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交接工作告一段落,回到荊州城,距離袁家進京的日子隻剩下三天了。
“父親、大哥和二哥他們後天就要啓程進京了,我給他們都準備了儀程。”李玉珠将丫鬟遞過來的茶盞接了過來,送到袁榮成的手裏。
袁榮成接過輕輕啜了一口,便說道:“這事你安排了就好,無需事事和我說,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家裏的人情往來。”
李玉珠笑了笑,神色有些傷感:“這次家人們去了京城,下次見面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時間臨近了,心裏還真舍不得他們。”
“你如果想他們,等有時間我陪你去京城看望他們,你順便帶我去京城各處景點遊玩,講真的,京城從小到大我沒有去過兩次。”
袁榮成的随口畫得大餅,讓李玉珠心裏慰藉不少,瞥了他一眼,稍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遊家後日也要跟着我們袁家的隊伍一起出發,既然你今日回來了,我問你,我們用不用給遊家也準備一份儀程?”
“哎呀!你不說我都将這事忘記了!”袁榮成驚呼一聲,放下茶盞。
“怎麽了?”李玉珠吓了一跳,捂着加速跳動如擂鼓的胸口盯着他。
袁榮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發現妻子被自己吓得不輕,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也不是啥大事,别怕。就是我們留下來整頓軍營,一時忘記去和遊兄說一聲了。不過,今日去和他說一聲也不耽擱事,讓他跟着我們袁家的隊伍一起走,家裏人看在他是我朋友的份上,也會關照一二。”
“那”李玉珠打心裏不願意自己的夫君去遊家,但她又怕自己反對讓他反感,猶豫一下說道:“你剛從軍營回來,忙了這麽多天想必累了,要不,遊家我安排一個小厮跑一趟?”
袁榮成低頭親了親妻子的額頭,“本來我們已經約好了,如今突然因我的原因不能一起去京城,這本來就是我的不是,怎麽好叫小厮去傳話,還是我親自跑一趟比較有誠意。”
對上李玉珠心疼的眼神,他笑着哄道:“好了,我隻是去遊家解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晚上回來陪你一起用晚膳。”
李玉珠壓下心裏的不情願,勉強地點頭應下:“好吧,今晚我讓廚房做你愛吃的膳食,你要早點回來,别耽擱的太晚。”
“好。”
袁榮成溫柔地将妻子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招手貼身小厮便一起急匆匆地出了門。
“小姐.”
小荷見李玉珠望着門口發呆,擔心地喚了一聲。
李玉珠歎了口氣,看向小荷,“你去廚房安排一下,晚上多做幾個夫君喜歡吃的菜。”
——
荊州一條知名的小巷子裏,遊家海銘送走聯系好的馬車行的車夫,正想關門,不期然的一擡眸,就注意到了從巷子口進來的兩人身上。
他欣喜地将門重新打開,迎了上去,“榮成,今日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過來是有事找我?還是來看我們準備的如何?”
袁榮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銘兄,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遊海銘請袁榮成進院子,“您不用惦記我,我很好,這些日子一直在準備進京等事宜,如今馬車聯系好了,小院也賣了出去,隻等我們離開,房東就會來收房。”
袁榮成心裏稍驚訝了一下,不過随即想到遊家人進了京,估計是不會再回來,“進了京,這裏的院子賣了也好。”
“誰說不是,我們進了京,大概不會想着再回來。”
袁榮成打量了一遍這個小院,面露愧色,“這次進京,我會安排好你們在路上的衣食住行,這點你們不用準備太多物資。隻是.”
說着,稍頓了一下,“這次進京,我隻怕不能陪着你們一起走,前些日子京城傳來旨意,皇上讓我接管荊州的兵馬,所以後天進京的隻有我家其他人。不過,即使我不去京城,一路上我的家人也會照顧你們的。”
“.”遊海銘沒有想到袁榮成會接管荊州的兵權,稍愣了一會兒,作揖道:“恭喜榮成,終于可以獨擋一面!”
這話,袁榮成愛聽,“哈哈.同喜同喜,銘兄也即将去京城獨擋一面,開啓新的征程。”
小院子沒有多大,兩人的談話聲,屋裏不用特意偷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遊潔玉從裏面走了出來。
最先發現她出來的是遊海銘,“玉兒,快過來見過袁三公子。”
遊潔玉邁着小碎步走了過來,用嬌糯的聲音對袁榮成說道:“見過袁三公子,玉兒這廂有禮了,你們倆有什麽話進屋說吧,站在院子并非遊家的待客之道。”
說罷,臨轉身前還嬌嗔地瞪了一眼遊海銘,嫌他怠慢了客人。
遊海銘見此,拍了一下額頭,反應了過來:“看我,這事是爲兄疏忽了,榮成請屋裏坐。”
袁榮成朝後揮了揮手,跟在身後的小厮立馬将備好的禮物奉上。
遊海銘看着小厮提着禮物進了屋,羞愧地說道:“你看你,來就來吧,怎麽還帶這麽多禮物,我們家進京就已經要麻煩你們照顧了,這又.”
袁榮成沒有邁步進屋裏,而是站在院子說道:“你我兄弟二人,些許小事,無需挂齒。”
“我們家總是受你的照顧,我受之有愧啊。”
“些許小事,銘兄不用放在心上,今日我就不進屋坐了,趁着天亮還得回去陪家人用晚膳。”
“啊,這”遊海銘看了看堂屋門口,随即笑着表示理解:“後天家人就要啓程進京,你趁着這兩日多陪陪家人也好,正該如此,我就不強留你了,回去一路注意安全。”
袁榮成笑着揮手,“不用送,我先回了。”
這時,遊潔玉又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提着茶壺,顯然她剛才進屋是去泡茶了。
“袁三公子,既然來了,怎麽不喝杯茶就走啊?”
“呵呵。”袁榮成轉身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耐心地解釋道:“今日剛從軍營回來,答應了夫人晚上要回家陪她用晚膳,男子漢大丈夫不好失信于女子。”
遊潔玉聽了他的話,故作微惱的模樣,“既然男子漢大丈夫不好失信于女子,袁三公子怎麽這次就失信于我了呢?前幾日還說好要一起進京,怎麽才過幾日就失約了?”
“.”袁榮成無話可說,是他失約在先,他撓了撓鼻子,“這事,這事是我失約在先,抱歉!皇上的旨意在上,作爲臣子不敢違抗。”
遊潔玉嬌憨地跺了跺腳,“既然失約在先,你總得補償吧,邀你坐下喝杯茶不算過分吧?想必李姐姐也不是這般小肚雞腸之人,隻是晚回去一會兒,她應該能理解您的。”
遊海銘也适時地邀請:“榮成就坐下喝杯茶再走?”
袁榮成無奈地點了點頭,“行吧,那就再坐一會兒。”
作爲世家公子,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逼迫客人留下來,而且隻爲喝杯茶!
一時居然不知道怎麽應對,因朋友的面子不得不答應下來。
隻是話說回來,他袁家的三公子會是缺杯茶水的人?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小門小戶的姑娘和世家培養出來的閨秀之間的差别。
世家閨秀言行舉止都是矜持、含蓄,進退有度,更不會将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外男身上。
袁榮成的心裏活動,遊氏兄妹并不知曉。
天慢慢地暗了下來,袁府三房的院子裏。
李玉珠讓丫鬟去垂花門瞧瞧,“這麽晚了夫君還沒有回來,你去前院瞧瞧,看他回來沒有?”
“奴婢,這就去。”
丫鬟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才将袁榮成盼了回來,等他回來晚膳已經全部了熱了幾次。
——
袁家啓程進京當日,東方剛吐魚肚白,袁府上下便忙碌了起來。
三房夫妻雖然不用進京,但也早早起來準備。
李玉珠爲家人準備了不少禮物,讓管事裝上馬車整整裝了五輛車。
這次進京,袁家人要先坐馬車到豫州,再換乘火車進京城。
“如果公爹再推遲幾個月進京,想必荊州至豫州的鐵路就修通了,那時進京城才叫方便。”李玉珠一邊檢查裝上馬車的禮物,一邊對袁榮成吐槽。
不過,袁家趕去豫州坐火車,也是算是比他們先體驗了一把,火車開通,她還沒有見過坐過,其實心裏對火車非常好奇,想知道長啥樣,又是怎樣跑起來的?
“等以後荊州火車開通了,我陪你回京省親想必更方便,你這會兒别羨慕了。”袁榮成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臉。
臉上的皮膚嬌嬌嫩嫩的,全是膠原蛋白。
李玉珠檢查了送進宮的藕粉,沒發現問題,便回頭問道:“夫君,你用不用先派個人去遊家,催促一下,到時别耽擱了出城的時辰!”
“不用,遊兄知道什麽時辰出城,想來不會耽誤時間。”
李玉珠見他如此笃定,便不好再說什麽,不知是不是錯覺,心裏隐隐有些煩躁,也許是因家人要離開,心生不舍。
袁家人用完早膳,便在府門口告别,乘坐馬車直接出城。
在府門口,袁榮成沒有看見遊家的馬車,他以爲遊家人先去了城門口。
隻是他和李玉珠将家人送到城門口,他伸長脖子找了一圈,還是沒有見到遊家人的人影。
“夫君!”
袁榮成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遣人去遊家瞧瞧,看他們爲何還沒有到?
出了城門,袁家的車隊以及侍衛隊在城外停了下來。
袁如江微眯着眼,環顧一圈,回頭問袁榮成:“老三,你的朋友嗎?沒有提前在這兒等嗎?”
袁榮成回頭望了一眼城門,微微皺起了眉頭,“父親再等一會兒,他們應該是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
袁榮業聽了這話,從馬車内伸出頭來,不悅道:“三弟,你的朋友也太不懂事了,出行比我們還遲,他們這不是成心耽擱時間嗎?”
在古代,人在旅途,天災人禍都有可能遇上,出門在外很容易遇上危險。所以,人們出行重視時辰,特别是世家權貴,出行一定會讓人測個吉兇,選定吉日吉時出城,這樣心理上預示着一路順風順水,平安到達目的地。
遊家人讓袁家人集體在城外等,此等事情已經很失禮。而且吉時就那麽長,如果在吉時未出現,袁家人肯定會提前啓程,不會爲了一個朋友而置全家人的安危不顧。
“二哥,别人做事我們不強求,我們隻做了自己該做的,問心無愧就行。等到了時辰他們還沒有出現,就不等了。”
袁榮業聽了他的話,輕嗤一聲,什麽朋友?要他看來就是攀附他們袁家的勢力之徒。今日如此,明顯是想讓他們袁家人等他,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要來作何?
思及此,袁榮業難得提醒他:“老三啊,我們都去了京城,你在荊州要照顧好你媳婦,你個粗老爺們别整天呆在軍營,有空要多回來陪陪她,免得她一個人呆在家孤單。”
袁榮成回頭看了眼自家三房的馬車,點頭:“知道了,二哥一路保重。”
“你再去和大哥他們告個别,依我看你别杵在這兒等你的朋友了,他們會不會來還是個未知數。”
不說其他,就遲到這事,袁榮業便對遊家人好印象全無。
袁榮成跟袁家人各自叮囑了一會兒,才看到小厮騎着馬跑了回來。
“怎麽回事?遊家人呢?”袁榮成往後望去,城門全是進出城的百姓,并沒有遊家人跟來。
小厮将一封信遞給了他:“這是遊公子給您的信,他們不會來城門了,似乎打算繼續留在荊州。”
袁榮成緊擰眉頭,将信接了過來,拆開快速浏覽一遍,越看臉色越難看。
“老三,怎麽回事,你那朋友還來嗎?”袁如江見兒子的神情,大概是被人戲耍了。
“不來了,父親,你們啓程吧。”袁榮成心裏既然愧疚又惱怒,還有無奈。
“行,我們就走了,你們夫妻倆在荊州好好保重。”袁如江沒有多說什麽,年輕人總要碰上幾次交友不慎。
夫妻倆目送隊伍遠去,李玉珠回望:“遊家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袁如江無奈的揚了揚手中的信,“遊家姑娘感染了風寒,此刻高燒還沒有退,遊家人怕傳染給咱家,再加上生病之人不宜趕路,便走不了了!”
“.”李玉珠。
果然,今日心裏隐隐不安是有原因的,此刻原因就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