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敢死隊,确切的說,是送死隊。昨天在日軍猛烈的炮火下,他們連的陣地丢了。全連160個兄弟,隻有這67個完整的撤了下來。雖然團長沒說啥,可遲浩峰自己覺得臉上沒光,67個弟兄也覺得擡不起頭來。今天下午,團長琢磨着組織敢死隊去日軍軍營偷營,他死纏爛打把這個送死的活計搶了過來,手底下的弟兄聽說以後,沒有一個人埋怨,也沒有一個人退出。大夥隻是輪流去找營裏的文書,讓他幫自己留下個隻言片語之後,就開始默默準備了。至于連裏的文書,那個機靈的小夥子,在日軍一輪炮擊之後,隻找到了半截胳膊......
軍人當以守土有責。陣地丢給了鬼子,自己哪還有臉活着?隻是遲浩峰和67個弟兄最簡單的想法。
隻是萬萬沒想到,沒等他們動手,鬼子的軍營就翻了天。沒聽說有其他兄弟部隊在附近活動啊。遲浩峰一腦袋的問号。
正疑惑的時候,身邊的張廣田推了推他:“連長,裏邊跑出來輛鬼子汽車,後邊還有鬼子在追!你快瞅瞅是不是咱的人?”
張廣田的話打斷了遲浩峰的思路,他舉起胸前的望遠鏡看去。緊接着就放下了望遠鏡,大喊到:“準備戰鬥!前面車裏是咱自己人!放過去,打後頭的追兵!”手底下的弟兄們抓緊忙活了起來。
江山開着鬼子的軍車跑出亂成一團的軍營,剛拐過一個灣,就聽到後頭乒乒乓乓的響成了一片。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看到火狐蹲在車廂裏,舉起毛瑟98k略微瞄準,一槍點爆了後頭一輛鬼子摩托的油箱。緊跟着就聽到了山狼的大嗓門:“隊長快停車!後面還有咱自己人!幫咱們阻擊鬼子追兵呢!”
江山一腳跺在刹車上,後面的弟兄東倒西歪的滾成了一片。回頭望去,草叢裏一些身穿灰色軍裝的身影,正在幫他們阻擊鬼子。隻是看起來人員不是很多,裝備也不怎麽樣。
這個時候,江山也顧不得隐藏身份了。鬧出了幹掉濑谷啓這麽一出,日軍肯定已經亂成了一團,想要再偷襲日軍,已經不可能了,現在想低調都不可能了。既然這樣,索性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吧!江山抓起步槍,胡亂扒掉了身上的日軍軍服,向那些中**人急速躍進。
到了身邊,才發現這些中**人最多隻能是殘兵,不少人身上還帶着輕傷。江山心裏頭一熱,抓住一個正在瞄準的士兵問到:“你們長官呢?”
那士兵頭也不擡,沖着旁邊大喊一聲:“連長!有人找!”
從一邊摸過來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臉上早已經被硝煙熏得看不出顔色,隻有兩隻眼睛還在閃閃發光,手裏還提着一支毛瑟1932手槍。見了江山也顧不得客套,大聲問到:“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我們是獨六旅的!”江山的回答讓遲浩峰一愣,“獨六旅?獵鷹特戰旅?”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怎麽遲浩峰一愣,這幫殺神怎麽會摸到這兒來了?沒聽說上峰派了這幫殺神來這兒啊?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江山又繼續喊道:“你們是哪個部分的?”遲浩峰下意識的立正,被江山一把摁住腦袋摁在了地上,一顆子彈貼着遲浩峰的頭皮“嗖”的一聲飛了過去。江山大怒,罵道:“你他娘的腦袋讓驢踢了?不要命了?”
雖然被江山罵了,可遲浩峰一點也不敢生氣,先不說人家是少将,自己才是個小小的上尉,人家可是剛救了自己一條命。當下壓低了身子,大聲回答:“91旅183團的!二營一連,我是連長遲浩峰。多謝江旅長,我欠你一條命!”
江山抓起步槍,一槍擊斃了一個日軍機槍手,然後趴在遲浩峰的耳朵邊上說:“跟我走!我要見你們長官!”
遲浩峰探頭看了看逐漸增多的鬼子,苦笑一下,說到:“晚了,走不了啦!咱們讓鬼子咬住了!”一句話說的江山一愣,看看漫山遍野的土黃色,他的臉色也嚴峻起來。
一邊的張廣田大喊:“三排的弟兄,是站着撒尿的,跟我留下擋住鬼子!連長!你帶其餘的弟兄們撤!”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周圍聚集起了二十多個**戰士,臉上都是絕然之色。
江山爲止動容,遲浩峰則是怒罵道:“張廣田,他娘的什麽時候輪到你發号施令了?”張廣田凄然一笑,說到:“連長,你看我還走得了嗎?”江山随着他的眼光看去,隻見張廣田左腿膝蓋以下,都已經被彈片齊刷刷的削去,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遲浩峰大喊:“來兩個人,把張廣田給我擡後邊去!”兩個**士兵上來,架起張廣田就要往後走。
重傷之下的張廣田,竟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推開那兩個士兵,喘息着說:“連長,我這樣的,回去也是廢人。再說沒人擋着,大夥誰也活不了。連長,帶弟兄們撤吧,給咱一連留個種,逢年過節的時候,也好有人給我燒個紙錢。”說完,舉手給遲浩峰敬了個禮,轉身又一條腿蹦着到了陣地前邊。那二十多個戰士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敬了個軍禮之後,抓起槍,緊緊跟随在了他的身後。
遲浩峰的臉色不斷變換,終于強忍着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大喊一聲:“把所有手榴彈給他們留下!其他人!撤!”最後一個字,已經是聲嘶力竭。
三十多号人擠擠挨挨的上了卡車,江山也不多說話,麻利的發動汽車。等轉過一道山梁之後,遠遠的,聽見山那邊傳來一陣陣沉悶的手榴彈的爆炸聲,坐在駕駛室裏的遲浩峰再也忍不住,一把摘下頭上的帽子,捂住臉“嗚嗚”的痛哭起來。
帶着失魂落魄的遲浩峰和幾十個一連的殘兵,江山他們回到了183團的駐地。183團團長鄭國元聞訊趕了過來。江山看了看他,隻一句話就讓他氣歪了鼻子:“你級别不夠,讓你上峰來!”
等91旅旅長乜子彬急匆匆的趕來,先是一愣,随即問道:“江旅長,你怎麽會在這兒?”
江山笑了笑,說到:“帶着弟兄們出來打獵,誰知道就摸到乜旅長的地盤上來了,乜旅長不會怪我不請自到吧?”
乜子彬哈哈大笑:“江旅長可是貴人,您到我這兒來,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哪有怪罪之理?江旅長說笑了。”
江山也不再廢話,說道:“空手而來可不是爲客之道,我給乜旅長帶來件禮物。”說着,示意火狐把濑谷啓的人頭和第三十三旅團的軍旗拿了出來。
看到江山拿出來的東西後,乜子彬不由得大驚失色,急忙命令周圍的人加強警戒,并急忙向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發電。電文隻有一句話:“敵酋日寇33旅團旅團長濑谷啓少将授首!!!”爲了加重語氣,還專門用了三個感歎号。
電文發出兩小時後,司令長官部的專車就接走了江山一幹人等和他們帶回來的東西。眼尖的團部參謀發現,來接人的車,赫然就是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嶽将軍的專車。
183團團長茫然的看着這一切,直到車隊一溜煙的開走之後,才大夢初醒一般問旅長乜子彬:“旅座,這是什麽大人物?能驚動薛長官。還我級别不夠?”
乜子彬看着車隊遠去的塵煙,苦笑着說:“這你都不認識?獨六旅旅長江山,大名鼎鼎的獵鷹特戰旅旅長,**新晉少将,抗日英雄,委座眼裏的大紅人!别說你不夠格,就是我這個旅長,人家也不一定放在眼裏。鄭老弟,你的一連,這會給你帶回來個天大的功勞啊!”說完不理會目瞪口呆的鄭國元,轉身離去。
江山等人坐着李宗仁的座車,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大門外五步一崗,三步一哨,戒備森嚴。車還沒停穩,就看到薛嶽在一群将領的簇擁下迎了出來。一個日軍主力旅團的旅團長就這麽被幹掉了,别說日軍震動,就連薛嶽自己現在也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等走到江山跟前,薛嶽還沒說話,先舉手敬了一個禮,說到:“江旅長,這個禮,是我替第九戰區全體将士、替受第三十三旅團殘害的無數中國百姓敬的!”
江山慌忙舉手敬禮,大聲道:“将軍言重了,江山愧不敢當。國難當頭,江某隻是看不過江河泣血,生靈塗炭,所以才略盡綿薄之力!再說了,上陣殺敵,本是我革命軍人分内之事,至于長官所說俠義之風,在下更是受之有愧。‘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江某差的還遠。将軍謬贊,讓在下汗顔!”
幹掉濑谷啓,江山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殺敵報國,本就是他的本分,總不能因爲濑谷啓是個少将,就畏首畏尾的不敢下手了吧。這些話,江山說的發自肺腑,沒覺得有任何的做作,倒是後面的豹子幾個人聽他這一堆“之乎者也”聽的直撇嘴。旅長說的這種場面話,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
不過薛嶽顯然對江山的話十分受用,撫掌大笑,拍着江山的肩膀,說到:“好一個‘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江旅長果然頗具燕趙悲歌之士雄風!若我當過再多些江旅長這樣的棟梁之才,何愁日寇不滅?薛某爲江旅長和各位将士略備薄酒,以我把酒言歡,盡叙詳情如何?”
江山也笑着說到:“長官所命,江山怎敢不從?薛長官請!”
一行人随着薛嶽走進長官司令部,裏面早已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酒席。薛嶽剛想安排衆人落座,江山卻阻止了他,說到:“薛長官,酒待會再喝不遲,現在還是先辦公事吧。”
薛嶽贊賞的看他一眼,笑着說:“好,那就先公後私,談完公事,你我再把酒言歡!”
兩個**士兵搬進來一具木匣,打開以後,裏面赫然是用石灰包裹的一顆人頭。參謀長吳逸緻仔細看了看之後,轉身報告:“報告司令長官!裏面确實是日軍第十師團,步兵第33旅團少将旅團長濑谷啓的頭顱!”薛嶽按捺住心中激動,問到:“你們确定?”
吳逸緻說道:“報告薛長官,屬下曾經在日本東京陸軍士官學校進修,濑谷啓曾經到學校講學,屬下認得他,不會認錯!”
薛嶽這才大笑着說:“好!今日敵酋授首!大快人心!立刻向委員長發報,報告喜訊!爲江旅長申請獎勵!以壯我軍民之士氣!”
江山微微一笑,說到:“李将軍不忙,在下還有一物送上。”說完從背包裏掏出日軍第33旅團的軍旗,說到:“日軍窮兇極惡,但一直将自己的軍旗當做靈魂,就是在兵敗之時,也會毀去軍旗,避免落入敵方之手。所以自抗戰爆發以來,我軍從未繳獲過完整的日軍軍旗。這次,我有幸将33旅團的軍旗奪了回來,願上交中央,彰顯我國威軍威。”
屋裏一衆國民黨軍政要員都是聽得心驚不已,江山以一個小隊之力,深入敵穴,斬敵酋、奪軍旗,最後還一把火燒掉了鬼子的軍營,這幾件事随便拿出一件來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更何況是一次完成了三件!相比起這些來,漢江邊上突襲日軍野炮第五聯隊的炮兵陣地,簡直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到衆人慢慢平靜下來,江山又示意火狐拿過一個長盒,對薛嶽說到:“薛長官,上次江某魯莽,和餘師長因爲一些小誤會弄得有些不愉快,惹得薛長官大發雷霆之怒,江山實在是心中有愧,早就想找個機會,當面給薛長官賠罪了。隻不過江某身無長物,實在是無顔面對薛長官。正好,這次戰鬥,我們繳獲了日軍将官金柄指揮刀一把,我就作爲賠罪之禮,送給您了。”
那時候,日軍指揮刀分爲尉、佐、将三種,能有一把佐官指揮刀,就已經是不得了的了,就連總統蔣介石,一直佩戴的“中正劍”也不過是東京士官學校的士官短劍。這次江山出手就是一把将官指揮刀,可謂是絕對的大手筆了。
軍人尚武,大多愛名刀名劍,薛嶽自然更是如此。拿着這把刀,薛大司令愛不釋手,拔刀出鞘,更是有一種森寒之氣襲來。衆人皆是贊歎不已。
薛嶽命侍從收好刀,對江山說到:“這份禮,實在是薛某平生所收最貴重的禮物了,既然如此,那薛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江山微微一笑,說到:“長官能收下這份賠罪之禮,那江山心裏也就踏實多了。”
薛嶽哈哈大笑:“要是薛某發頓火就能換來一個日寇少将的人頭,那以後我可得多發點火了。”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等到衆人笑聲平歇之後,薛嶽才朗聲對衆人說到:“今日是我第九戰區大喜之日,我決定,今晚在長官司令部設宴,爲江旅長慶功!大家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