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濤的記憶裏,‘上一次’是劉磊一個人幫忙操持了一切,尤其是墊付了鄭老師缺少的一部分手術費費。
這一次,幾乎是集體總動員,在劉磊聯系過後,不少得到消息的同學,都主動湊了過來。
究其原因,上一次的劉磊在班級裏人緣不好,可能他連大家的聯系方式都沒有。這一次,因爲魏濤的緣故,他跟李東曹曦雨等人都有着聯系。
隻是單純去做一個深度的檢查,這邊劉磊找人幫着買票,他和魏濤都有那份錢,直接給買兩張軟卧下鋪,但最終,還是搭了一點小小的人情,用鄭老師的錢,給他們夫婦倆,買了兩張硬卧的下鋪。
鄭老師有一個兒子,但從頭至尾沒有任何消息,魏濤等人也都沒有詢問,有些隐私,可能是瘡疤,掀開了,好心辦壞事,讓人疼。
燕京那邊,一共有三個同學,除了李東和曹曦雨之外,還有一個考入二流大學的,跟魏濤等人都沒有什麽聯系,李東初中是班長,有聯系方式,打過一個電話對方不是很熱情,他也就沒再聯系,這件事跟魏濤聊過,跟老師沒有說。
李東的同學幫忙挂号安排,曹曦雨跟着李東兩個人,幫着跑前跑後,在燕京的曹海洋和周敏夫婦,通過這件事也确認了女兒并沒有受到那件事的影響,且在上大學之後的這半年多時間,成長很快,你已經可以将其當作一個成年人來看待。
雛鷹展翅高飛,擁抱整座天空。
檢查,會診,确診,住院……
整個過程,這批同學之間的聯系更緊密了,突然之間有種夢回數年前的感覺,我們正青澀,我們的臉上還滿是稚嫩。同學聚會時的推杯換盞有些模糊看不清人臉,真正到了大學,出來大半年,回頭再看那些稚嫩就覺得了然無趣,到是這一次鄭老師的事,大家不僅重新拉了一個企鵝群,手機号碼開始彼此熟悉多了聯系,私下裏接觸的也多了起來。
從校園到社會,從隻能談及校園内誰欺負誰,誰喜歡誰,到現在終于有了另一個共同話題,或許聯系到的二十多個同學裏,并不都是想要實打實幫助老師的,但在閑暇之餘出一份力還是可以的,查查資料,分散在全國各地大學,有沒有當地醫院更厲害的治療方式,有沒有當地的奇人。
有條件上網的,幾乎每天晚上,群裏都會讨論一番,各自提供一些資料。
到了再度确診住院階段,大家就隻能是祝福了,作爲還沒有畢業沒什麽經濟能力的學生,如果離得燕京近,能夠去看望一下老師,已然是極限程度的表現了。
魏濤和唐岑又去了一趟燕京,劉磊祝喜春等人都來了,依舊沒有看到鄭老師的兒子,隻有他的愛人陪伴在他病床旁。
魏濤跟鄭老師的愛人,很認真的談了一次,以不是學生和老師身份的對話,而是就事論事解決問題的方式。
還沒到晚期,早治療有一定希望能夠有好的結果,魏濤沒有避諱的詢問老師家裏能夠拿出多少錢,計算了一下治療費用,給老師留下幾萬塊後續的治療生活費用,剩下的錢,他和劉磊作爲主力湊了湊,唐岑拿了兩萬,祝喜春五千,李東和曹曦雨一人三千塊,都是存起來的壓歲錢,剩下的人魏濤沒讓他們通知。
“治病要緊。”
對于一個家庭而言,這四個字,重于千斤,魏濤沒有大包大攬,不想去擊穿鄭老師的驕傲和尊嚴,但在你恰巧缺這些錢且治病要緊下,我們拿出這些錢,是讓自己的老師不必在尊嚴和生命面前抉擇,又想要堅持,又不想因爲這份堅持而失去活下去的機會,可能比重不一樣,最終也會以自身生命爲主,尊嚴不尊嚴的不值錢。
魏濤拿的這些錢,恰到好處。
他們沒想着老師歸還的事,可如果以後老師的病不影響了,他要還,魏濤也告訴大家,給了,就收着,别拒絕。
人與人之間,對等的尊重,對等人格的判定,才是彼此之間能夠在生活中有特殊交集的基礎,我能這麽想必定老師也會有一樣的想法。不然,隻是酒肉朋友,隻是熟人,隻是一年或是未來幾年十幾年都見不到的老同學。
學校方面知道了這件事,還打算宣傳一下這件事,既是精神文明也是物質捐贈雙管齊下,給學校增光添彩我們教育的好學生,給鄭老師進行一些社會捐贈。
電話找到的劉磊,他第一時間就拒絕了,通過這件事,同學情誼一小撮人加深了很多,同時他也感受到了父親一直說的差距。
在生意上,魏濤先行一步,生意越做越大,那時候劉磊也服氣,畢竟人家領先一步也是本事的體現,但多多少少的,劉磊還是覺得正常接觸的魏濤,并沒有給自己帶來如何強的壓迫感。
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八面玲珑并不值得他如何欽佩,魏濤能夠準确換位思考這件事,給了劉磊很大的觸動。
做人做事,換位思考,彼此舒服。做生意的,換位思考準确,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抓準顧客的心理?
生意論到最後,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通過鄭老師的事,還有一個在劉磊看來不太好的事情衍生出來,好多同學,都知道了他和魏濤如今年紀輕輕生意就做的不錯,且大實體生意,能夠被求到幫忙的地方很多。
安排個工作,吃飯有裏有面,買個手機,買個電腦。
劉磊不抗拒被人求到,多少還有點享受這樣的被求助和被恭維感覺,可次數多了,他擔心會給父親和自家生意帶來不好的影響。
找到魏濤詢問他的看法,卻發現他很樂意幫忙,安排工作,給予方便,幫着辦事。除了借錢,幾乎所有找到他幫忙的,他都會親自安排,并且那份熱情,會讓人如沐春風。
同學群體之中,一個人知道的事,便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
初中同學知道的事,小學同學和技校同學也都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企鵝上打個招呼,網絡上聯系到,現實當中碰面,魏濤都會很熱情的招待,不管有沒有時間,都會擠出來時間,吃頓飯或是聊會兒天。
“濤子,我不信你是真的對大家都這麽有感情。”劉磊跟魏濤之間,也沒必要藏着掖着或是過于委婉。
“磊子,叔叔這麽多年,是不是一直在運營人脈關系。”
“嗯,這有什麽關系。”
魏濤沒覺得這是什麽秘密可言,直言不諱:“同學關系,終歸要比社會上相識朋友,更牢靠一些,更托底一些。伱可能會覺得,我們現在同學還都上大學呢,有不少還在社會底層呢,跟我們的人脈關系有什麽關系?”
劉磊點頭,這倒不是他瞧不起同學什麽的,談的是事,不針對人。如果魏濤是帶有一定功利運營這份關系,那似乎沒必要。
魏濤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說:“可能這麽說有點功利,但也無傷大雅,我們也沒有想過傷害誰。隻是在可能的範圍内,彼此之間多一些更具備信任感的互相幫助。拿我們初中和技校爲例,初中還不太談家世,技校則相對不好的多,看似對我們沒什麽幫助,可你要想一個問題磊子。”
“我們二十歲了,可能指望着同學崛起之後互相幫襯,還需要十年八年或是更久。你會覺得,到那時候,要不是實際上手中掌握重要權柄的,你就算名牌大學畢業去了外企或是五百強公司,那也是隻有求我們的份……”
劉磊點頭,确實如此,他就是這麽想的。
“你别忘了,同學的家長都四十多了,就算隻是一個小工人,也差不多混到一個工長之類的位置了。我記得咱同學XX的媽媽是在銀行上班,XX的爸爸是在車管所上班,XX的媽媽是兒童醫院的護士。當然,我們也能找到朋友,遇到類似的地方需要找人幫忙,但有些關系,從下而上是錢能解決的,從上而下,消耗的可就是我們苦心經營的人情。”
“我和你爸一樣,都渴望讓别人欠我們的人情,尤其是那些我們需要巴結的人,欠的越多越好,但輕易不會想要使用這份人情,都攢着呢,即便最後碰到不要臉的不認這份人情,也樂得做這份投資。”
“我們的生活中,都會碰到這樣那樣的事情,家裏人有個小病小災住個院,你認識衛生系統裏的一個大副職,是給這位打電話,還是你有一個所在醫院的護士長或是醫生關系,更有用呢?或許前者更好使,可你消耗的東西,遠比跟後者辦事情,消耗大得多。我們店鋪碰到一些小問題,涉及到城市管理部門了,是我們加盟店,不是我們自己家,你願意去找馮副處長嗎?肯定不願意,這時候你有一個關系,是所在區域的一名工作人員,都不用是小頭目,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工作人員,跟同事打聲招呼,跟組長打聲招呼,下面讓加盟店出點錢安排一頓,事情是不是更好解決,你是不是還得到了來自雙方的感謝呢,你的關系可能因爲私下裏的接觸,跟組長在一起吃吃喝喝,關系更拉近了呢?那組長通過你的關系,覺得自己認識了一個大老闆,是不是也當作一份人脈呢?”
最後,魏濤抛出了一個讓劉磊覺得受益終生的關鍵詞:“最後,如果這位城市管理部門的小組長,家裏有病人住院,想要找點關系,在醫院裏照顧一下。你之前找人家辦事認識的醫生,從别人介紹變成了你的熟人,這時候,你再給雙方架一個橋梁,這不是面子的事情,隻是一個橋梁,大家都不輸,一個肯定會事後感謝,一個不過是舉手之勞……”
“我覺得我們自己,也可以成爲這樣的人,我将它稱之爲‘會兒’,就像是我們玩牌時的‘寶牌’一樣,能夠通用成爲代替任何一張牌,因爲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遇到任何事,我甯可花錢,甯可多花錢,可我沒有門路,有你在,必定會有這個門路。社會上你認識我,我認識你,相對戒備更多一些,如果這裏面有一個同學關系作爲維系,拉近彼此距離會更爲容易一些。”
劉磊是滿臉若有所思的離開,唐岑在房間裏翹着二郎腿看着魏濤:“老大,我真怕有一天你把我給賣了,我擦,太陰險了,你這是把我們一大幫同學都當成了自己的社會平台了。”
魏濤笑着擺手:“沒惡意,就是覺得互相幫助這種事,充斥着我們的生活,多個朋友多條路,也不光是我求人家辦事,同學的爸媽,我們稱呼叔叔阿姨,現在四十幾歲五十歲,還有好些年要工作呢,如果過程中有機會升職,那找到我們,那時候,我是不惜消耗人情去幫襯一把的。”
唐岑撇撇嘴:“你快拉倒吧,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這幫襯一把之後,你的叔叔阿姨升職了,手裏有點小權了,直接被你劃拉到自己陣營裏了,以後指不定要幫你出多少力呢。”
魏濤眯着眼睛:“我覺得,你一天有點太閑了,鐵膝蓋這件事,還得練,你還差得遠。”
唐岑臉微微一紅,冷哼一聲:“我怕你明早起不來。”
魏濤不甘示弱:“我怕你吃飽了晚上吃不下去飯。”
事實證明一件事,你永遠都不要跟你打不過的人去争辯一件小事的對與錯,去在言語之上占些小便宜。
對方注定會讓你在别的方面,付出更多,以此來滿足言語無法争論過你的不甘心。
前半夜暴雨傾盆,三點左右的街頭,空無一人,地面上濕漉漉的,很多地方還有着積水。
沿着馬路,唐岑在前面跑,魏濤在後面跟着,祝喜春表示我服了,所以他上車了。
從一點跑到三點,祝喜春叼着煙,坐在車裏對一旁的劉磊說:“這又是何苦呢。”
劉磊撇嘴:“你懂個嘚(der)啊,人家這是樂此不疲。”
魏濤大口的喘着粗氣,嗓子幹裂即将炸開,渾身濕透,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
果真,口嗨了,實際行動過瘾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