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曹海洋的相邀。
以他現在的位置,能夠參加到他家中小聚的人,必然是心腹,還要有一定程度的權衡,晚上萬一有什麽緊急事情,喝酒實際上都不一定能夠喝的安穩,真若是想要喝酒,兩三個人小範圍的局,更爲合适。
家中,圍坐在一起,有一個相對輕松的談話環境,這才是目的所在。
顧長順在,章澤在,顔博在,馬鑫不在,想來後者還年輕,資曆什麽的都差了一些,還沒資格坐在這張桌上。
還有幾位,分别在要害位置,下面的分衙門和相應的支隊。
家宴,肯定是絕對心腹才能坐在這,一些合作夥伴或是平日裏相處不錯的同事,是不會接到曹海洋的邀請,真若是有飯局,也不會如同這裏一樣的輕松。
曹曦雨偷偷告訴魏濤,實際還有一個局,更輕松那種,是父親曾經當隊長時候教出來的幾個徒弟,都是業務能手,但鑽營方面就差了一些,現在有父親提攜,一個個才有了起色,不過他們更純粹一些,來家裏面對的是師父而不是領導。
這些人,是有尊卑上下的,但曹海洋坐在桌上的一些話語,讓魏濤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跟這些人已經捆綁在了一起。還有一個消息也傳了出來,顔博這家夥,即将成爲支隊的副手。
這家夥雖說一身毛病,可能力是實打實的,很多犄角旮旯的事情,你用正規手段做,一定不如他做得好,‘閻王’這稱号可不是白叫的,被他盯上的人,頭皮發麻是一定的。
也隻有他,不管不顧,進來連客氣一下也沒有,在餐廳直接坐了靠廚房的位置,坐下來,這煙就點燃,基礎的禮儀和些許忌諱這種事,他是做不到人家先禮讓才去點煙。
都說他煙不離手檢查身體肯定是‘病入膏肓’,可你敢想?去年年尾單位組織的大體檢,這家夥肺部竟然沒病,事情都驚動了曹海洋,專門給他特批了一個公費檢查項目,全面深入的給他做了一個檢查。
結果是不僅肺部沒病,身體全面檢查的結果依舊驚訝衆人,這家夥不鍛煉,骨瘦如柴,滿臉生活作息和生活習慣不好呈現的坑痘,偏偏這樣的人,身體各項指标還都正常。
見到報告,這是個很正常的正常人。
看到人,就連醫生都會覺得報告有問題,先看報告确認沒錯,然後冒出重新做一次檢查的想法。
如此一來,這家夥叼着煙的形象,更深入人心了,也沒人在背後叫他病痨鬼了,一聲顔支,也稱呼的越來越順口了。不管你怎麽诟病他的工作方式,人家将一樁樁案子給伱拿捏的一點毛病沒有,最終得到最佳的結果,由不得你不去佩服。
有他在,魏濤的‘服務人員’屬性,也能弱化許多。
“诶呦,魏總,偏您了。”
“小魏子,怎麽沒眼力見呢,倒酒啊。”
也就是顔博了,他的師兄和師父,在曹海洋面前都是老成持重,端着一點,謹小慎微一些,時不時要察言觀色再說話,唯獨顔博,這小子在飯桌上就是打破飯桌氣氛的存在。
對升職沒所謂,獨自一人,孩子父母給管着,離婚,跟前妻是朋友,孩子懂事,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爸媽身體賊好,他們跟我孩子才是正常的我養你大你養我老的關系,至于我,閑雜人等一個,存在的價值就是戶口本上有我這麽個人。
之前是那麽兇狠的抽煙和對身體不在意,一副我就要以自己喜歡方式生活的樣子,現在一通檢查沒事,那更放縱了,單位的值班室,直接一個床位就是常年屬于他的,有什麽事,當半夜出現什麽大事,除了電話通知各位領導,也都會知會他一聲,因爲他保證是那個第一時間就出現在崗位上的領導。
魏濤是知道的,别看顔博是顧長順介紹給曹叔叔的,實際上他們兩個肯定早就有聯系,不然開遊戲廳的事情,也不可能是顔博跟自己操作,水至清則無魚,一件小事能讓自己無需擔心會遭遇大事麻煩,還是值得做的。從這一點看,顔博這個在下面輪轉了許久的不受待見,有刻意爲之的意思。
身上被先印上顧長順的印記投入曹海洋的門下,旁人也不會懷疑他才是後者絕對的心腹。
全都是算計啊,他們這部門尚且如此,再想想自己接觸到的那些衙門口人員,不禁感慨,真的是絕對精英在這個行當,次一等,才是那些在商場上縱橫的大佬,兩者之間,絕對是有‘血脈’等級壓制的。
“邵銳和吳旭要開發的松江湖邊那座山和附近的地,是不是你主導的?”
顔博對上級是尊重,卻絕不會有半點懼意,我是靠着絕對業務水平走到今天的,這層外衣就決定了一般人就算看他不順眼也不會針對他,他不去幹活了,上哪去找這麽一頭活驢,每天不知道累的在那不停拉磨幹活兒。顔博心裏拎得清,偶有一些過分舉動,實際卻不會真的去得罪人,不會有人想要不顧一切的想要對付他,糙漢的形象經營的很好,他在飯桌上說話聊天,也就沒有那麽多顧忌。
無所顧忌的開魏濤玩笑;搶先引出一個話題不怕喧賓奪主……
忌諱這東西,在他身上就從沒有被擺在台面上來經營。
在魏濤的眼裏,這位才是真的人間清醒,還是一個活得自在的人間清醒。
他喜歡工作,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也從不掩飾我不是一個适合家庭生活的人,我對不起家人,但也隻是對不起了,不至于深度的愧疚,每個月工資全部交給家裏,父母就多費心一些吧,反正年紀也不大身體也還不錯,拿孫子當小号培養吧。
他在桌上直接提到了滑雪場的事情,在旁人眼裏,這是關系近,也是無所顧忌。
曹海洋和魏濤,心裏第一反應都不是這,而是顔博這句話在這個時候說,是有别的意思。
不嚴重,不是什麽大事,但也不是沒有事。
“我看好這個項目,我們又有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也花不了多少錢,他們倆操作土地,我來操作後面。”談到正事,坐在這的不是小魏,而是魏總,跟在座這些人就是叔伯兄長的稱呼關系,而是平等關系。
“那地方的人都很樸實,沒有那麽多彎彎繞,你們給予的補償,一定要準時到位,一定不能有半點克扣,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按照現行标準的最高标準給予補償,提高标準,對于你們這些有錢人而言,也沒多少。”顔博這人設的經營,使得他說很多話的時候都可以用很直白的方式,而真正知道他是什麽人的人,會從這直白當中,讀到一些别的。
以顔博的消息渠道,算不得什麽大事,但肯定是有人拿這件事說事,針對的是魏濤和曹海洋的關系,事情不算大,真若是大事他也會跟曹海洋單獨溝通,在這隻是給魏濤提個醒,如今開始有人針對你們的關系了。
表面上,魏濤表現的很爽快,身上帶着那股子經營義薄雲天的草莽氣息,我發财了,可我不是個财黑的人,我講義氣,處朋友是真心實意,外界說我人傻錢多,實際我是義薄雲天。
“沒問題,到時候跟他們鄉裏去談,那地方很偏,花不了多少錢,多拿個幾百萬,上上下下都會滿意。”
顔博叼着煙,輕輕一拍桌子,端起酒杯,臉上帶着微醺的笑意:“爽快,就喜歡魏總這樣子,要不然咱們倆怎麽能處得這麽好呢。”
舉杯,兩人碰了一下,接近一兩酒,兩人一飲而盡,魏濤沖着顧長順笑了笑:“我倆處得好,可是我車子後備箱沒少被他掃蕩的結果,那些煙讓他抽,都是浪費了。”
桌上的人應景齊笑,顔博抽煙浪費這個梗,早就傳遍整個系統了,在外面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很多人都知道,這孫子一天三四盒煙,如果晚上加班那就奔着五盒去了。
這家夥檢查身體還沒毛病,你說氣人不氣人,那麽多好煙,被他點燃抽,純屬浪費。
酒沒多喝,大家都是微醺正好,當晚也沒有什麽工作上的突發事件,九點左右飯局結束。
魏濤跟曹海洋坐在沙發上,喝着茶水。
曹曦雨跟着周敏收拾殘局,開窗戶通風讓屋内的煙味散去。
不到十五分鍾,顔博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曹海洋接起喂了一聲,約有兩分鍾,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挂斷電話。
“還隻是個苗頭,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剛才也是故意在大家面前說出來,他覺得有人要拿我們的關系說事,但具體是針對你,還是針對我,目前還不确定。對了,這件事,是顧長順提醒他的。”
吃飯的時候坐在顔博身邊,煙能少抽嗎?此時眯着眼睛做思考狀的魏濤,還是下意識的點燃一支煙,再厭惡它的人,也必須承認當你習慣了拿它放松或是思考的輔助時,它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
最後這句話,才是顔博話中的重點。看來是傍晚過來的時候,顧長順跟他說的,他沒有來得及跟曹海洋私下裏彙報,加之事情才隻是一個苗頭,顧長順又在桌上,這個場合說出來合适,具體如何操作,他跟曹海洋透露實底,已然站位清晰,一旦這件事摻雜了顧長順,顔博的立場是清晰的。
如果這件事真的後面有暗線鈎子,那曹叔叔和顔博之間的關系隐藏在顔博和顧長順的師徒關系之下,價值也就體現出來了。
“那要不要拿這滑雪場,當個誘餌,釣釣魚?”魏濤暫時能想到的就是靜觀其變,提前布置。
曹海洋也一樣做出思考狀,魏濤給他也點燃一支煙,時間不長,他招了招手,正在擦桌子的周敏,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過來。
“有這麽個事,你幫我分析分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