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驚冷冷一笑,“你以爲你又好到哪裏去!”
金南驚手指一動,尖刀三叉戟迅速從虛空之中飛奔而來,順着主人的心意,手起戟落,還來不及發出什麽求救和驚呼,那頭被五花大綁的毛驢已然斬首斃命,龍血從它的斷首之處滲出,淌在地上蜿蜒成一片血色的湖泊。
邊上的凡人竟然也沒有驚叫,他們面色淡定地收起了所有廚具,把小毛驢的屍體拖了下去,有侍者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把血迹一點點擦拭幹淨。
一切隻發生在轉瞬之間。
倒不是金南驚不想殺那些凡人,他出手的時候就想把小毛驢和這些礙眼的凡人一起殺幹淨,但王小苔拿着翡翠酒杯,架住了他落向凡人的屠刀。
金南驚收回了尖刀三叉戟,戟間直指王小苔的脖頸,面色冷漠,“我很讨厭那些想要殺我的人。”
王小苔飲了點酒,唇色紅豔,“吃個飯罷了,何必打生打死?你若是不喜歡這個菜,我找人給你換就是了,我也隻是不知道你的口味而已,再說了,我們之間哪來的仇怨。”
王小苔渾然不懼就在她脖頸前的尖刀三叉戟,懶洋洋倚在椅子上,“不管旁人怎麽說,當年是你帶我出定州那個人間地獄的,我始終記得你的恩情。”
戟間更靠近了幾分,冰涼的兵刃已經抵在了王小苔的脖頸上,觸到了她的皮膚,“你不會以爲我會因爲你這三言兩語就放過你吧?”
“你好奇怪,我請你吃龍肉,飲美酒,你不感謝我就算了,爲何要殺我?”
“更何況,我還要送你一樁天大的好處。”
“我這個人,最喜歡送别人禮物了。”
黑色的衣袖慢慢滑了下來,露出了一截梨花白的皓腕,王小苔擡起手,用一根手指抵開了一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尖刀三叉戟。
“我要立一個廟,一個······萬世不倒的廟。”
金南驚三叉戟往前一遞,割開了王小苔的那根手指,金色的鮮血順着三叉戟上勾勒的血槽流了下來,慢慢滴落。
她要立廟,關他何事?
“我要爲天下屠龍者立廟,天下凡是屠龍者,都可以入廟受供,受萬世香火,善男信女絡繹不絕,世人寫書做歌傳頌。現在廟裏面,有哪吒,有高祖,周處,還有魏征。”
“你久居南天門,鎮剜龍台,手下屠戮的龍族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冠絕當世,你若不入廟,别說世人不容,我也不能答應。”
“你不入廟,天理難容啊。”
王小苔歪過頭,酒氣浸潤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微含笑意。
金南驚不禁放松了手中的尖刀三叉戟。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這的确是一份大禮,難以拒絕的大禮。
“你以爲我會信你?”金南驚攥緊了手中的尖刀三叉戟,手指指節筋骨暴起,盯着王小苔的眼睛,煞是吓人,“當初,你也是這樣應承龍族的吧,可現在扶搖觀中還立着扶搖娘娘踏龍像,龍族歸隐閉關萬年。”
“現在,你又想殺我了麽!”
金南驚的聲音大了一些,面色狠戾,像是要殺了王小苔。
“那你爲什麽不殺我?”王小苔眉眼一彎,笑了起來,眼睛裏散發着奇異的光,她靠近了金南驚,脖頸上細嫩的皮膚幾乎要再次被尖刀三叉戟割開。
她渾然不懼,金南驚卻下意識把尖刀三叉戟往邊上移了移,反應過來,看到王小苔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金南驚惱怒地把尖刀三叉戟抵了回去,直直對着王小苔的脖頸。
王小苔看着金南驚的眼睛,笃定地說道,“你不敢殺我。”
王小苔坦然地靠在了椅子上,慢悠悠說道,“在洞庭湖婚禮的時候,我就确定了一件事,天道,在我啊。”
“從泾河一路行至今日,這一路上保我的神明恐怕不止一兩個。”
“他們保我信徒千萬,直上青雲,穩穩登仙,保我能在天庭中來去自如,甚至允許我對諸天神明放下狂悖之言。”
“那些操控命運的諸天仙神,在屠龍這件事上,恐怕大半都站在我這邊,他們都在盼着我,等着我屠了龍族,擔下罵名,擔下龍族徹骨的仇恨,然後等着這一頓快意大餐。”
“如果說曾經的你,是他們屠戮龍族和其他仙神的一把刀,那麽現在,輪到我來做刀了,他們看着錢塘在泾河肆意屠殺,看着六十萬生民徹夜在我耳邊哀嚎,一邊縱容龍族惡行,一邊又目善眉慈,幫我尋仙問道,助我舉起屠刀。”
“他們看上去包庇龍族,可吃龍肉的是他們,他們看上去站在我這邊,但其實也隻是把我當做一把屠龍刀而已。”
“他們高高在上,玩弄我們的命運,今天是我,昨天,是你麽,金南驚?”
“我們都是一樣的,鋒利的時候做屠刀,刀鈍了,就會被當做渣滓扔掉。”
“我不是來殺你的,金南驚,金大神,我是帶着莫大的誠意,來和你結盟的。”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大珠小珠落玉盤,碩大如豆的雨珠噼裏啪啦激打在河面上,外面的世界濃稠得像是被潑墨一般黑,倏爾雨滴從天而降,濺起一片白花,波濤四起,河面上來往的花船在翻滾的水面上搖搖晃晃,花船上挂着的燈籠被風刮得左右搖晃,王小苔和金南驚所在的這座小樓的窗戶‘吱呀’一聲被吹開拍打在牆上。
外面的嘈雜雨聲并沒有打擾到酒樓中寂靜的氛圍,樓中的凡人侍者都已經撤下離開,整個房間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清楚楚。
金南驚那雙鋒利黑沉的眼睛盯着王小苔,許久,喉結微微滾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但一直沒說出來。
就在王小苔等着他的回應的時候,金南驚突然暴起,毫無征兆地雙臂一展,将尖刀三叉戟直直刺向了王小苔的方向。
這一擊雷厲風行,所有變故都發生在轉息之間。
王小苔的雙瞳卒然放大,霎時便轉爲融融的黃金色澤,同時一口心尖血自唇間噴出,濺在了金南驚的尖刀三叉戟上,全身神力陡然炸開,铿锵定住了這把來勢洶洶的兇器。
無形的沖勁以二人爲中心呈環形掃蕩出去,整座酒樓轟然坍塌,磚瓦塵土平地揚起。
此時,戟尖離王小苔的金色眼珠隻有半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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