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又捂着胸口咳了幾聲。
如此場景，小伶不敢輕易拒絕，“每渡一魂便消失一個人字？”
“對！”小玲的眼角注視着心意正動搖的孫女兒。
“這裏，有四十八個人字？”小伶凝視着姑奶奶替她開眼看到的天使之淚上的靈符，一個一個人字地細細數着。
“對！”
“非渡完不可才能釋放被封印的一魄？”
兩人這無休止的對話，令癱沙發上許久的小青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姑奶奶少了這一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世上能不能重獲一位有良心的靈師，就靠你了。走吧，小白等着給你療傷呢。”
推着輪椅，一妖一魂驟然消失，隻留下小伶還在數着靈符上的字數。
一個瞬移，小玲已經從輪椅上起來，坐到了Waiting吧的吧台上。
頻閃的光束燈、五顔六色的轉盤燈燈光打在她的臉上。
随着強勁節奏的音樂搖擺着身子，小青給她遞上了一大杯五彩酒水，“看你剛才那磨蹭樣兒，再遲一些，那孩子就要懷疑了。”
“是的是的，全靠你！”小玲接過杯子，立馬先來一大口，“爽！”
小白用靈珠在她身上轉了一轉，内耗早已恢複，此時已經生龍活虎。
“你這樣騙你家孫女子，怕不是很好吧？”
“修靈最簡易的方式，親手超渡七七四十九個奢滞之魂，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她才渡了一個不放心孩子的母親，這樣躺平的姿态，我不下點兒功夫，她什麽時候才能完成？”
“你要訓練她，直說不好嗎？繞那麽大個圈子幹嘛？”
“我姑奶奶訓練我姑媽，我姑媽訓練我，一代接着一代，我以爲都能如常，但到了我的下一代，如此出類拔萃的一位繼承人，卻落了個靈力盡散，生死不明的下場……”再一口把杯中酒吞下，小玲歎息。
“消災解怨、斬妖除魔、平衡三界，似乎是我馬氏一代又一代非承擔不可的天責，重責在肩，如泰山壓頂，我祖上，有郁郁而息的、有憾然離世的、有飲恨輪回的……卻不知有否了無遺憾的……”
所以她才裝神弄鬼之策去哄騙那孩子。
明明剛才見得天使之淚，她就已收回隐入其中的爲精一魄，還特意故施障眼小術，非提出什麽淨魂之說。
“那你呢？”小青再遞上一大杯酒。
“我？”
“你的姑媽馬叮當，爲了那渣男死得雖然不值，但她好歹是爲自己活過一回，也算瞑目。你呢？你的自己又是什麽？”
靈魂拷問。
馬小玲轉身環顧酒吧，各路都化作人樣的牛鬼蛇神、妖魂魔仙，有的舉着酒杯酣暢，有的随勁歌熱舞，他們齊聚此地，不過也是想避開所在界所憂煩罷了。
自己總喜愛流連此處，與他們如出一轍。
“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呀！”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小玲起身沒入舞池中央。
“朋友們，讓我們嗨起來！”
小青一個響指，舞池上升，小玲再次成爲焦點。
……
眼珠脫離眼眶……
周哲回到刑偵局，坐到董建偉的辦公桌上。
不到一分鍾，電腦屏幕開啓，沒有顯示需要開屏登陸密碼，一個個标注了名稱的文件夾溢滿屏幕：622夾牆埋屍案、329貨車墜河案、1102密室焚燒案、908公交車殺人案、408學生墜樓案、711非法器官買賣案……
這一堆全映入眼中，他竟不知道如何查起。
拿出電話想要打給董建偉咨詢一下，卻無從解釋自己爲何要突然插手他手上的案子。
如果跟他坦白馬小伶的事情，以他的個性，定然是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像劉海鑫的死，他就必須要從頭至尾交代清楚了。
以董建偉的個性，他會相信嗎？
但對于馬小伶的姑奶奶當年配合破案的事，他是持百分百的肯定的。
“一下子說不清楚，隻能簡單跟你說那兩死者有眼無珠，死不瞑目，不盡快替其渡魂，恐再生命案。”
馬小伶說恐再生命案時的态度是堅決的，一同經曆了劉海鑫案和去T國一趟，他沒有理由不選擇相信她。
不能讓命案再發生，周哲還是撥打了電話，“偉……建偉哥，想向你問個事兒……”
“什麽事，說！”電話那頭很痛快。
“我之前聽你說你手上有兩個案子，經法醫屍檢，死者雖然雙眼緊閉，卻眼珠脫眶，我想看看那兩個案子的資料，不知道方不方便……”周哲問得有些小心。
從他分配就是他搭檔兼師傅的董建偉當然聽得出來這語氣間的變化，“哦，那不止兩個案子了。你開我電腦，屏幕上有文件夾，之前跟你說的是417天橋底埋屍案，前天有一單423燒烤店煤氣爆炸案，死亡店主的雙眼也脫了眶。但這一單消防局判定是意外了，至于417……”
董建偉繼續介紹前一單案子的案情，說了好久一會兒，他才補充一句，“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話來問我一個沒有破案頭緒的案子，是想要搶着立功呢，還是想證明給别人看，自己不是靠保護了顧氏的繼承人才回的刑偵局？”
“沒，我隻是剛遇到了法醫的同事說了關于眼珠子脫眶這種奇怪死狀的事兒，突然覺得新奇，又想到你曾提過幾句，就……多嘴問問。”胡亂編了個理由，周哲想着以此爲借口推搪過去。
“他們也才下班？”董建偉問，但語氣很快轉了，“那你去查我電腦吧，案情我寫得很清楚的，文件裏還有所有涉案圖片和監控。”
“好，我這就去查看一下。”
“行，三更半夜還這樣拼命，你小子不用多久得跑我頭上去了。”
聽着電話裏董建偉的調侃，周哲松了一口氣，手已握緊鼠标，點在那417天橋底埋屍案的文件夾上，“怎麽會！不打擾你休息了哥，我現在去查。”
挂掉了電話，暗黑的房間裏，坐電腦屏幕前的董建偉放大了監控鏡頭，清楚看到，監控裏周哲點開的，正是417天橋底埋屍案的文件夾。
光亮的屏幕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雙眼，緊盯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