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樣就算了,但是他牛力士扛着毛貴的兵刃,九環蕩魔鍘呢!
自從十天前在韓山童那裏參加完會議,毛貴就被賦予了鑄造石人的重任。
單純的在上面鑿字,那是慢工出細活,難度不大,耗費一點時間而已。難就難在這石料的選取上,不能太簡單,畢竟這埋在黃河河道地下的東西,和正常的石頭有着顯著的區别。
以假亂真,起碼外觀上就不能留下明顯的痕迹,所以毛貴需要進山尋找符合要求的石料。
七天前,續繼祖和牛力士他們回來了,因爲鹽幫還有事情處理,李伯升未能前來交接,要等候一段時日。
九環蕩魔鍘被續繼祖他們一并帶回來,成了毛貴切割石料的工具,方便了毛貴,可就苦了牛力士。
一天到晚就在山林裏面轉悠,可把牛力士給整慘了,唯一可以分擔一點的續繼祖倒好,誰扛誰就是毛貴專職的兵刃守護者,扛不了換人。
牛力士哪裏肯依,隻能自己悲催的折磨着,但是這個嘴上卻是一路的唠叨個不停。
密林深處,有些地方的石料倒是可以,但是體積達不到要求,或者長的就是不規則,無法做出完美的石人出來。
十天了!
按照正常的程序,韓山童白蓮教已經進行了大規模的口号宣傳,“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已經成爲廣大河工休息之時,常常念叨的流行詞。
可是毛貴找來找去,還是沒有一大塊适用的石料,若是“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口号,不能盡快的得到實物的驗證,估計河工剛剛激發出來的血性,就此打消。
“哎呦……”
就在毛貴憂心忡忡的時候,肩扛九環蕩魔鍘的牛力士突然腳下一個走空,竟然連人帶刀的掉到了一個大窟窿裏面。
“老牛!”毛貴想抓住他,一把沒有撈到,隻見自己站立的地方塌陷式的往下掉,連帶着身邊的其他人,一起掉進了大窟窿裏面。
“我的媽呀,我的屁股都成了幾瓣了,你老續怎麽還往我身上砸,欺負人哪!”大窟窿好在不深,衆人沒有什麽傷害,就是牛力士先掉下去的,被後掉的續繼祖坐了一屁股。
續繼祖憨憨一笑,還故意晃了幾晃,這才起身将牛力士拉起來。兩個人見面就掐,隻是牛力士再多的大罵,續繼祖根本就聽不到,一副你耐我何的樣子,時常讓人捧腹大笑。
兩個人的耍寶倒是給枯燥無味的尋找,做了一個活躍氣氛的調劑,算是放松一下大家緊張的神經吧!
這個大窟窿像是天然形成的,隻不過外邊被一些植被藤蔓覆蓋,以至于誤認爲是一條道路。因爲九環蕩魔鍘的沉重,超過了不知道多少年積攢起來雜物,重壓之下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高度不到四丈,地下是一些泥沙枝葉等,是以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如今想要上去,可以借助周圍的藤蔓,慢慢的爬上去,唯一麻煩的就是九環蕩魔鍘,沒有哪根藤蔓可以承受如此的重量。
不得已之下,大家隻能在山壁上鑿出一個攀爬的凹坑,好在尋找石料,大家手上的工具非常的齊全。
铛铛——
隻是在鑿到一半的時候,鐵制的鑿子,竟然從中斷成兩截,讓人震驚不已。
“不可能啊!”毛貴對這裏的山石構造,那是十分的清楚,石頭還不至于可以到折斷鐵質的工具。
仔細的看着鑿子最後碰到的地方,那裏的山石顔色,明顯的比周邊其它的石頭顔色要深。
青石?
這是石頭中比較貴重的岩石種類,曾經慶元港的街市上,就是用這個鋪就的路面。
“好東西啊,大家把藤蔓清理幹淨,看看這青石到底有多大?”毛貴陡然一喜,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嘛!
大家也被這意外的發現,徹底的興奮起來,衆人手忙腳亂的一番清理,一塊平滑的山壁,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高度一丈七,寬度半丈有餘,隻要厚度超過一公尺,足夠打磨一具石人出來。
锵——
心急的毛貴,根本就不用工具,而是直接的擡手,就将九環蕩魔鍘,給狠狠的插進了山壁之中。
“好,好,老牛這一跤跌的好,跌的妙啊!”毛貴興奮的拍拍牛力士的肩膀,這一次真是意外撞到寶了。
不用看毛貴單憑耳力就知道,這青石的厚度絕對超過一公尺,做一個四米高的巨大石人綽綽有餘。
找到了石料,接下來的切割就是一件巨大的工程,七個人足足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才完整的從山壁之上,剝離下來。
爲了石料能夠順利的拖出大窟窿,更是連夜不休的制作了高大的滑輪,幾乎動員了白蓮教在這裏的所有高手。
宋時有“生辰綱”,莫非都像這樣的麻煩不成,若是如此,真是勞民傷财,當年方臘教主起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毛師弟真是絕了,這麽大的家夥都能找到,若不是事先知道是假的,我也會相信這是氣運之說。”韓山童很滿意這塊巨大的石料,他們這麽多人都需要費力才可以擡動的東西,一旦現世,老百姓肯定會以爲是上天的安排。
這麽大的家夥,要想隐蔽的不讓人發現,着實讓白蓮教傷透了腦筋。毛貴自剝離石料之後,就讓續繼祖他們離開了,并沒有和劉福通他們碰面。
此時毛貴一心一意的進行着石人的雕刻,這可是一個細緻活,對于他來說,其實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家傳是石匠,自己也曾經拜師學藝,對于這人物神态的把握,可以說遠沒有他父親爐火純青的地步。對于父親的思念,就在這無意識之中,不由自主的體現出來。
這石人的模樣,其實就是他父親勤勞憨厚的再現,讓人一看之下,就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感到有了依靠。
望着巨大的石人,毛貴似乎看到了這芸芸衆生,生活在這水深火熱之中。他們不甘心,他們向往美好的生活,他們要擺脫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鞑子。
怒火!
匹夫的怒火!
芸芸衆生的怒火!
這一刻毛貴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燒,他這是要發洩,要将心中的怒火,撒遍這不公的世界。
慈祥的雙眼被挖去了一隻,留下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似乎在訴說着這無盡世界的黑暗!
一氣呵成!
石人的雕刻,毛貴不眠不休的連續工作了三天兩夜,臉色蒼白,整個人的眼窩子都深陷了下去,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具僵屍,讓人有些害怕。
至于宣傳的揭語,韓山童已經找人送過來了,使用的是宋體字書寫的“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
匹夫之怒可捍天!
當毛貴借助九環蕩魔鍘,将這十四個字,镌刻在石人背後的時候,就感到自己像是被神靈附體一般,感到了體内充滿了力量,有一種不得不發洩的壓抑之感。
“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韓山童、劉福通幾人都是文通之人,自然從字裏行間看出了,一股隻有老百姓才有的滔天怒火,一觸即發!
“幸不辱命,還請師兄擇地掩埋,這邊的下腳料,也要清理幹淨,我去休息了。”毛貴将獨眼石人交給了韓山童,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趙家莊那裏,繼續過着蟄伏的生活。
今年黃河治理,鞑子朝廷相當的重視,對于初期的一些官吏的貪污舞弊進行了清理,狠狠的殺了一批。
如今治理河道的是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進序二品,授以銀章的賈魯,正在四處奔走,竭盡全力的修理黃河,暫時出現了一個平穩的局面。
毛貴在趙君用心目中,最多就是一個急先鋒的角色,遠沒有如對窦龍生那麽的熱情,毛貴正好琢磨自己的乾坤大挪移。
平靜的日子總是那麽快,沒有半個月,賈魯前腳一走,後腳這些鞑子官員就繼續貪腐克扣河工的錢糧,甚至比之前更加的變本加厲。
賈魯剛剛喝完一碗夫人親手做的銀耳蓮子羹,閉目養神,通過多日的努力,終于将治理黃河所需的錢糧,如數的分撥到地方。
黃河泛濫,**更勝于天災,他賈魯是替鞑子朝廷賣命,但這功在千秋的利國利民大事,他賈魯甘願背負鞑子朝廷走狗的罵名。
一切走上了正軌,就待三個月後的汛期,是否可以安全有效的避過,屆時自己挂冠而去,也學幾多老友養養雞鴨,逗逗兒孫,享受這天倫之樂。
“老爺不好了……”就在這一副美好花畫卷的暢想中,管家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賈乃旺,何事如此慌張,又是哪個不開眼的貪腐治理河道的錢糧?”賈魯不以爲然的說道,這段時間借助皇帝之威,着實狠殺了一批氣焰嚣張的鞑子官員,這在鞑子曆史上,是少有的漢人官員誅殺鞑子官員。
“錯了,老爺錯了……”管家賈乃旺急切之間,一時也說不清楚。
“難道有人餓死了?”如今河道上最大的事情,就是河工的死亡,天氣漸漸變暖,一旦死人,很容易引起瘟疫。
“沒有死人,是黃河河道底下,挖出了四米高的巨大石人,就是在河工中間傳言的那個獨眼石人!”老管家賈乃旺擦試着汗水,一臉緊張的說道。
“獨眼石人,這是有人在造反,要造反。”賈魯可是進士出生,曆史典故哪裏不清楚,頓時驚恐的渾身顫抖,背後涼氣直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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