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不識幾個的賀蘭,以前一直不明白“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是啥意思,可是現在看着軍子的悲慘遭遇,他突然間就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看來以後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一個幾乎失去了理智的女人!
看着從天而降的賀蘭,李青先是短暫的錯愕之後,繼而不顧形象的撲到賀蘭的懷裏嚎啕大哭。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刻骨銘心了,她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美人在懷的賀蘭一臉茫然的看着四周,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李青這突如其來的一抱,讓他呆在原地手足無措起來,兩隻手舉在半空,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好,猶豫了半天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李青的後背上。
顧不得周圍戰士們戲谑的眼神,早已經是羞得滿臉通紅的李青緊緊抱着賀蘭的腰,一刻也不肯分開。她已經體會了一次失去的滋味,那種從心底被人生生挖去一塊肉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李青不想再來一次了。
過了好一會兒,還在莫名其妙的賀蘭才輕輕的拍了拍李青的後背,柔聲說道:“好了,大夥兒都看着呢。”
賀蘭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和他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就是再是個榆木腦袋,這會兒也應該明白人家姑娘的心意了。雖然不明白一向喜歡喝自己對着幹的李青,爲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差,但是憑空得了個“媳婦”的賀蘭還是覺得,既然人家姑娘都已經這麽大膽的表白了,那自己也不能再對人家惡語相向了。
李青紅着臉膩歪在賀蘭的懷裏不肯出來,周圍戰士們戲谑的眼神和善意的笑臉,讓她剛才好不容易才鼓起來的勇氣又飛到了九霄雲外。
賀蘭無奈的拍了拍鴕鳥一樣窩在自己懷裏的李青,小聲說到:“好了,别讓戰士們看了笑話,咱還有正事兒呢。鬼子話哇啦哇啦的,我可聽不懂,那個鬼子俘虜,還得指望你呢。”
李青這才紅着臉從賀蘭的懷裏鑽了出來,看着一邊壞笑不已的軍子,她的臉色一變,嬌斥道:“軍子!你這個混蛋!”
軍子沒臉沒皮的嘿嘿笑道:“李記者,你咋能這樣呢?你說我好不容易才給你倆做成了大媒,你不感謝我就算了,咋還能罵我呢?”
李青呵呵冷笑着走到軍子身邊,皮笑肉不笑的說到:“哦?是嗎?那我可得好好感謝感謝你!”
“嗷——!”軍子的慘叫隻來得發出了半聲,就被眼疾手快的彪子一把捂住了嘴。彪子顧不上還在唔唔怪叫的軍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小聲點,要是驚動了鬼子,咱們大夥兒全得玩完!”
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李青的賀蘭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涼飕飕的,他剛才可是親眼看見了,軍子胳膊上的那塊肉,在李青的手裏輕而易舉的轉了個圈,而這個女人的臉上竟然還是笑呵呵的,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小野郎是這個倒黴的日軍步兵班裏面年齡最小的一個,今年隻有十八歲,是今年才剛剛補充進來的補充兵。因爲初來乍到的關系,他在這個班裏面沒少受那些老兵們的欺負。站崗放哨、打水洗衣這些事兒就不用說了,一旦犯了什麽錯誤,被老兵們拳腳相加,也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小野郎不明白,皇軍不是一直宣稱官兵平等友愛嗎?怎麽自己體會到的,完全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兒呢?
接到中隊長命令的那一刻,小野郎的心中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知道爲什麽,他總覺得在那片茂密的樹林裏,隐藏着不可預知的危險,這種危險,能夠讓自己和戰友們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可是他又不敢對本田軍曹說出自己的擔心,那樣的話,隻會換來這個脾氣暴躁的家夥“膽小、懦夫”的叱罵和響亮的耳光。
進入密林之後,小野郎留了個心眼兒,有意識的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面。本田軍曹隻是回頭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這個瘦弱的男孩體力不足,行軍打仗的時候掉隊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說了也沒什麽作用,還不如等回去之後好好操練他一番。
賀蘭帶領的突襲小隊從密林裏面突然殺出來的時候,小野郎的大腦在那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看着周圍的戰友一個個倒下,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他已經喪失了抵抗的勇氣。他想轉身逃跑,離開這片地獄一般的密林,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軟綿綿的沒有了一絲力氣。
彪子的刺刀刺過來的那一刻,小野郎仿佛已經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露出猙獰的笑臉。面對着寒光閃閃的刀鋒,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反抗是徒勞的。小野郎的心中突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這樣就能夠盡快的回到日本吧,隻是再也吃不到媽媽做的鱿魚面了。
那個臉上畫的花花綠綠的中**人就像是個惡魔一樣,小野郎隻是聽到了他的一聲大喝,卻緊緊的閉着眼睛,不敢看那張兇神惡煞的臉。
但是過了好久,除了胳膊上的劇痛之外,身體上并沒有傳來其他的感覺。小野郎疑惑的睜開眼睛,卻發現那個中**人已經将手中的刺刀收了起來,此刻正用一種淡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沒等小野郎回過神來,他旁邊另一個看起來更年輕的中國人,叽裏咕噜的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那個年輕人揮了揮手,他的身邊沖上來****軍人,用綁腿将自己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爲了防止自己出聲呼救,還用一塊破布團将自己的嘴巴堵了個嚴嚴實實。
小野郎終于回過神來,自己被俘了,成了中國人的俘虜!
這個發現讓小野郎的心中一陣驚慌,繼而一陣冰涼。自己剛到中國的時候,班中的老兵們就告訴自己,中**人都是一些窮兇極惡的人,如果不小心落到他們手裏,被槍斃還隻是最好的下場,運氣不好的話,那就是被砍頭、剖腹、新兵訓練刺殺的靶子。
而在上饒駐守的這段日子裏,自己部隊是怎麽對待被俘、被捕的中國人的,小野郎也不知親眼見過一回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憲兵隊裏總是會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聲,那聲音慘絕人寰,簡直不像是人能夠發出來的。聽老兵們說,那是憲兵隊裏的家夥們,在教訓那些“不聽話”的中國人。每當這個時候,膽小的小野郎總是會把頭埋進被子裏,才能讓自己睡着,而即使是睡着了,也時不時的慧聰噩夢中驚醒。
現在,自己落到了中國人的手裏,小野郎的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來,不知道這些中國人會怎麽折磨自己。
爲了保險起見,軍子用一塊黑布把小野郎的眼睛蒙了起來,帶着他在林子裏轉悠了好幾圈,知道确認這個小鬼子已經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之後,才領着他回到了李青隐藏的地方。
“這是在帶着自己幹什麽?給自己尋找一塊葬身之地麽?”小野郎眼前一片漆黑,隻能被身邊的新四軍戰士推搡着,機械的往前邁動着腳步。要去哪裏、去幹什麽,這些東西他一概不知,也許,等到停下腳步的時候,就是自己生命的終點了吧。
“你叫什麽名字?”一個聲音在小野郎的耳邊響起,輕柔、溫暖。折讓小野郎一時之間呆住了,因爲這個聲音不僅是女聲,竟然還是熟悉的日語,小野郎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在這個輕柔的聲音裏面,他聽到了熟悉的千葉口音,那是鄉音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李青對身邊的戰士輕聲說道:“把他眼上的布拿掉,把繩子解開吧。”
那個戰士爲難的看了李青一眼,小聲說到:“李記者,這可是鬼子,殺人不眨眼的畜生,這要是解開了繩子,這***不老實怎麽辦?”
李青斜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放心,隻有這一個小鬼子,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來。再說了,你們不就在旁邊守着嘛,能出什麽事兒?”
這種事兒,這個戰士可不敢自己擅自做主,李青隻好無奈的看着這個小戰士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又一溜煙的把賀蘭給帶了過來。這種事情,還是讓賀蘭做決定比較好。
“解開吧,我在這兒盯着,你去忙去吧。”賀蘭示意那個戰士解開了小野郎身上的繩子,然後就地坐到了李青的身邊。他現在很想知道,李青能從這個已經被吓成了鹌鹑的小鬼子這裏,套出來什麽有用的情報。
小野郎茫然的看着李青和賀蘭,他想起來了,剛才就是這個年輕的中國人大喊了一聲之後,那把刺刀才偏離了幾公分,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想到這兒,他對着那個年輕男人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這種笑容,不僅僅是爲了讨好對方,也是爲了表達一種謝意,雖然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樣的命運。
看着對面的小鬼子突然對自己笑了一下,賀蘭瞬間變得一頭霧水,難不成這個小鬼子真被吓傻了不成?怎麽當了俘虜還能笑得出來?不過,因爲語言不通,他也沒法搞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隻能是對着小野郎點頭示意了一下之後,無奈的看着坐在身邊的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