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童自遷徙以來,就一直暗中經營着,是以在毛貴剛剛見到的地洞不遠處,就有一條通向遠處的密道,這一次終于派上了大用場,也是韓山童他們膽敢引誘奸細混入的最大依仗。
一場奸細的絞殺,五六千人的誓師大會,最後不到三千人,幾乎死傷了一半,可見這一次的行動,牽扯到了多少江湖勢力的神經。白蓮教在擊斃對方的時候,收集到了很多潛伏或者潛進來對手的資料,這些都是江湖勢力參與的證據,爲日後的江湖勢力洗牌,種下了極大的禍根。
二百白蓮精銳,一番沖殺已經被鞑子給逼退了回來,此刻廣場上的教徒基本上撤退一空,而他們也隻剩七八十人而已。俗話說高手也怕菜刀,就是這麽個道理,這些精銳弟子面對着戰場的正面厮殺,付出的代價極爲慘重。如果異地而處,他們的作用絕不會用在這無味的殺戮之上。
“騎兵立刻退出去,堵住他們的退路。”随着距離的接近,鞑子也看清楚了,白蓮教早就挖掘了地洞,現在人影子都幾乎跑沒有了。是以隻有速度最快的騎兵才有可能,追上早就遁走的白蓮教徒。
鞑子騎兵經過重新整隊,可以上馬作戰的還有三四百人,在帶隊千戶的指揮下,呼嘯着朝着白鹿莊之外跑去,呈現扇子型的散開,想要将白蓮教的出口給堵上。
随着最後一名白蓮教精銳弟子進入,密道之内,韓山童一掌擊斷了身邊的一根粗壯了繩索,頓時一聲沉悶的響聲在地洞入口處響起,似乎地面都可以感到有着強烈的搖晃之感。
“給我砸開它,砸開它!”鞑子步兵指揮官眼瞅着地洞被封,氣急敗壞的命人,将之打開。可惜這塊堵住洞口的東西,竟然是一座鐵鑄的大門,刀槍在上面,除了一溜的火花,根本就留不下什麽痕迹。
“還愣着幹什麽,留下一隊人馬,其他人随我去追,去追!”鞑子指揮官揮舞着皮鞭,抽打着反應遲緩的士兵,要是今日讓這些白蓮教的大小頭腦給跑了,絕對是後患無窮。
“漢人多狡詐,心眼賊多!”幾個鞑子指揮官暗自感歎,要不是執行李察罕的命令,他們一早殺進去,結果絕不是如今這麽的憋屈。
如今白蓮教的衆人逃脫,那麽責任就在于他們的手上,如果說兩三千黃河的河工,在他們七千人的精銳部隊圍攻下,突圍而出,等待他們回去的不是革職查辦,就是被調派荒涼之地駐守,這是家族絕不會允許的事情。
鞑子是卯足了勁,要把白蓮教的人給留下,到處可見鞑子失心瘋一樣的追趕着。
密道的出口距離白鹿莊有七八裏之遙,而且這出口是在白鹿莊後面的山坡之上,它不但沒有往外逃,而是朝着白鹿莊後方而去,完全和鞑子的判斷方向相反。
“師弟放心,在這山坡的後面,其實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以直通太行山,一旦咱們進入太行山當中,你就是十萬鞑子大軍,也奈何不了咱們一分。”韓山童看着撤出來的白蓮教徒,裏面許多熟悉的面孔,已經不會再出現。
這一次白蓮教和李察罕的較量,半斤對八兩,雙方不論是計策還是文治武功,算得上是旗鼓相當,誰也沒有讨得了大便宜。
隻是韓山童高興的有點早了,在教徒踏上羊腸小道的時候,他看到山坡腳下,一隊身穿清一色黑稠的人馬,正快馬加鞭的趕上來。說是快馬加鞭,實際上他們依仗的是各自的輕功身法,那當真是美輪美奂,讓人目不暇接。
堪比白蓮教精銳弟子的黑稠人馬,亦是清一色的三流水準,不但人數衆多,而且最後面還有幾十個黃色的身影,不急不慢的吊在後面,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們的蹤影。
喇嘛教的大和尚,這不是李察罕的“禦用”打手嗎?
毛貴剛剛因爲突圍而高興的心情,瞬間跌入到低估,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李察罕的嫡系人馬,還是在這最爲節骨眼的時候,追上了。
“加快行走速度,執法堂弟子留下,布置機關和陷阱,敢死隊随我阻攔敵人!”韓山童審時度勢,指揮着衆人有條不紊的撤退。
“師父,還是由我來斷後吧!”劉福通也發現了敵人來勢洶洶,以韓山童目前的狀況,根本就沒有多少戰鬥力,留下來十分的危險。
“萬萬不可,衆弟子還要你們全力維護,你們留在這裏反而于事無補,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至于我的個人安危,這麽些年江湖上的朋友,怕是都忘了,還有一個人叫做破軍!”韓山童眼神中的凜然之色,讓劉福通心頭不由的一疼,讓他不敢忤逆韓山童的決定。
“破軍?”
毛貴的腦海裏陡然想起一個人來,此人老水手曾經就提及過,那就是韓山童的曾祖父,當年在江湖上有一個響當當的綽号,叫做“破軍”,曾經以一己之力,打敗了鞑子三千人的軍隊。
一戰成名!
那還是鍾子期教主時代的英雄人物,如今想來,韓山童他們這些後輩子弟,将這個稱号給傳承了下來。隻是這個稱号,是破釜沉舟的意思,難道韓山童要?
毛貴明白了劉福通爲什麽會痛心疾首的離開,顯然他已經猜測到了韓山童做出的決定,而他卻要強忍着悲痛,裝作無事的樣子,将一衆的教徒給帶出去。
毛貴掙開照顧自己的幾個白蓮教精銳弟子,他們這一行人,是敢死隊特地留下來照顧毛貴的。
“韓師兄,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大廈将傾,豈不是仇者快親者痛!”毛貴想要勸阻韓山童,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毛師弟,你有所不知。這一次是我失策,沒有想到李察罕會尾随而來,顯然上次咱們擊殺的那個欽差,身份非同尋常。我沒有聽信你的意見,低估了李察罕的實力和膽略,以至于今天非常的被動。不過這樣也好,田忌賽馬的故事你知道吧,我就是第一場出戰的劣馬,想要在我白蓮教的身上咬傷一口,我要磕壞他們的牙,哈哈!”韓山童拍拍毛貴的肩膀,示意精銳弟子,帶毛貴離開。
田忌賽馬的故事,毛貴瞬間就明白了韓山童的意思,到底是白蓮教的教主,洞悉瞬息萬變的戰況,找到了最佳的應對方案。
整體上白蓮教處于一個微妙的境地,在高端武力上面,遜色于鞑子朝廷、李察罕甚多。但是底層的教徒,卻是滾雪球一般的迅速壯大起來,而這個壯大的速度,需要一個時間緩沖,一個空間的累積。
與其被李察罕吊在身後,一口一口的蠶食,還不如趁他還沒有站穩腳跟,狠狠的咬上一口,甚至韓山童做出了孤注一擲的決定,那是鐵了心的要将追擊過來的敵人,徹底的殲滅在這裏。
以身飼虎!
毛貴眼前浮現出了周子旺、莫長老、老水手,他們都是這樣的人,再危機的時刻,總是将自己的力量,發揮到最大化,給予敵人最爲沉重的打擊。
“韓師兄,保重!”
“毛師弟,保重!”
毛貴掉頭就走,這是韓山童最後教給他的,作爲一個忠貞的明教徒,人生該死如何的選擇。也許這樣的事情嗎,在毛貴日後的生活中,會經常的上演,但是這就是一個明教徒的本分,不管是你、是他、還是毛貴自己,這就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而且還是一條道走到黑。
“殺!”
一股強烈的殺氣,驟然從韓山童的身上竄起來,毛貴不用回頭,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發現韓山童的内力正在急速的攀升,不但恢複到了一流身手的境地,甚至還有着繼續攀升的态勢,似乎就要突破那最後一層的薄膜。
内力每攀升一點,韓山童的殺氣就凝練一分,還沒有進入到對方的五十丈之内,對方奔跑的速度明顯的就降了下來。就像是正常的人,突然跑到了零下三四十度的地方,一下子就不能适應新的環境,而變得相當的遲緩呆滞起來。
嘭嘭——
韓山童雙腳一掂,整個人騰空躍起,在下落的同時,雙掌連連揮舞,頓時就見下方的敵人,一個個就像是被狂風吹倒了一般,撲倒在地上,已經成爲了肉糜。
敢死隊弟子亦紛紛和敵人沖撞起來,他們眼中沒有任何的生氣,隻有無盡的仇恨和殺戮,沒有過多的猶豫和閃避,徑直往前橫沖直撞。他們不要命、一命換一命的瘋狂舉動,瞬間就撕開一個大口子,面前清空了一大片。
韓山童在前方殺開了一條血路,他們跟在後面擴大了戰果,但凡遇到的敵人,全部都幹淨徹底的消滅。
七八百人的追兵,而且是身手都在三流水準的李察罕人馬,硬是被五六十人的白蓮教徒給攔截了下來。
大大的丢失了面子!
這是每一個李察罕手下的感覺,這些年他們東征西讨,還沒有如此的被人壓制性的殺戮着。他們有尊嚴,也有着血性,尤其是面對着韓山童這樣的高手,他們好戰的因子,徹底的爆發了。
不再是單一的挑戰,而是組成了一個個的小團隊,三五人被殺了,就組成七八人的,七八人被殺了,就是幾十人的組合,甚至到了最後,出現了一個二流身手喇嘛組成的大陣,這才和韓山童戰了一個旗鼓相當。
“閣下莫非就是韓山童韓教主,敝人李察罕是也!”
戰鬥的聲音在毛貴的耳中越來越小,和衆多的白蓮教徒一樣,毛貴也期待着韓山童可以回來,隻是他知道,希望十分的渺茫,因爲那個李察罕出現了,一個讓毛貴覺得是夢魇的人物。
更可況韓山童是強行修煉了乾坤大挪移的第三層,就算是沒有李察罕的出現,也是走火入魔,自我毀滅的道路。
“韓師兄……”毛貴忍着沒有掉下淚來,看着遠方那不知道知否還在戰鬥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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