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出一份痛心疾首的樣子,對梁建斌說到:“老梁啊,咱倆在一塊兒共事兒,差不多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吧。說長不長,可說短它也不短了。一年多了,你還是不了解我的脾氣性格啊!我這麽給你說吧,不怕你笑話,剛才還真讓你說着了,我還真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誰要是嘀咕了我的壞話,我肯定得記着!等以後有機會了,加倍的還回去!要不然,我能跟鬼子死磕到這份上呢?”
看着梁建斌和鍾聲一臉驚愕的樣子,江山在心中不斷偷笑。這個老梁,平時挺精明一個人,到了這種事兒上還是要發蒙啊。他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繼續說到:“可是老梁啊,你剛才可是把‘王八羔子’這話,都拍我臉上了啊!你看看,你看看這周圍啊,有我的老師,有上級來的同事,還有咱小隊的戰士,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俗話說得好,‘士可殺不可辱’!咱這仇可結的大了啊!”
他頓了頓,又換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繼續自己的表演:“按說這麽大的仇,我江山怎麽能忍?怎麽着也得找機會,給你來一下子狠的!可是不行啊老梁。我江山這人雖說是心眼兒小點兒,可是背後捅刀子這種下三濫的事兒,咱還是不幹的。再說了,咱倆共事一年多,讓我對付你,我這心裏,實在是不落忍啊!有仇不能報,我這心裏能痛快了?你說說,就我這狀态,真要是上了戰場,那不得耽誤大事兒啊?咱獵鷹小隊雖說來得不易,可是讓弟兄們因爲我的原因去白白丢了性命,那是決計不能的!所以,我思量來思量去,還是覺得,咱還是就此分道揚镳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不牽扯誰,也讓弟兄們各自奔個好前程。你看怎麽樣?”
一番歪理邪說倒讓他說的義正詞嚴,仿佛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般。鍾聲和梁建斌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他倆任誰也不會想到,梁建斌無心之下說的一句話,竟然還關乎到獵鷹小隊的生死存亡了。說完之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臉的痛惜和不忿,實際上心裏在樂開了花的同時,還在暗自嘀咕着:“都說戲子是下九流的行當,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想把戲演好了,真難啊!”
梁建斌覺得自己冤死了,自己不就是無意中說錯一句話嘛,怎麽還就上綱上線了?他急聲說到:“江山,你這不瞎胡鬧呢?你知道我又不是針對你,你抽什麽風啊?行,我錯了,我道歉!行了吧?”
看江山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梁建斌也急了,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我說你小子還分個好歹不?現在都啥時候了?就因爲我說錯一句話,你就要撂挑子不幹了?就你這揍性,能成啥大事兒?鬼子就在咱眼皮子底下殺人放火你不管,老子說錯一句話,你倒是揪住不放了!我說你還能不能分清楚啥是正事兒不?”
他這邊越說越來勁兒,可是翻來覆去,無非就是說江山小肚雞腸、輕重不分。要說戰場上和鬼子拼刺刀,梁建斌自問一點兒也不會打怵,就是碰上這種翻嘴皮子的場合,兩個梁建斌加起來,也不是一個伶牙利嘴的江山的對手。
說着說着,梁建斌自己也覺得不對勁兒了。怎麽說來說去,就是鍾特派員教訓自己那一套啊?看看江山,人家現在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根本就不接自己的茬兒,眼睛半眯縫着,顯然是即将會周公去了。他扭頭又看了看鍾聲,鍾聲顯然已經明白,江山這個家夥,這是現學現賣的擺了梁建斌一道,合着自己剛才那副着急上火的樣子,是給人家這個主角搭戲去了。這會兒,明白過來味兒的鍾特派員正抱着膀子,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建斌慷慨激昂呢。
“嘿!早就知道你小子鬼點子多,誰知道使到我頭上來了!”梁建斌再笨,這會兒腦袋也該轉過彎來了。想象自己剛才的表現,再想想自己說過的話,他這才明白了江山的良苦用心,不由得也有些羞愧起來。不過,他面子上還是有些挂不住,輕輕地用腳碰了碰江山,猶自嘴硬:“起來起來!鍾特派員安排任務呢!你倒老神在在的挺悠閑啊!尊重首長知道不?”
江山忍了半天,這會兒終于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一咕噜從地上爬了起來,盯着梁建斌的臉,戲谑地說到:“喲呵,這會兒知道尊重領導了?這會兒知道輕重緩急了?老梁,用你個榆木腦袋好好想想,獵鷹小隊是我一手組建起來的,我能忍心毀了他?再說了,你咋就不聽鍾特派員把話說完呢?投靠第五戰區,這事兒能這麽簡單?”
聽了江山的話,梁建斌和鍾聲兩個人的神态迥異。梁建斌是羞得滿臉通紅,被他一頓搶白,偏偏卻又無話可說;鍾聲心裏的感覺可就不一樣了,看來自己這個得意門生,怕是看出來上級首長的以圖沒有這麽簡單了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山,問到:“哦?江山,那你說說看,爲什麽這事兒就沒這麽簡單呢?難道還有什麽道道不成?”
江山在地上坐了半天,身子骨兒有點兒發沉,先是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之後,才懶洋洋地說到:“老師,咱就别打啞謎了好不好?有啥話直接說了多痛快,你看你把老梁給吓得。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上級的意思,應該是讓獵鷹小隊暫時投靠第五戰區,跟他們虛與委蛇,韬光養晦、休養生息,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反戈一擊吧?”
江山的話剛說完,鍾聲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到:“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這麽一問,等于就是變相的承認了,江山說的一點兒沒錯。江山收齊了自己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細緻地分析到:“我這麽說,肯定是有根據的。第一,不是我吹牛,獵鷹特戰小隊雖說還不完美,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戰鬥力也沒有完全形成,但是跟一般的日軍部隊比起來,對付一個小隊的日軍,還是不成問題的。再加上執行一些特殊任務的能力,比如破壞和暗殺,更是行家裏手。對于這樣一支特别的隊伍,上級能拱手讓給自己的潛在對手?打死我都不會信的。”
“那你倒是說說,爲什麽還要讓你們暫時投靠第五戰區呢?”鍾聲沒有正面說明江山分析的對錯,而是耐心地繼續問到。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韬光養晦了,也是第二個原因。現在的形勢很明朗,我們在敵後,敵強我弱,華北地區到處都是日軍,單憑我們一個獵鷹特戰小隊,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兒來。再說了,這裏又是第五戰區的防區,咱八路軍隸屬第二戰區,在這裏發展和作戰,名不正言不順的,處處受到掣肘,索性先脫身出去,在第五戰區挂個名,這樣一來,想要發展,那可就名正言順了。再說了,我們獵鷹小隊,訓練和作戰的消耗都不小,咱們八路軍本身家底兒就薄,想要養活我們,實在是力不從心。他第五戰區雖說也不受軍事委員會待見,所屬部隊也大部分是雜牌軍,但是畢竟還是正統的**序列不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堂堂陸軍一級上将,養活我一支小小的特戰隊,應該不成問題吧?”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江山索性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想法統統說了出來。反正能聽着的都是自己人,也不怕有人出去亂嚼舌頭。
江山分析完了,然後看看已經聽楞了的梁建斌,再看看似乎低頭沉思的鍾聲,見兩個人都不說話,才問到:“鍾老師,我分析的就是這麽多了,對或者不對,對于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就是個軍人,不願意攙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政治,隻要能打鬼子,在哪兒我都無所謂。但是,這些對于老梁重要啊!讓他放棄他的信仰,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聽了江山的話,鍾聲這才回過神來,不由的贊歎道:“好膩個江山,果然是不一般啊!原本以爲你隻是領兵打仗在行,沒想到,你分析問題的細緻程度,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
江山撇撇嘴,說到:“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多着呢。特種作戰,根本目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将戰果最大化!要是沒有戰略分析能力,我怎麽知道,戰場上那麽多目标,哪一個才是最有戰略價值的?還玩什麽特種作戰啊?”
鍾聲這才有些明白,特種作戰的作用,看起來似乎并沒有那麽簡單。不過,這些事都是以後才需要考慮的,現在最迫切的任務,是怎樣才能名正言順、順理成章地讓獵鷹特戰小隊,劃歸到第五戰區,又不讓李宗仁、李品仙這兩隻老狐狸起疑心。畢竟這樣一支戰鬥力強悍的隊伍,上趕着投入自己的陣營,腦袋稍微清醒點兒的人,都會覺得不太正常的。天上下雨下雪下雹子,這些都天經地義,要是哪天掉下餡餅來了,那可就得好好思量思量是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