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外寺廟回城,一輛馬車走的慢極了,趕車的車夫已經成了雪人,拿着馬鞭的手也已經沒知覺了。馬車咕噜咕噜的滾着,一點點一點點往柳家去。
車裏一主二仆坐着,也都覺得冷。
“小姐忍着點吧,一會就到了,到了好好喝幾碗姜湯就行。”小丫頭笑着道。
“無事。”柳如月并不在意,難得遇見這天氣,也是老天爺要下雪的,又不是她自己找的。
“哎呦,這是怎麽了?”忽然馬車一陣震動停住,另一個丫頭怒道。說着便伸出頭去看。
雪地中,另一輛馬車迎頭撞上。這裏路窄,非得有人退一步才可以走過。
柳如月是個打小被嬌慣長大的,養的一身的烈性子脾氣,輕易不肯讓人的。“看看是誰家馬車。”
這話很明顯,不如柳家,就乖乖讓吧。
主子脾氣不好,奴婢自然也是一樣,說着掀開車簾子跳下去就要罵人。
那邊一個小厮模樣的男子更是脾氣大,還不等這邊丫頭說話就怒道:“是誰家馬車?這是瞎了狗眼了?四皇子的馬車也敢攔着?”
奴婢那一腔怒火就都熄了,隻因雪太大,沒看清皇子馬車的标記,這一下,隻能賠罪了。
“大人息怒,我們是柳家的,隻因回城晚了這才趕着走路,并不敢沖撞四皇子的。”
“柳家?車裏是誰?”燕子初問道。
“是我家小姐,三房的。”奴婢忙道。
燕子初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柳家大族,但是燕京城裏住着的,卻沒多少。看這馬車的樣子也知道,這是本家的,三房嫡出女兒吧?隻因柳家女兒并不多,三房隻一個嫡出的柳如月罷了,還是今年的秀女。
“既如此,容你們先行就是。”說着,燕子初便叫車夫退走。
奴婢昏昏沉沉回去報了,柳如月咬咬嘴唇沒說什麽。
回了柳家,這回事自然越過不說。
如今正月裏,不過到了三月就要選秀的,這些事不說也罷,說了是徒增是非。
可惜,柳如月不想,不代表燕子初不想。
彼時的燕子初,母子皆依附文貴妃,看了三哥的正妻,他就知道自己的隻會更差。他渴望權力不是一天兩天。既然中宮無子,那麽他們兄弟們遲早有對上的一日,有個好妻族是最好的事情了。
“柳如月……”這個女子就合适。
“去查那女子出城何事?”燕子初淡淡吩咐。
不多時,侍衛查明,柳如月出城是拜佛。且初一十五都去。
燕子初便定下章程。主動求娶父皇不會答應的,母妃也沒有那個本事。但是‘兩心相悅’的話,父皇隻能下旨了。
待到二月初一,柳如月再次出城去寺廟拜佛。
她習慣獨自跪在大殿裏誦上一段心經,這時候奴婢們都走的遠遠的。
今日經頌完,便看見一個男子。
柳如月不是大門不出的女子,因身份高,打小也經常進宮赴宴,所以四皇子燕子初她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想過賜婚的時候,能進了四皇子府。
少年慕艾,四皇子燕子初長得好,人品出身都不錯,少女們自然是喜歡的。
就是半月前巧遇見,她都覺得很有緣。這會子出了怕,也有驚喜。
“四皇子何故在此?”少女春心萌動的時候,就忘記很多事情。比如這裏是女眷進出的地方,何以四皇子能來呢?
“本殿在此,是想與柳小姐說一樁事。”燕子初就站在當地,醬紫的皇子常服,襯得他面如冠玉。
“是……何事?”柳如月心裏不禁有些忐忑,甚至不安,總覺得他要說的好事,怕不是什麽好事。
“柳小姐日明月般皎潔美好,本殿心悅之,欲求娶小姐,未知小姐意下如何?”燕子初笑着問。
柳如月呆了。她是幻想過嫁給這個男子,可是不是這樣的方式啊。
縱然她脾氣不好,養的刁蠻,可是禮儀是知道的。女子不經過父母就私定終身,這是會被唾罵的事情啊。何況,她是幻想過的,但是如果指婚的時候不是指給他,柳如月覺得自己也不過遺憾一下罷了,并非非他不可啊。
如今他避開長輩再次求娶,縱然她答應又如何?難不成他不做皇子與她私奔?再說了,娶之爲妻,奔之爲妾。他不可能不做皇子,要是自己答應了,以後是沒有資格做妻子的。
柳如月臉色很難看,漸漸收回思緒道:“四皇子的心意,小女很是感念,隻是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小女是秀女,還是要選秀之後才有定論。”
“呵呵,隻要你同意,本殿自有辦法。”燕子初笑道。
柳如月很想點頭,畢竟這也是不錯的姻緣。可是鬼使神差的,她沒有點頭,卻問了一句叫她一生一世後悔的話。人這一輩子,原來糊塗活着遠比清楚活着要快活多了。往後多少年,柳如月都恨自己爲什麽會問那麽一句呢?
“若是小女不答應呢?”柳如月發誓,她自己知道,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是有期望的。她期望求娶她的這個男人說出一句縱然是艱難也不會放棄,此生非卿不娶的話來。
可是,事實是那麽令人悲傷。
這個她懷着淡淡喜悅看待的男子,隻是嗤笑:“你非答應不可。因爲不管你是不是答應,今日與我獨處比如是要叫你父母知道的。因此我會求父皇賜婚。不過你放心,既然是我求娶了你,名聲不好,我也不會薄待理你就是。”
柳如月覺得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麽意思?這句話她不懂啊。
“四皇子是說,今日我不答應……四皇子就會鬧的人盡皆知?”柳如月幹澀的問道。
四皇子燕子初皺眉,他自然不願那樣,最好是柳家吃了啞巴虧,認了将女兒嫁給他就好了,其他卻不必鬧大了的。
“最好是不必那樣,本殿說了,嫁給本殿,會對你好,起碼叫你先生嫡子。”燕子初‘鄭重’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