十五。”
釋燈大師皺眉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了緣大師冷哼道:“走着瞧吧。”
說罷,他甩袖而去。
……
……
下午。
此時已是嚴冬時節,一股浩大的寒潮席卷過大周萬裏江山。
大雪飄零,一片素白。
盡管禅州各地遍布降溫,大雪侵襲之下,封路又封山,但金山寺卻有一片花海勝地,内部溫泉噴湧,四季如春。
亭子中,武禦天和魏安相對而坐,品嘗一壺金山特産的山花茶。
“虛竹大師,人人都覺得你很年輕,本王很想知道你今年究竟多大了?”武禦天面帶一抹淺笑問道。
魏安略默,回道:“沒超過五十歲便是了。”
武禦天一聽這話,便知魏安不想聊關于他的情況,旋即話鋒一轉,用請教的語氣詢問道:“不知您怎麽看天下态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