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啊——”華行天不由一愣,随即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以爲啥大事兒呢?那一起走——”
“對了!是誰家的姑娘?”華行天一臉揶揄地看着夏鲲鵬——我這弟弟不簡單啊,都有女朋友了!
“這個——”夏鲲鵬更加支吾起來起來,與此同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是宜春樓的玉翠!”
“哦——”華行天沉吟一下,随着夏鲲鵬話音兒落下他臉上的欣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失望——原來是個窯姐兒,我這弟弟可真夠能耐的。
“哥!她可是個苦命的妹子,老可憐了!對我還忒好——”似乎也感覺到了華行天的失望,夏鲲鵬開始拼命解釋起來。
“行行行!别解釋了——帶上一起走!”華行天擡手打斷夏鲲鵬的話,然後率先朝着宜春樓所在秦淮河畔方向走去。
一路上夏鲲鵬看到的景象和自己在中山路挨炸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兒,頭頂上是滾滾濃煙,四周是肆意燃燒的熊熊大火。大街上到處都是抱着屍體痛哭的人們。
宜春樓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樣了——目睹着眼前的凄慘景象,夏鲲鵬再不敢有絲毫耽擱,他索性将頭往衣領裏一縮跑得更快了。
不好!這裏果然也挨炸了——還未拐進太平大街夏鲲鵬便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因爲他已經看到了宜春樓所在的方位冒起了滾滾濃煙。——這群狗娘養的!夏鲲鵬一邊在心裏痛罵着一邊撥開迎面而來的人流向前跑去。
整個三層樓被掀掉了一大半,“宜春樓”如同一尊被砍去半拉的貴婦人。原本的富麗堂皇不見了,到處都是煙熏火燎和随處掉落的木頭瓦礫。沒有哭嚎,沒有呐喊,甚至連一絲人氣也沒有,夏鲲鵬耳畔環繞的隻有風借火勢的呼呼聲。
“翠兒——翠兒——”還沒有沖進宜春樓夏鲲鵬便開始扯着喉嚨大喊。剛剛還充斥心頭的榮耀早已被日本人的炮彈炸得粉碎,此刻這個一無所有的家夥最想見到的就是玉翠姑娘。
但玉翠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笑容可人的走出來,甚至當夏鲲鵬穿過宜春樓的正廳後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出來。“有人嗎?人都到哪兒去了?快出來啊——”他更加起勁地喊了起來,并且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了起來。
跟在後面的華行天也是眉頭緊皺——這種地方他是從不光顧的。不要說不光顧就是聽到窯姐兒的名字,他都要厭惡上半天。而此刻看着這個被炸掉半拉的宜春樓,和地上被壓在梁柱之下燒成焦炭的屍體,也不由心中一陣抽搐——爲這些男女的凄慘下場而唏噓不已。
每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地上胡亂散落着花花綠綠的男人女人的衣褲,床上也都是一團狼藉。估計是突如其來的轟炸打斷了這些嫖客們好事兒,于是連衣服都顧不得穿上便跑了出去。
夏鲲鵬顧不得想這些,他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玉翠。以前逍遙自在時也沒有感受到她的好,隻有在這生死一線夏鲲鵬才意識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重要。
找遍了殘留下來的所有的房間,夏鲲鵬沒有發現一個人。我的翠兒會不會被炸死了——想到這裏他渾身猛地一個機靈!透過破敗的窗戶大緻辨别了一下方位,夏鲲鵬竟發瘋一般沖下樓梯,向着已經塌落的半拉跑了過去。
果然他在一處殘垣斷壁中找到了玉翠,不過這個可憐的女人卻早已經沒了氣息。
“翠兒!翠兒!你快醒醒啊——你鵬哥哥來看你了啊——”夏鲲鵬迅速搬開壓在玉翠身上的磚頭瓦塊,将女人瘦弱的肩頭抱在懷裏大喊起來。但是任憑他再怎麽搖晃喊叫,女人卻再也醒不過來。
“翠兒!都是哥不好——哥來晚了啊——”終于夏鲲鵬抑制不住悲傷嚎啕大哭起來。他輕輕擦拭着玉翠被煙火熏黑的俏臉和嘴角上早已凝固的斑斑血迹,感受着女人的僵硬他終于歇斯底裏地破口大罵起來:“我槽你麻的小日本,有本事沖你爺爺來,殺這些女人算什麽英雄——我槽你麻的小日本,我槽你麻的小日本,有本事你來啊!”
“鲲鵬!走吧!她已經死了——”跟在後面的華行天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剛剛認識的弟弟,隻有手足無措地念叨着這幾句。
“——”夏鲲鵬依然伏在玉翠的屍體上不肯離開,他早已沒了先前的玩世不恭,甚至連華行天的話都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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