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幽”門關閉,現在依然保持着光輝的隻有雄、秀、險三道石門。
“險門怎麽還在亮着?難道重明還沒有出來嗎?就本大美女一口氣拿下剩餘的石門,再去幫這個沒用的男人好了!”,祁靈不免有些擔憂的說。
目前還有兩道石門,其中雄門之上雕刻着一幅神明沐浴在聖光中,掌中襯托萬千河山的景象;秀門上則是一朵白色桃花,朵朵花瓣合而複開,旋轉生香。
祁靈将重明拖到一片空曠的草坪上,然後在他身上覆蓋了一道法術護盾。
“我倒要看看,這雄門中究竟有多麽雄偉。”
所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可剛進雄門後祁靈就後悔了。
隻見腳下萬丈懸崖,頭頂蒼鷹盤旋,周圍安靜的出奇,隻剩下風聲在哭泣。她邊走邊退,隻想離這個懸崖遠幾分。
忽然腳邊一癢,驚詫間看時:原來是一隻可愛的小刺猬,很罕見的粉紅色毛皮,全然不怕人,身上的刺軟乎乎的。
“嗯——?好可愛!小家夥,你從哪裏來呀?”
小刺猬眨巴着豆豆大的眼睛,茫然的歪着頭。這時突然聽見打鐵的聲音從幾座山之外傳來。
叮-!
叮-!
難得聽見個像人的動靜,祁靈立即向那裏飛,而小刺猬則爬上了她的頭上,像是孵蛋的母雞一樣安穩的趴着。
祁靈經過的這些山,山連着山,高聳入雲,其中那傳出打鐵聲的山峰,更是不見邊際。一個獨眼的龍首人身巨人正在錘煉着一把利劍,他揮汗如雨,每一次落錘都錯落有緻,手下的劍身不知被錘煉過多少次,側面看起來如同一條流暢的細線。
祁靈尴尬的打招呼道:“那個,請問您知道這是哪裏嗎?”
巨人充耳不聞,隻是忙碌着手裏的活計,祁靈以爲巨人沒有聽見,便提高了嗓子吼道:“那個-——!請問您知道這是哪裏嗎!!”
巨人還是不動聲色,隻是默默地打着鐵,仿如他人生的全部意義都在這一件事情上,無奈之下,祁靈隻能坐在一邊等着巨人幹完活,然而打鐵聲卻成了入睡的助眠聲。
呼呼呼呼——
睡的香甜間,有序的落錘聲戛然而止,祁靈突然驚醒坐起:“請問,您知道……”
“不知道”,巨人斬釘截鐵的說。
“那您是在?”
“打鐵。”
巨人舒展着肌肉,看來要等到狀态最佳時才會再次投入他的事業中。
祁靈饒有興緻的盯着巨人的臉。
龍首?
在華夏的傳說裏,龍向來是尊貴和強大的的象征,其中神明更是不可勝數。難道這雄門上雕刻的神明是眼前的這位?
“不知道您打鐵是爲了什麽呢?”
巨人拉伸着四肢,淡淡地說:“不知道。”
直到今天,祁靈才體會到直男還是一個形容詞,而不單單是名詞。對比之下,重明竟顯得極度暖心。
“怎麽會不知道呢?打造出這把劍後總要做些什麽吧?”
巨人頭向左邊一扭,看向山壁的裂口處:“那裏。”
祁靈忙上前查看,這一眼,真真是震撼萬分,被廢棄的利劍堆成了小山,已經到這座高峰的半山腰處,其中不少把還泛着嶄新的銀光。
這究竟是個多麽挑剔的人啊!?
“這些劍,就沒有一把是您滿意的嗎?”
“不夠,還不夠。”
巨人突然走向鍛造台,繼續進行他的事業。
祁靈知道對方不會再回話了,隻能再去别處看看,她從此地向東方飛一段距離後,居然發現了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一面無垠的瀑布好比天空的帷幕,既不見邊際,也不知高低。
瀑布落下的聲音寂靜無聲,相當反常,祁靈至今也發現泰山王在這裏封印了何方神聖。隻覺得這裏像是世界的盡頭,隻有空洞兩個字可以形容。
失意之際,突覺得天地亂顫,山體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傾斜移動。天空中浮現出一隻黑色的孔洞,像是有生命一樣左右湧動。
打鐵聲在這時停下,即便祁靈如今距離巨人百裏之遠,但還是聽見了巨人憤怒的吼聲:“誅滅!”
那把由巨人千錘百煉鑄就的利劍,自下向上的劃出一道流星軌迹,直直地射向那黑洞,伴随着夕陽下的晚霞,簡直有些夢幻。
但利劍還是沒能要到達它的目的地,如折翼的鳥兒沮喪十足的跌落。
這巨人肯定知道些什麽。
祁靈趕緊飛回巨人所在的地方,此時才發現那利劍下竟然拴着一條數千米的純銀鎖鏈,隻聽巨人重複私語着:“多了一丈,還不夠。”
巨人将那利劍拉回,和銀鏈斷開,棄如敝履地将之扔到山下。
祁靈小心的伸手問道:“這鎖鏈的長度能觸及到那空中的東西嗎?”
巨人用手指天,“能的。”
忽然傳出一聲極其難聽的嘲笑聲:“息嘿嘿嘿噜!柏安,你我鬥了這麽多年,最終還是我赢到最後,看看你那可憐的小玩具吧!和我聯手離開這裏不好嗎?”
天空像是被人揭開一樣,一張醜陋無比的臉在朝這裏面張望!
方才那黑洞,竟然隻是這家夥的眼睛!
伯安埋頭去打造新的利劍,口中念念有詞:“更薄一些,還不夠。”
空中那人冷哼一聲,又蓋上了天空,也沒了動靜。
祁靈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于一個掌中世界,那空中的家夥,就是這次的目标了。
不過雄奇偉岸的風景她倒是見識夠了,隻是這雄字究竟代表什麽?隻是風景?還是和幽景奇觀一樣,是用來對付某個人的?
叮-!
……打鐵聲停止的很倉促,柏安忽然開口道:“沒了”,随後看向另一座山,又看了看祁靈,眼神中有些遲疑。
祁靈立即心領神會:“沒有礦石了嗎?剛才那家夥叫你柏安?我可以幫你找來鐵,隻是你要告訴我你是誰,爲什麽在這裏。”
柏安沉默地點點頭,祁靈注意道他手中的這把劍,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成色相當出秀,大概這就是他不願暫時離開的原因吧。
祁靈喚出雲鷹雙翼,很快就到了另一座稍矮的山中,這座山有很明顯的開采痕迹,銀礦石和鐵礦石散落了一地。正準備用山嶽之力運輸走礦石的時候,卻感覺頭上越來越重,伸手試探卻被尖刺紮出了好幾個小口子。
是那隻小刺猬!
或者說,是逐漸變大恢複本體的居暨。
居暨并不是很常見的異獸,所以起來一開始也沒發現它的異常,這種生物居住在梁渠山,尤其喜愛金銀玉石,對于純質的礦石擁有天生的嗅覺。
隻見這隻居暨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就鑽進了玉石礦裏,歡叫着在裏面刨出什麽東西。
剛才還十分可愛的粉色小刺猬,現在居然變成了野豬模樣的紅毛野獸,祁靈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可愛之情。但居暨的出現也是好事,畢竟鑒定礦石的優劣這方面,它們可是真正的專家。
祁靈現在就如同雇傭長工的地主,居暨喜歡哪片礦石,她就開采走哪一片,完美的再現了如何坐收穩定收益。不多時,開采的礦石數量就連山嶽之力也有些運不動了,她這才悻悻然的回到了柏安處。
柏安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純粹的礦石,一時間竟變得話唠起來:“太感謝了!這樣就行了!這樣就行!”
祁靈得意的說:“那,能告訴我你爲什麽在這裏嗎?那天空中的又是誰?”
柏安的眼神中帶着無限眷戀,看向漫天的星辰,“女孩,你覺得這世間萬物,它們的本來模樣是什麽?”
“哈!?”
“從前,人們稱我爲人身龍首神,大概是因爲這樣比較方便吧。如果我沒有掌管從木敕螙之山道竹山間連綿三千六百裏的十二座山,他們大概會叫我怪物,而不是什麽人身龍首神吧。”
祁靈聞言一愣:“你不是叫柏安嗎?”
柏安身體一震,微笑道:“你是第一個這麽叫我的人類”,随後看向自己的雙手落寞的說:“但是卻很少有人願意這麽叫我,仿佛我生來便沒有名姓。爲了逃避這個世界,在對自我意義追尋的過程中,我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便是創造出了一個隻屬于我的掌中世界。”
哀傷的氛圍油然而生,祁靈回想着今天經過的山峰數量,正是十二座。
“你是說,你把那些信奉你的人都困在了這個,掌中世界?”
柏安歎息道:“當我醒悟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星辰如同我的眼睛,日月在我的意識下運作,人們白天稱呼我是至高的神,晚上叫我人與龍所生的雜種柏安。”
“剛開始的時候還好,但後來,被困在這個世界裏的人,大多因爲受不了冷清的環境便選擇自殺。他們的壽命也有限,多可悲啊,明明有那麽多想法,卻活不長,很快就沒什麽人了。于是我将自己的神力分給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可他卻管那叫做最惡毒的詛咒!”
祁靈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鐵匠”,看來他就是雄門裏的始作俑者了:“所以空中的那個人,是原本的那個人類?”
“是啊。明明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他還活着,他卻不知感恩!還口口聲聲地說,我隻是因爲生來強大,才能随意玩弄别人的性命!所以啊,我和他換了身份,讓他也體驗一下當世界的守望者有多麽孤獨,而我也會讓他明白,即便是失去了神力,我也能戰勝蒼天!”
不應該隻是如此,泰山王封印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妖魔,柏恩并沒有說實話。祁靈冷冷道:“那些人老死後,你又從别的地方抓人進來了吧?”
柏恩臉色突變,跳開一段距離,雙眼俯視着祁靈:“你怎麽知道?是董奇讓你來殺我的?”
“柏恩,你并不是魂體對吧?因爲你作繭自縛,反而被自己的掌中世界給困住了,雄門隻是封印了掌中世界,而你口中的那個鐵匠,早就被你殺了吧!”
“你你你!女孩,你在胡說什麽!要是這樣,那空中的是誰!?”
随着祁靈的響指聲,細沙之雨緩緩落下,“你剛才可說了,我是第一個叫你名字的人類。那空中的家夥早就面目全非,是你燒毀了“他”的臉,又将自己僞裝成鐵匠!你根本離不開這裏,每日向空中射劍也不過是自我欺騙罷了!”
“息嘿嘿嘿噜!精彩!精彩!全是無中生有,但還真讓你蒙對了!帶我出去!既然你能進來,就一定知道突破這鬼地方的方法。”
空中的那個人臉化爲了道道白光融入了柏恩的體内,他的臉變回了那醜陋不堪的樣子。
祁靈譏諷道:“想要扮演人類,卻不屑于化作人類的樣子,聲稱體會他們的感受,不過是你在給自己良心找借口!如果讓你出去的話,你還會抓新的人到這裏來吧!”
“息嘿嘿嘿噜!沒錯!”
淩厲的爪擊劃空橫掃,一面沙牆将之全部阻擋,祁靈在雙手上纏繞黑砂:“就讓你試試,什麽是血肉之軀的無奈!”
利用雲鷹雙翼的極速移動,祁靈拳拳到肉,柏恩雙手護在臉上的瞬間,兩邊臉頰已經浮腫的可以媲美燈籠頭了。
伴着祁靈最後全力一擊,柏恩直挺挺地飛向了空中,他卻忽然大笑:“息嘿嘿嘿噜!人類,也妄想比肩神明!!!?”
隻見随着他的手指操縱,群山紛紛聚攏過來,天空中的星辰也全部隕落,“試試和神明做對,是什麽下場!!”
祁靈凝聚出雲鷹長劍:“神明?柏恩,你不過是自封神明的可憐妖魔!”,随後一劍劈碎星辰,一劍斬開群山:“不過都是你的虛妄之象!”
柏恩全身發抖,氣急敗壞地怒吼道:”妖魔!!!爲了成爲真正的神,爲了不再當他們口中的雜種,我抛棄了一切,你竟敢叫我妖魔!”
無數的礦石連同那些被廢棄的利劍從地面上升聚到空中,形成一個晚間環繞的巨大球體。
“那就嘗嘗妖魔的怒火吧,現在可沒有神能來救你!”
祁靈卻沒有了繼續戰鬥的意思,她推開憑空出現的“雄”門,背對着柏恩道:“還沒發現嗎?你什麽都不曾擁有。”
在那瀑布的後方,祁靈看見了另一面的群山,這裏不過是處鏡中投影。
看着自己逐漸消失的身體,柏恩慌亂地說:“什麽!你說什麽……”,周圍的一切都如幻影般消逝,一連串的回憶湧進他的腦海,在放棄了自己欺騙後,他凄涼的笑着:“是啊!我早就,早就死在了那個夜晚。”
董奇在門外等候多時了:“幹的不錯。”
祁靈不解地說:“那不過是他的執念。我在瀑布的另一邊看見了他的遺體,是死于爪擊。”
“小館主,有時候,執念也是需要救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