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紙皮胡同裏,有個兩進的小院兒。
剛入夜,廚房那邊就冒出了青藍色的煙,曹六穿着一身褐色繡着富貴長生紋的袍子,也不系上腰帶,手裏拿着大煙鍋子,吧嗒吧嗒的吸着。
一個婆子上前道:“老爺,您可别吸了。前兒咳嗽的那麽厲害,今兒剛好一點,就又吸上了?”說着,就把他的大煙鍋子拿走。
“哎……”曹六很是不甘心:“我這不是沒事麽,閑的啊!”
“閑的,閑的你做什麽不行?非得吸煙?這玩意哪好?脫下來的衣裳都一股子臭味!以後不許吸!”那婆子也不管他,徑自拿着大煙鍋子走了。
曹六手裏沒了東西,砸吧砸吧嘴,很是寂寞。
看着夜空中剛冒出來的幾個星點道:“你說先帝爺都去了幾個月了,奴才我這怎麽就還是緩不過來呢?做了一輩子奴才,這還就不習慣不做?”
如今老爺當着,不愁吃喝,不用早起,他渾身不得經。那婆子就罵他,奴才命啊!
正郁悶着,就聽見幾聲敲門。
小厮勤快,忙不疊就去開門了。一開門就忙道:“給英郡王請安。”
“喲,王爺,您……您怎麽這時候來了?”曹六起身,就不知道怎麽站着何時了。自打不是先帝爺跟前那個曹六之後,總也找不到個何時的位置。
“我這不是閑的。”燕子期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他第一次純屬好玩。
後來幾次,就是也一樣寂寞。
先帝去世後,他沒有任何職務,成日裏就閑着。倒是與曹六坐坐,還挺有意思。
他一點也不覺得作爲郡王爺,和一個老太監坐着有什麽不好的。
“那……您用晚膳了沒?奴才着……沒什麽好的。”曹六笑道、
“說你幾次了,你都不是奴才了,還奴才什麽啊?有啥上啥吧。”燕子期掀起袍子就往台階上坐。
曹六緊喊慢喊,他已經坐下了。
“王爺您……回屋坐呀。”曹六哭笑不得。
“哪有那麽些講究。”燕子期一笑道。
跟着來的兩個侍衛也就地就坐了,王爺不嫌棄,他們也不嫌棄。
不多時就見兩個婆子端着小桌子,茶碗來了。
先前那婆子笑道:“王爺來了,王爺愛的茶,這還是王爺自己拿來的呢。”
“孫姑姑客氣了。”燕子期一笑。
原來這孫婆子原本也是金相殿伺候的,隻是出宮略早幾年,沒去處,這才給曹六看了宅子。打小都是見過的。
孫婆子上了茶,便回了廚房,難得王爺來了,總的多做幾個像樣的菜。
才坐了一會,就上了菜,家常小炒,如今四月裏鍋子就少了,多了湯。
燕子期倒是也不嫌棄,左右這裏廚子做的倒是也不錯,頗有些風味在。
吃過了晚膳,燕子期笑道:“來,下棋。”
曹六也有一手好棋藝,也是常年和燕淩城學出來的。
兩人就擺上了棋盤,開始下起來。
孫婆子将燈移過來,照的這裏亮堂堂的。
兩人厮殺了三盤,燕子期赢二和一。也不計較是不是曹六讓着他。收了棋子歎道:“如今,我也隻能和你坐坐。”
“王爺莫要如此說,總有您起來的時候。”曹六也是感慨,一樣新帝的骨血,碌碌無爲着實叫人難過。
“我有時候羨慕九哥,轟轟烈烈的走,如今能與北原人對戰,大好男兒就該效力沙場。而我……隻能一****坐着,腐朽着。”
燕子期自嘲一笑。曾幾何時,也覺得九哥出身真是不好,心疼他受委屈。
何時想過,如今如此羨慕他。自由又手握權柄,這是父皇賜予他的。一樣都是父皇的孩子,區别如此之大。
“罷了,你也不要安慰我,我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左右時間多得是。”燕子期見曹六要說話,便笑着制止他。
起身帶着侍衛便要走。
曹六送去門外。
走出胡同,侍衛忽然道:“有人。”
“好像是奔着曹家去的!”另一個侍衛道。
“不好!快去救人!”燕子期忙往回跑。曹六至今還活着,隻因先帝口谕準他出宮榮養,但是他知道的太多,勢必活不久的。曹家小厮是他送進去的,會武功,但是要是刺客人多,也是枉然。
到了曹家就聞見一股血腥味,曹六捂着腹部趴在地上,小厮與一個黑衣人纏鬥着,顯然是不占上風的。
“去幫忙。”燕子期爆喝一聲,抽出寶劍便沖上去了。
這邊兩個侍衛檢查曹六也松口氣,刺傷并不嚴重,看來這小厮出現及時。
很快那刺客就被燕子期一劍刺中肩膀便将手中的劍掉落。
燕子期一點不想留活口,絲毫不猶豫,一劍刺穿那人喉管。
“孫姑姑?”他叫了一聲。
孫婆子抖着身子從暗處鑽出來:“奴婢沒事。”
“帶曹六走。”燕子期眼神一閃道。
出了曹家,他沉吟道,去,将曹家所有人連夜送出京城。不要暴露我們。曹六帶去京郊别院好生請大夫看着。
曹六……以後會是很關鍵的一環吧?九哥,臣弟能爲你做的,都做了啊。
燕子期擡眼看着天色,淡淡一笑。九哥,你會感謝我,還是覺得我别有用心?
“什麽?被人救走?”燕子康起身怒道。
“你們還能做什麽?嗯?刺殺燕子歸失敗,刺殺蘇氏失敗,如今刺殺一個太監也失敗。本王要你們何用?”他一腳踢翻了最前面的一個侍衛道。
衆人都無言以對,誰能想到呢?一個老太監跟前有武功這麽好的人。刺客都折損在那。曹家七口人,走了個幹幹淨淨!
“不是說他受傷了?找,連夜找。找不到你們也就不用回來了。”燕子康坐下,冷笑道。
幾日都是一陣害怕,忙不疊的應了就出府去了。
但是肯定有人接應,去哪找呢?哎……
曹六醒來的時候,就見燕子期站在窗前背對着他。曹六恍惚了一陣這才要下地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