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注意到不遠處廊角露出的裙擺,定睛一瞧,他笑得一臉的褶子,“王妃,您來了。”
其他人聞言,都順着張先生的視線看了過去。
全和和衙役是第一次見王府的女眷,聽張先生喊王妃,他們眼裏有着詫異。
謙王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他們設想的王妃應該也差不多,豈料如今一見面,站在廊角這位姿色天然的美婦人竟然是王妃。
站在後排的衙役,回頭飛快的瞧了眼謙王的外在形象,再看看王妃,啧啧,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啥啥上。
其實謙王五官長得并不難看,身材高大,隻是中年發福造就了如今的他。
一胖毀所有。
王府的幾位爺長相英俊,沒有一個長得寒碜,從他們身上可以尋找到謙王的身影,可見謙王年輕也是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
夏婧見大家都看向她,唇角微微勾了起來,對大家笑了笑,“一場大雨,不知打落多少花草,呆在屋裏悶熱,正好出來走走,看看我們嶺南的風景,你們繼續忙,不用在意本妃,本妃隻是随意四處看看。”
全和笑眯眯的道:“嶺南雖是窮鄉僻壤,但風景還是不錯,有機會王妃可以四處走走。”
“聽全大人的意思,嶺南很窮?”夏婧佯裝一副懵懂無知的内宅婦人,緩步從廊角走了出來。
“一直以來,嶺南賦稅幾乎隻有可憐的農稅,常年入不敷出,更沒有官員願意來這兒上任。”
說着,全和歎了口氣,“窮則思變,嶺南的人也想着改變,但因處于邊境,時有戰争,人口增長不起來,還常年鬧匪患。早些年更是因戰争匪患被殺的世家不知凡幾,剩下的世家吓怕了,迫于無奈舉家搬遷逃命。”
要不然,嶺南府城何至于如此破敗!
就如謙王說的,府衙破敗不成樣,比山野的破廟都不如!
夏婧沉吟片刻,擡頭看了一眼謙王,再看向全和,“今日聽君一席話,對嶺南本妃有了大概的了解,嶺南不僅經濟蕭條,還常年不是兵禍就是匪患,如此内憂外患想要治理好它,絕非易事!”
說着,她話鋒一轉,“不過,如今王爺來了,今後嶺南是王爺的封地,境況肯定會有所改變,不管是爲了百姓還是社稷,王爺都需奮發圖強,再也不能任性下去了。王爺,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謙王:“.”
站在這裏當工具人的謙王,什麽話都被你說了,本王還有什麽好說的。
本來聽你們聊天聽得津津有味,卻不想最終被這女人架在了火爐上烤。
謙王對自己的能力有時挺有自知之明,他沒有治世的經天緯地之才,将嶺南交到他手裏,在屬官們的協助下,最多将嶺南治理的維持原樣就算不錯了。
“就像王妃剛才說的,嶺南經濟蕭條,内憂外患,想治理好這個地方絕非易事,沒個十年二十年是不會有成效,全大人想見證嶺南的變化,怕是要等到古來稀了。”
全和面皮抖動,連修理的最盡心的胡須都翹了起來。
他斟酌了一下,撫着胡須無奈的開口:“王爺,微臣剛過而立之年沒兩年,距離七十古來稀還早着呢。”
謙王回頭望着全和黝黑的臉龐,感慨道:“全大人,你如此年輕爲何皮膚如此粗糙黝黑?”
全和摸了把自己粗糙的臉,“都怪嶺南的日頭太大,這是沒辦法的事。”
謙王拍了拍他的肩,“全大人,您不能忙于公事就疏于愛護自己,自己的臉面要自己愛護,看你長得這麽着急,本王都替你着急。”
三十看下來像五十,兩人站在一起,不知道還以爲兩人是同齡人。
全和:“.”
他看了眼徒有其表的謙王,心裏翻了個白眼,他雖然外表粗糙了點,但他内裏功能強勁,這點他不用測試都知道謙王比不了。
夏婧滿頭黑線,本想讓謙王努力向上用心工作,隻是這兩個大男人聊着聊着就歪樓了!
她不得不站出來,将話題又扳回正事上來,“全大人,本妃閑着無事,可以翻看一下府衙的賬本嗎?”
“賬本?”全和有點摸不準夏婧的意思,但才于賬本他本能的心裏就生出警惕。
夏婧似乎并沒有覺察到他的警惕,盈盈笑道:“對,本妃想看看嶺南的耕地面積有多少,你也知道,我們王府的産業基本置辦在京畿地區,如今來了嶺南,本妃想盡快在嶺南置辦一些田地,一府幾百上千口總要吃飯不是。”
全和心裏的緊張稍緩和,笑着做了個請的動作,“那王妃請随微臣來。”
府衙賬房内,主薄将嶺南府的田丁畝數總和算出來呈到夏婧手上。
夏婧翻到最後一頁,上面記載着嶺南記錄在案的耕地面積,整個嶺南的耕地面積不及荊州的一個郡。
“王爺,您看看這數據。”
謙王被迫接了過來,最後一頁記錄了一長串的數字,但他腦袋有點懵,不知道這個數據是屬于正常還是偏少?
夏婧斜了張先生一眼,對方秒懂,接過謙王手上的賬本。
他看到上面的數字,倒吸了口冷氣,“全,全大人,這是整個嶺南的耕地面積?你們沒有搞錯?”
“這些都是記錄在案的耕地面積,往年都是按着這個來收稅,怎會弄錯!”
全和心裏腹诽,按他的意願,他巴不得多收點賦稅上來,怎麽在這種事情上弄錯。
謙王蹙起眉頭,看向張先生,“先生,這個數據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先生聞言,盡量爲自家王爺挽尊,“王爺,您一直呆在京畿,皇上也沒讓您處理過政事,對于一州之耕地,您肯定不清楚。嶺南的總耕地面積不及荊州的兩成,相當于荊州一個郡的面積。”
謙王一聽,心裏火氣直往外冒,“合着嶺南所屬本王,其實是說着好聽有一州之地,其内裏還不如中原的一個郡?”
那他來嶺南不但要管着一州百姓,還要時刻提防着西南各部族,賦稅還不及一個郡
不!
真不及一個郡,可能和一個縣平齊,因爲中原的郡城其主要的稅賦來源是商稅,其次才是農稅。
而嶺南可憐是後娘養的,隻有農稅這一項。
封地雖然不用向朝廷繳納稅賦,但如一個小朝廷一樣,他要養不少人。
如今他養一大家子都費力,現在看到這賬本,謙王再不通庶務也知道其中的因果關系。
賦稅少,連年赤字如何養一州之官員和兵馬?
謙王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夏婧見來前院的目的達到,便帶着丫鬟回了後院。
剛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大夫人便找了過來。
“母妃,這是王府各處的對牌、賬本以及庫房鑰匙。”
她的話音剛落,她身後的丫鬟放着這些物品的托盤放在了夏婧面前。
王府資産嚴重縮水,以前占據十幾個庫房的物資,如今隻剩下不足兩個庫房。
如今掌管王府中饋壓力山大,大夫人覺得還是将掌中饋的權力歸還原主。
“在京城時,府裏一直是您在打理,後來.沒辦法兒媳才接過手,每天的事務繁冗,兒媳能力有限,管理起來有點力不從心。如今我們到了嶺南安頓下來,王府也該由您重新掌管了,兒媳的不足之處還需多多向您學習。”
在王府夏婧的輩分最大,屬于坐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她怎會傻的勞心勞力的掌管王府後宅。
後宅常打交道的就是各房女眷,她們成天無所事事,要處理的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夏婧怎會讓自己深陷其中。
她将托盤推了回去,笑着勸慰道:“你勿需妄自菲薄,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管理一個王府對能幹的你來說,不足挂齒。王府接下來還靠你管着,本妃如今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從前,管理一個若大的府邸真的力不從心,這些你還是收回去,以後王府就拜托你了。”
“母妃.”
大夫人面露難色,眉心緊緊蹙了起來,不待這麽欺負人的啊!
如今王府可以說隻剩下一個空殼,光王府府邸就有幾百人要養,其中還不包括外院負責的侍衛營。
聽說整個嶺南的兵馬以及官員都要父王負責,大夫人光想想就頭疼。
如此凄慘的局面,讓她如何管理的好内宅?
當然,嶺南的兵馬和官員的俸祿和内宅中饋沾不上邊,但大夫人還是心裏沒底。
手裏沒糧,心裏發慌啊喂!
夏婧擡手阻止她說下去,“本妃知道王府如今的财務狀況,困難隻是暫時的。你若相信本妃,本妃答應你一個月之内會有所改善,解你燃眉之急。”
大夫人半信半疑,“真的?”
夏婧氣笑:“本妃一大把年紀的人還能騙你不成?”
大夫人打量一遍夏婧,嘴角微抽,這話說的,一大把年紀?似乎自己比她還大幾歲!
但她的輩分擺在這裏,說實話大夫人還真不敢在夏婧面前仗着年長就擺譜。
“既然母妃如此說,兒媳也不推辭,就暫代繼續管理後院,若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望母妃您指出來,兒媳好改正過來。”
夏婧微笑着颔首。
大夫人牙疼,不得不又開口問道:“我們初到嶺南,此地的氣候與中原截然不同,府裏該爲大家裁剪夏衫了,隻是如今王府的物資短缺您看該怎麽辦爲好?”
“府裏這次運過來的物資中應該有一批布匹,你先用這一批布匹爲大家裁夏衫吧。”
“這批布料中适合做夏衫的布匹用完了就沒有了。”
“用完了就用完了,布料運過來就是爲了給大家做衣衫的。等我們王府在嶺南站穩腳跟,你還怕沒有布料裁剪衣衫?”
大夫人雖然不知道在這窮鄉僻壤夏婧哪來的自信,但她聰明的沒有多問。
如果一個月後能及時緩解府裏的财政赤字,讓她掌管後宅中饋之權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休整兩日。
一路奔波的後遺症總算消失了。
夏婧用完早膳便帶着李承睦以及自己的一千侍衛浩浩蕩蕩的出了府城。
李承睦一邊扇着風,一邊問道:“母妃,我們這是準備去哪?”
如果是在城郊附近,母妃不會帶着一千壯丁,如此聲勢浩蕩,去的地方一定不近。
夏婧剝了顆荔枝扔進嘴裏,望着外面金色的陽光,含糊道:“聽說往南走能見到大海。”
“您想去看海?”
李承睦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大海,一聽大海眼裏充滿了向往和期待。
“嗯,算是吧。”夏婧看向他,眉眼彎彎的道:“聽說海天一線,海上日出最壯觀,如果天氣沒變化,明天我們就可以觀看到太陽從海平面跳出來。”
李承睦興奮的擊了下掌,“兒子隻看過山頂日出,海上日出很讓人期待,母妃您若早說,我就叫四哥一起來了,他最喜歡的便是到處遊玩。”
紅梅聽了這話,笑着插話道:“五爺,您這兩日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可能沒有關注四爺。”
“我四哥怎麽了?”
李承睦琢磨着,難道四哥又幹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紅梅捂嘴輕笑:“四爺隻休息了一日,便迫不及待的帶着侍衛小厮将府城逛了個遍。你若向他打聽府城的事,他絕對是我們王府最清楚府城的一個。”
李承睦搞不懂破敗的府城有什麽好逛的,“兩日便将府城逛了個遍,那隻能說明嶺南的府城太小,都不夠讓四哥多逛幾日。”
夏婧颔首:“小五說的不錯,府城太小。”
“母妃跟着父王來嶺南,您覺得委屈嗎?”
“這有啥委屈可言?如果我們不來嶺南,跟着皇帝去了建康,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麽光景呢?嶺南雖然偏僻落後,但這裏至少自由。”
嶺南很美,什麽都不缺,缺的隻是發現美的那雙眼睛。
就如千裏馬要遇到伯樂一樣,沒人賞識你,你再優秀也無人關注。
中午太陽太大,出行隊伍找了一處山林休息。
夏婧望着步行的侍衛汗流浃背的樣子,轉頭問李承睦:“小五,你說嶺南哪個地方馬匹多?”
李承睦毫不猶豫的開口:“軍營、蠻夷、土匪窩!除了這三個地方,我想不出還有哪個勢力的馬匹多。”
夏婧覺得他分析的對,“你說的沒錯,聽全大人說,嶺南的匪患很猖獗,若是我們多操底幾個土匪窩,說不定能裝備出五個千戶出來。”
“五個千戶?母妃想擴充軍隊?”李承睦很聰明。
“嗯,有這想法,嶺南的駐軍紙面上是兩萬,大多是空饷,實際人數隻有八千。”
想要維持嶺南各方面穩定,這八千兵馬遠遠不足,擴建隊伍必須要提上議程。
感謝荒漠貓、.相機、愛念魚、書友20210605203749283、珏煞、45.仰望,你曾經的單純的推薦票支持~
謝謝追讀的書友們~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