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老太監吓了一個激靈,趕緊躬身答道:
“回陛下,範将軍似乎還沒睡醒,這會兒還沒出府?”
“什麽!”
慶帝忽然轉身,直視老太監侯公公:
“這個消息,你怎麽不早說?”
老太監瑟瑟發抖,低着頭,不敢作任何辯解。
因爲辯解,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
“範醉昨晚肯定沒在範府。”
慶帝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
“陛下,昨夜沒人看到範将軍離開。”
老太監侯公公低聲道。
慶帝瞥了他一眼,說道:“以範醉練武的十年如一日勤奮,今日必然也不會例外。
這個時辰了,還未出現,那就定然人不在範府。
可是,不在範府,他又會在哪兒呢?”
慶帝似乎說與老太監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忽地,他那萬年不變的臉上,閃過一道詫異。
“那小子,不會昨夜便已悄然潛回醉仙居了吧。
他莫非發現了什麽?”
老太監又鼓起勇氣,說道:“陛下,此番牛欄街伏殺,兇險萬分。
隻軍用強弩,就足足有三百之多,弩箭一千有餘,再加上那北齊高手程巨樹天生神力,一身硬氣功,罡氣強勁,又布置得當。
有兩個東夷城四顧劍的七品徒子徒孫,出手襲擊,加以配合。
再加上最後的,範将軍絕想不到的殺招,将軍武功雖然深不可測,但也估計難以抵擋。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範将軍今早會從牛欄街經過……”
老太監侯公公的話音及時止住,并未繼續往下說。
不過,意思卻已經很明顯。
殺局布置再完美,那也得他往裏鑽呐。
如果範醉于昨夜,便已經回到了醉仙居。
那今日布局,就是一個笑話。
隻會伏擊個寂寞。
慶帝沉默了許久,也不知是否因爲那飕飕涼意的緣故,還是别的什麽,他身軀,竟再次微微顫抖了一下。
然後又是沉默。
最後,他淡淡說道:“一切按計劃進行,他總要回府。
不過……好生看着,若範醉果真陷入死地,卻無人現身救援,及時出手!”
此刻,這位就九五至尊的聲音,雖與往常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别。
但是,貼身服侍多年的老太監,還是聽出了其中夾帶着的那麽一絲絲,幾乎毫不客查的異樣。
說實話,老太監侯公公實在看不懂,陛下既如此重視範将軍,那又爲何坐視這次牛欄街刺殺的發生。
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地推波助瀾,講這次的刺殺規模,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擴大。
這次牛欄街刺殺,就是九品高手,也必死無疑。
雖不明其中之意,但作爲奴才,老太監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有些事,不是他改知道,也不是他該問的。
也不可妄自揣測,否則,隻是自取滅亡,自尋死路。
帝心如淵,不可知,不可測。
這一點,作爲貼身服侍多年,而且一直平安無事的他,心裏自然最爲清楚明白。
“是!”
老太監躬身應道,然後退了出去。
雲卷雲舒,一切看似平靜,其實在這平靜的表面下,早已波濤洶湧,随時都有可能掀翻了棋盤。
讓執棋之人,白忙活一場。
“真是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你說,你們那些小把戲都騙得了誰?
既然伱們想唱,朕也不做那拆台之人,陪你們一起唱!”
自言自語中,略帶着幾分憤怒的責罵聲。
漸漸随風消散在無人察覺到的角落裏。
這次牛欄街刺殺,他從一早就知道。
不過,卻并無阻止,甚至還在背後略微推波助瀾了一番。
他就是想看看,膽大包天的,都是些什麽人。
而範醉,又是否還有其它的底牌。
且看他如何破局。
這次刺殺,可謂一舉多得。
京都發生的種種,在這位至尊眼中,都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一般。
那些手段,不過都是他昔日玩剩下的。
隻是,如今唯一讓他至今無法猜透的,就是範醉是否果真是羅刹殿之人。
如果是,他在羅刹殿之中,是什麽地位,有多大權利。
還有,他來京都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其實,若是換了一般人,僅憑懷疑,便已足夠讓鑒查院将其秘密處決。
隻是,範醉終究有所不同。
且不說他的身份,隻是關系到自己的神廟計劃,就不能輕易殺了他。
否則,十多年棋局,将會毀于一旦。
多年心血,就此付諸東流。
慶帝眼睛微微眯起,望向前方的波詭雲橘雲海,忽地思索到。
若範醉果真是羅刹殿之人,或許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自己是否能借此,再做謀劃呢?
不利局面,不利身份,那要看對誰而言,如何利用,如何布局。
一個臨時起意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之中,慢慢成型。
想通其中關鍵,這位神色一向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枭雄帝王,此刻卻忽然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
兖州地界。
驿站。
小院之中,因爲昨夜下了一場小雨的緣故,那些花兒似乎都精神了許多。
輪椅上,那位令整個天下,都聞之膽寒的黑暗之王陳萍萍,此刻卻在認真看着院裏,這因爲年久無人居住,而随意生出來的雜草,野草。
方才,驿站負責人見到如此情景,臉色一變,急忙上前就要親自處理掉那些野草。
他可不想,因爲一些野草,自己就此進入鑒查院的名單。
鑒查院,那是一個鬼都不願進的地方。
可是,那位人見人怕的陳院長,竟隻是簡單揮了揮手,如同一個暮年的遲暮老者,和藹說道:
“沒事,不用理會,随它們去吧,随意生長,也是一種生命之美。
若是有心,天熱時,還能給它澆些水。”
驿站負責人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瑟瑟發抖。
不管這位慶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黑暗之王說了什麽,他隻管連連應下。
其餘的話,一句不敢多說。
給野花澆水,難道這句話裏,蘊含着什麽暗示嗎?
驚恐之間,負責人暗暗思索着。
或許,自己想通了其中關鍵,就撿回一條命了。
見他如此畏懼,陳萍萍頓雖早已習以爲常,不過,卻也沒了看野花的興緻。
揮揮手,讓其退下。
那人離開後,一道黑影忽然出現,聲音沙啞道:
“今日,應該就是牛欄街刺殺之日了,範醉生死未蔔,你竟還有心思在這裏看野花。”
影子的聲音,還是那般讓人分不清男女。
“牛欄街?”陳萍萍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靜,隻是那語氣之中,卻帶着幾分玩味之意。
不過,他卻沒再多說什麽。
目光幽靜,看向遙遙天際。
在那裏,似乎猶有昔日佳人音容,萦繞不散。
眼神,也随之迷離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