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是因爲你不會過日子!”
馬華父親馬成德,拎着棍子回答了馬華的疑問:“你一個月才幾個錢?下館子喝酒?”
“是不是還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
馬華解釋:“還真不是,今天領導在食堂招待客人,看見我就讓我過去幫領導擋酒。”
“我沒在外面胡混。”
馬成德懷疑地看向他:“真的?”
“真的!”馬華點點頭,向外走去,
馬成德見他一點兒都不心虛,也不像是說瞎話,這才半信半疑地收起棍子:“伱還能上桌陪酒?沒得罪人家領導吧?”
“沒有沒有。”
馬華嘴裏面應着,看見大哥馬中、大嫂曹菊花兩人正站在堂屋門口,也懶得跟他們多說什麽,直接鑽進自己小屋裏面。
酒勁兒上湧,馬華就昏昏乎乎困了。
睡之前隐約聽見有人嘀咕:“誰知道他說的真的假的……說不定不走正道……”
“爸,你可小心點兒,咱們家的錢可收好了……”
沒意思,這麽湊在一起過日子,真是沒意思。
馬華心中想道,然後睡着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漆黑了,馬華肚子裏面叽裏咕噜叫。
肚子餓了。
開了昏黃不堪的電燈,馬華走向堂屋門口。
“爸、媽,你們都歇着了?”
“嗯,歇了。”
“都吃飯了?”馬華又問。
“吃了。”
馬華去廚房看了一眼,冷鍋冷竈,連刷鍋水都沒給自己留,幹幹淨淨……
馬華沉默了兩秒,到堂屋用力敲了一下門:“爸媽,你們都起來,我有事要說。”
又對側屋喊:“哥,嫂子,你們也起來吧!我有事兒!”
馬成德蹬上棉褲,披上羊皮襖,從屋裏拎着棍子跑出來:“臭小子,欠揍了是吧!大晚上不睡覺,瞎折騰什麽!”
馬華冷靜地說道:“我要搬出去了。”
馬成德呆了一下,提着棍子忘了揍他:“啊?”
沒過一會兒,馬華母親馬劉氏、馬中、曹菊花也都穿戴整齊,呼着冬天夜裏的寒氣,到了堂屋。
馬成德正大口大口抽着旱煙袋,整個屋裏面全是煙味兒。
“馬華說,他有事兒?”馬中問道。
馬華點點頭:“對,有事。”
曹菊花撇嘴:“嘁,他能有什麽事?”
馬華也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我快要搬出去了,也就這幾天吧。”
馬劉氏、馬中都愣了,這才明白爲什麽馬成德一言不發,抽自己的旱煙袋。
“搬出去?這是好事啊!”
曹菊花心直口快,立刻脫口而出。
馬中用力拽她胳膊一下,她才反應過來,終于住口不說。
一片沉寂之後,馬成德沙啞着煙嗓子開口:“馬華,你存了多少錢了?”
“不是說到年關的時候,買個自行車,方便找媳婦嗎?”
“這時候搬出去,淨是往外給人家掏錢,不劃算呢。”
看這一家人的表現,馬華已經漸漸消了心裏面那股郁氣。
還是那句話,親情不是假的,但是各有各的考慮;馬華不走,有點兒礙眼,馬華一說要走,馬成德、馬劉氏、馬中又明顯擔心他在外面過不好。
馬華回答馬成德的話:“我在軋鋼廠兩年了,吃喝沒怎麽用錢,住在家裏也不花錢,零零散散花一點兒,到現在存了一百二十塊錢。”
“要能弄到工業票,買個一般的自行車也夠用的,沒必要盯着一百五六十的自行車去買。”
“還是說呢,好不容易存的錢,破開了數,回頭再存就難啦。”
馬劉氏慢慢說着:“這眼看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有什麽事,過了年再說吧?”
言下之意,勸馬華不要急着搬出去。
雖然一切都留給馬中兩口子,可也不能寒冬臘月把小兒子、快過年的時候往外趕,尤其是在外面租房,那就是白白浪費錢,更加不值了。
曹菊花心說:搬出去才好——
不過丈夫馬中一直用眼瞪她,她也隻好暫且不說話。
馬華說道:“那倒不是,今天我幫領導擋酒,領導問了我兩句。”
“我說我快結婚了,就差個結婚房子。”
“領導說明天上班幫我解決這件事,就是分一個不怎麽好的房子,一月三毛錢住着,從我工資裏面扣錢。”
“啊?這敢情好!”馬成德、馬劉氏、馬中都大喜過望。
“你撈到分房啦?這下行了!”
“房子應該不是太好,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馬華說道,“我估計還得費事兒。”
“那也比租外邊的房子好!”馬成德喜形于色,站起來來回踱步,“這事兒得趕緊!”
又拍了拍馬華的肩膀:“以後好好幹,别走歪門邪道!”
馬劉氏也是叮囑馬華,真要分到房子,有什麽忌諱,有什麽講究,還要首先準備好什麽。
馬中也過來跟馬華說了兩句好話,祝賀他分到房子。
一時間,馬華從被冷落的小子,變成了馬家最受關注的人。
馬華跟他們回答幾句話,問道:“有吃的沒?我有點餓了。”
馬劉氏就從堂屋的窩頭筐子裏面給拿來倆窩頭——這年月糧食寶貴,哪怕是窩頭都不舍得放在其他屋裏,都是放在堂屋和主人在一起,免得老鼠偷吃。
這也是馬華看見廚房鍋裏面沒留飯,就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到其他吃的緣故。
馬華掰碎了冰涼生硬的窩頭,泡在白開水裏面,勉強果腹,吃過後跟父母兄嫂招呼兩句又回屋了。
他回屋休息,馬成德、馬劉氏、馬中都高興的睡不着了。
一家人一個大難處解決了,馬華以後也不在外面受委屈,這是多大的喜事!
曹菊花說了一句“誰知道是真是假”,冷水沒潑成,被馬中、馬劉氏訓了一通,氣的瞪眼跺腳也回屋子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馬華到紅星軋鋼廠沒有先去食堂,而是先去了廠領導們所在的三層小樓前。
農機廠來做客的領導昨天就走了,李副廠長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可靠的人,馬華感覺昨天那一桌人,真正說話算數的就是那個看上去脾氣火爆、挺難打交道的楊廠長。
楊廠長是血與火裏面走出來的,吐一口唾沫就是一顆釘。
他來的早,楊廠長卻是有配車來的快,剛等了一會兒,楊廠長的汽車來了。
一下車看見馬華,楊廠長也沒多說什麽,叫他跟着去辦公室,問他具體情況進行确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