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雖陽光普照大地,積雪早已不在,卻依舊未曾徹底驅散從地面之下湧上來的寒氣,搭配着春風迅猛之時,頗也有寒風刺骨之威。
楊志平穿了一件從工地看管那裏借來的破舊軍大衣,陪着魏濤,走在工地之中,依舊是過往的風格,事無巨細的傾囊相告,蓋了一定程度的樓,外網建設沒有完全竣工的地面。
水電暖是如何随着工程進度,蓋一層建一層。
外網的地下管道鋪設是怎麽回事,借着工地一些還沒有掩蓋的區域,詳細講給魏濤聽。
搞工程的,一般進入冬季都是休息期,管春良也一樣,上午聊一聊正事,研究一下開春後的布局,下午開始,基本就進入到打麻将休閑階段。
魏濤剛開始來找他,虛心學習,他還覺得這年輕人有上進心挺好的,可這時間長了,每天如此,管春良有苦難言,隻得将楊志平給薅了出來,你去陪着吧,有不懂的,找工程師,讓他們偶爾輪番陪着魏濤去轉去看。
年後的懶惰還沒有散去呢,地面之上積雪沒了整日陽光普照,可這地面之下還凍着呢,也不可能工地開工,繼續玩着呗,天天打麻将的人擁有着最爲獨特的樂趣,盡管自己也說着這東西就是論個輸赢,别的沒什麽,可真讓你偶爾某一天麻将局成不起來,你會覺得空落落的,總會感覺自己今天好像少做了一些事。
魏濤也不在意是誰,誰都行,能帶着他去了解就行,一個個步驟是什麽,一個個分包出去的工程是什麽,學以緻用,書本上的東西更嚴謹,但很顯然,如果是作爲一個領導者而言,又不是當工程師工程監理,那些嚴謹的東西實際上并不如‘懂行’标準對魏濤更有用。
轉了一下午,楊志平跺了跺腳,驅散身體内的寒意,魏濤也是抻了抻胳膊動了動腿,是挺冷的。
“三叔,走啊,怪冷的,泡泡溫泉去,晚上他們弄了點鹿血酒,嘗嘗?”
魏濤相邀,楊志平這裏自無不可,這侄女年後跟着趙凱去省城,在他眼裏趙凱去省城是非常愚蠢的行爲。
什麽客服部副經理,那有個屁用,上面婆婆一大堆,也賺不了幾個錢,背靠這麽好的一座大山,還非得堅持當哥哥那點不好意思,他眼中的趙凱是純傻,侄女到是有點小聰明,知道留下來看似近了實則遠了。
嫂子畢竟是有距離的,想要拉近距離自然還是要靠哥哥,如果魏濤和趙凱的兄弟情還在,那楊亞麗如何做,反倒不那麽重要了,隻要别做太蠢的事情即可。
越是跟魏濤接觸得多,越是覺得他将來大有可爲,楊志平關注的越細緻,每每都會發現,自己盡管高看了,實際還是輕看了。
再到‘天然居’,地凍,工程器械作用不大,卻依舊在遠處破土動工搶時間。
‘龍泉山莊’呢,關門大吉,他是知道的,童猛和張老三給龍泉山莊關門,不是徹底不幹這行了,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名字,又開了一個溫泉度假村,隻是不敢再如從前那般,不管不顧的搶奪天然居資源。
張慶忠調走了,調到了城區某個部門的閑職,眼看着靠邊站了。
‘天然居’依舊在,依舊大刀闊斧的建造,老闆換了,什麽背景不知道,隻知道好似從燕京來了。新老闆來了,一切就毫無聲息了,外面任由伱地動山搖,卻不曾撼動‘天然居’分毫。
劉大龍不再是老闆了,卻還是股東。
而魏濤,依舊還是從前的他,在這地方,他依舊說得算,在楊志平心中,背景深厚的新老闆大股東,是魏濤找來的。如若誰再單純覺得魏濤隻有曹副職一個背景,那一定會吃大虧。
泡溫泉,喝茶,喝酒,魏濤都在汲取有經驗之人的經驗之談,可能駁雜不着邊際,單獨拿出來聽,也就是喝酒時的閑談,可如果歸入到魏濤自己制定的大框架之内,除了真正意義上的實際操作,在理論層面,隻要他雇傭專業的工程監理之後,已經沒有什麽能夠瞞得過他,涉及到極其專業的層面身邊有監理能夠解答即可。
長達幾個月的學習,盡管未曾專注于這一件事,旁人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魏濤這樣年紀輕輕獲得不俗成功,還能夠将正事之餘的空閑時間拿出那麽多來學習,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待到管春良的工地開工,雷平在省城進修歸來,還帶回來兩個工程師,早已籌備好的隊伍進場,樓道、牆壁、防盜門,這些活兒到手裏,幾乎沒什麽難度,工程師完全是在大材小用。
另外兩棟開幹,魏濤的建築公司,隊伍已經開始進場跟着鋪設水電暖,管春良最初還有點擔心,讓自己的工程監理跟着看一看,别出什麽問題,趁着建造初期,有問題還能夠整改補救損失不會很大,這若是拖到後來,那勢必要出大問題。
管春良得到了沒問題的答案後,自己來了兩趟,他就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穿着牛仔褲和灰白工裝的魏濤,穿着醒目的工地馬甲和安全帽,除非有特别的事情,幾乎是全天盯在工地上,不止是在學習,也是在給自己麾下的人樹立一個标準。
我在這盯着你們,必須嚴格按照最好的工程标準去做,你們不用管我賺多少,我這邊給你們的工資是匹配現在工作的,那就誰也别給我動歪腦筋。
他好脾氣,陸江做這個不好脾氣的惡人,祝喜春則是門神形象。
面對下面的人,陸江在魏濤的暗示下,一旦有反複的錯誤或是偷懶懈怠行爲,他是不會有半點客氣,面對粗人,用他們能夠懼怕的方式是最好的監督。
真要說我罰你款,開會批評,甚至狠的時候開除,實際的效果會有,卻不是最好的,還是會有人在背後念叨發牢騷說一些怪話。可如果有一個破馬張飛開口大罵的人在,人人自危,人人害怕,固然心裏不舒服,可活兒幹好了就不會被罵,時間長了适應也就好了。
想要管理好一群粗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有一個真正的惡人,能夠鎮住所有人,不敢炸刺。
陸江被安排這個角色,這小子形象什麽的都夠,有一次下面的人有不服的,魏濤沒讓他動手,而是讓朱峰和喬新華他們過來,足有三十多人,圍着工地。
震懾過後,還有脾氣躁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這時候陸江出手了,那沙包大的拳頭可不會慣着任何人,一個人打好幾個,也不讓祝喜春等人幫忙,那拳頭上下翻飛,不服的盡管來,看你家陸爺,有沒有半個不字,不拿人多欺負你們,就問你們現在服不服?
不止是對内,對外,陸江也是形象門面,在工地裏,從甲方到諸多的承建公司,大小包工頭很多,别看管春良這才四棟樓,一樣關系複雜。
以管春良的出身,現在混好了,以前的一些關系,免不了找上來,江湖上的一些朋友,也想要賺點錢,你老管現在搞工程了,大的我們不敢奢望,給點小活兒沒問題吧。
龍蛇混雜的工地裏,都别說彼此之間敵對的關系,就是貨料的擺放,都免不了會有摩擦,沒有一個能夠鎮得住的場面人物在,指望着雷平來跟這些糙漢子針鋒相對?那絕對不如陸江好用。
陸江就是沖鋒陷陣,那雙老拳都生鏽了,到這就有了用武之地,敢跑我們這欺負人或是炸刺的,沒有磨磨唧唧跟你談,一言不和就揍你了。
出事了,找老闆,有個緩沖餘地,讓老闆去談,去擺平。
不止是在工地,在手機店這樣迎來送往的地方,免不了的一些磕磕碰碰,也改成了當前的處理方案。作爲老闆,要給員工們樹立一個信心,嘴上說我們是生意人,要好好做生意,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但在實際行動層面,會給大家傳遞這樣一個信念——在我這幹,什麽也不用怕,好好工作,出了任何事,有我呢?我解決不了的也會替你們扛。
這樣的方式,使得他麾下的凝聚力特别強。
………………
“你就說,換不換吧?”
“對不起先生,您這是人爲造成的屏幕損壞,客服已經出具鑒定,不能更換新機。”曾經最初德信通訊的兩名店員嚴靜和曹雪,現如今是德信手機大賣場和德信二部的店長。
處理一些店面内糾紛,也是她們的職責範圍。
售貨員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來幫着處理問題的曹雪也是面挂笑容,這是魏濤告訴她們的,不管什麽時候,你們隻要微笑服務就好,不要怕任何顧客說的狠話,堅持你們該堅持的就好。
真正的人物,不會與這幫年輕女孩爲難。不是人物的,魏濤也不怕。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德信畢竟做過領軍人物,該有的姿态必須有,一次軟下來,以後更多的事情會層出不窮的出現。
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個穿着體面的男子,黑着臉,拿着手機屏碎的手機,拍打着櫃台:“少跟我說那些,我這手機在你這買的,就找你們……”
不管怎麽解釋,對方顯然是不講理了,從不好聽的話,到直接嘴裏開始出現一些罵人的詞彙,越說越不客氣,越說聲音越大,那手機拍打櫃台的玻璃櫃面直發顫,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會碎裂。
罵人的話,越來越難聽。
“你給我等着,小崽子。”
“等下班的,等着啊。”
不僅罵人的話出來了,連威脅的話語也出來了,點指着曹雪和那名店員,惡狠狠的話語全部放出來。
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開着一輛奧迪A6,穿着體面,一看也是有錢人,一台手機剛買了幾天,屏給摔碎了,三千多塊錢的手機,在這罵罵咧咧不可一世,從始至終,曹雪帶着店員,都秉承着老闆的策略,不允許跟顧客嗆着說話,微笑服務,用最柔和平穩的話語說着最爲堅定不移的結果。
不僅不能換,更不能退,連修都不能免費給你修。
“我去尼瑪的。”王賀沖了進來,一個大飛腳,直接将對方給踹倒在地。
他從外面進來一動手,屋内的跑貨年輕人龐夢鑫,售後維修的兩個小朋友,外加上門口的兩個手機縫子,全都沖了進來,電炮飛腳闆凳子掄起來,給這男的一頓拍,捂着頭身體縮在地上,足足打了有一分多鍾。
唰的一聲,所有人都跑了出去,眨眼間就消失在手機一條街,外面很多看熱鬧的,議論紛紛,有的指着那台奧迪A6,這樣的人好惹嗎?這德信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也有的人說,這樣的人就欠揍,吵吵嚷嚷,還威脅人家小姑娘,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揍他就對了。
王賀等人走了,楊姗姗其實早就給魏濤打電話了,現在也是站在遠處,多多少少也沾點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那男人,在地面撐起身體,手搭在櫃台上要站起來,手上全都是血,滿臉都是血,吓得屋内女店員們,紛紛遠離。
魏濤的車子停在了門口,邁步走了進來:“你看看你們,怎麽不知道給拿點紙巾呢,趕緊給擦擦,看看,像什麽樣子。”
那男人顯然也被打懵了,疼痛讓他暫時忘卻了放狠話,在魏濤讓祝喜春和陸江攙扶他的時候,也沒反抗,被直接攙扶到了樓上魏濤的辦公室。
毛巾紙巾,擦拭着臉上頭上的鮮血,魏濤坐在他的對面:“一台手機的事情,至于嗎,我是來解決問題的,你現在是想要打個電話呢,還是我們兩個談談怎麽解決呢?”
對方微微翻了翻眼皮,咳痰一下,還沒忘是往垃圾桶内吐,一口血痰,毛巾擦拭着嘴角:“魏濤是吧,你想怎麽解決?”
魏濤笑着:“不好意思,張老闆,下面的年輕人脾氣急,過後我收拾他們,怎麽能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呢,這樣不對……”
對方哼笑一聲:“知道我是誰了?也是,我車子在樓下,你查車子知道我是誰,不難。”
魏濤抱着臂膀向後坐:“那咋的,不解決了?你打電話我打電話都找人,最後再談?還是我們兩個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