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緣締,并蒂常開。
今日,人間大婚。
這場曠世婚禮不僅龍族重視,泰山之上,九重天白玉京的仙神們也在注視,見證着這場難得的婚儀。
天帝天後,衆位仙家們手中都拿着龍族送上來的一份請帖。
一位白衣仙神嗤笑了一聲,蠻不在乎地甩了甩手中大紅描金的請帖,“這龍族果然蠻夷未化,不識禮教,天底下哪有給冥婚這種排場的?”
衆仙家也都呵呵呵笑成一團,嘲諷那龍族的不懂事。
“不過那扶搖倒是有心,隻是有些糊塗。聽說她在自己的扶搖觀爲這些龍族修築塑像,要把自己的信仰分給這些龍族,實在是糊塗啊。”
“這些龍族這麽看重扶搖也是因爲她是第一個願意把自己信仰之力分出來的傻子吧。”
“聽說這扶搖還主動提出要幫龍族找到還在凡間曆劫的族人,幫助他們渡劫。”
“也難怪龍族這回這般興師動衆,得意洋洋,去哪裏找這樣的傻子來倒貼他們?”
“隻是這扶搖娘娘她爲什麽還不成神呢?”
“是啊,這些年她在凡間風頭正勁,以她的實力早該登仙才是,也不知爲何會拖到現在。”
“人間不見飛升,已然将近三百年了啊。”
“在這場婚禮之後,她就是龍族中人了,得龍族氣運庇佑,總該成仙了吧?”
“她現在可是東海龍王的寶貝,她若渡劫,龍王必定相助。”
衆仙嗟歎,衆仙議論,人人都看不上龍族,人人都恨自己不是龍族。
這些議論遠在泰山之上,不論是龍族還是王小苔當然都聽不見這些話。
銅鼓喧天而鳴,迎親隊伍出現,喜轎迎風而來,轎頂彩球流光,紅綢上的繡圖豔粉浮金,風輕輕拂,輕紗缥缈中空無一人。
這場盛大的婚禮由東海龍王的九個龍子親自迎親,王小苔早在數月之前就已經在洞庭湖畔住了下來,隻待婚禮開始。
用紅線紮着雙髻的童子敲了敲王小苔的房門,迎請新人出門。
從她出門的那一刻,婚禮正式開始。
九個龍子身後跟着極盡奢華的寶車軟轎,金冠雲袍,神色隆重地看着那扇門。
‘吱嘎’一聲,房中的婢女推開了緊閉着的房門,今天的新娘王小苔從裏面走了出來。
和一般的新婦不同,她渾身不着一點紅色,隻是穿着一身寡淡至極的珍珠白的裙子,頭上還是插着那根長長的木筷子,烏眉水目,臉上也沒什麽喜悅的神色,隻是如水一般的沉靜。
裙子上泛着淡淡的珍珠的色澤,襯得王小苔也像一顆雪白光瑩的珍珠一般,與周遭色彩濃烈的大紅色裝飾形成鮮明的比對。
她是萬紅叢中的一點白。
像是濃墨之中的一滴清清朝露,固守清淨本心,絲毫不被周遭缤紛所暈染。
九位龍子們早就經過了敖辛的培訓,對王小苔穿一身白參加自己的婚禮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異。
這畢竟是一場冥婚,王小苔是去嫁給敖舜的牌位的,穿得素一些也沒什麽。
卑賤的人族,給她進入龍族的機會,已是萬幸。
在童子請迎新人之後,下一步就應該是新人過喜門,拜靈官,請靈官護持護法。
龍族那邊也派遣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龍來充當靈官,帶着敖舜的牌位等在洞庭湖畔。
王小苔擡頭看了看疏疏朗朗,連雲都是淡的碧藍天空。
諸天神佛坐在雲端,王小苔知道他們都在看着自己,看着這場熱鬧。
萬傾陽光在洞庭湖上空傾斜下來,金燦燦的陽光鋪滿大地。
今日龍族大婚,天清氣朗,是難得的好天氣。
視線的盡頭有一叢飛鳥自林間起躍,從天的一端飛向另一端。
它們迎着光,化作拖曳的剪影。
該出發了。
王小苔擡起了自己的腳,卻沒有坐上九位龍子爲她帶來的寶車軟轎,她大步邁向洞庭湖之外。
“她這是什麽意思?”一位龍子性情急躁,皺着眉就想把王小苔攔下來。
被身邊一個龍子攔了下來,“别在這裏丢人,今天我們都在,她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王小苔雙臂張開,大袖一揮,身上的珍珠白裙随風擺動,她伸手在天空裏捉下一片雲,乘着這片雲,大步邁向人間。
她的腳下縮地成寸,萬裏山河在她腳下隻是須臾便至。
她在一個個扶搖娘娘神像和扶搖觀之間進行跳躍,扶搖娘娘的氣息吹過九洲大地,拂過所有的信徒心尖。
無數人在扶搖娘娘神像前雙膝跪地,不敢直視蒼穹,不敢去看扶搖娘娘的眼,滿懷敬畏默默祈禱。
凡人必有一死。
凡人自會關照。
“住手!那是扶搖娘娘的神像!我秦蓁蓁對天發誓,你們要敢······”
王小苔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一個背着一大把古琴的小姑娘正在和一群應該和她同門的修士争執。
秦蓁蓁漲紅了臉,死死護着懷裏抱着的扶搖娘娘神像,咬着牙和面前這些同門喊道,“凡人必有一死,扶搖娘娘在上,你們這些人一定會遭報應的!”
周圍的人不屑地啐了一口,神情興奮地靠近了這個正在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獰笑着說:“扶搖娘娘?呵,今天就算天帝下凡也救不了你!”
這秦蓁蓁半路修道,加入宗門,備受師長們青睐,還将他觊觎已久的一把古琴交給這秦蓁蓁。
他早就看她不爽很久了,今天難得同門長輩們都不在,他務必要好好教訓這秦蓁蓁一頓,讓她知道什麽叫做長幼尊卑!
秦蓁蓁掐訣,将自己身後的古琴召了出來,一掌将古琴橫拍在腿上,五指疾撥,音律暴起,數道音刃從古琴向那些人頭上砍去。
但她畢竟入道尚淺,盡管可以凝音爲刃,但又怎麽敵得過這麽多人?
幾個人揚起了手中的刀,劈向了秦蓁蓁的方向。
秦蓁蓁咬着嘴唇,十指重重一掃琴弦,琴音铮铮,音律化形如水,殺伐戾氣如暴雨決堤,再次凝爲音刃劈向了那些人。
秦蓁蓁低着頭,努力回想着自己學過的技巧和術法,不斷向他們發出陣陣音刃。
所以她也沒有看見,那些想要欺辱她的同門輕易便躲過了第一道音刃,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腳下一滑,居然就這樣跌倒了。
隻是跌倒,倒也罷了,但他們跌倒的時候手裏還提着刀,也不知怎的,他們手中的刀劍在同伴們的腿根劃過,劃開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大口子,鮮血狂噴,止都止不住。
鮮血滋出來的時候,濺得很高,迷住了其他幾個人的眼睛。
他們看同伴這樣狼狽,原本還想笑,結果被滾燙的熱血一滋,受驚之下,下意識揮動手中的刀刃,無意之間,刺進了同伴的胸口。
場間頓時一片慌亂,還有幾個人被秦蓁蓁的音刃砍中了要害,白花花的腸子都淌了一地。
等秦蓁蓁睜開眼睛的時候,場上一片血腥,無人生還。
秦蓁蓁臉色蒼白,呆怔地看着這一地模糊的血肉,一時之間無法醒過神來。
直到一陣異香喚醒了秦蓁蓁的神志。
一片冰冰涼涼的東西從天而降,貼在了秦蓁蓁的臉上,是下雨了麽?
她下意識擡頭看去,漫天金箔雪花一樣悠悠飄落。
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的身體泛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覺,之前被這些人打出來的暗傷瞬間痊愈,就連她剛剛彈琴反擊的時候,被琴弦勒出血絲的手指都被溫柔地撫摸過去。
所有的傷口都消失了。
不僅如此,她的古琴原本也已經瀕臨損壞,在這場金箔雪中,她的古琴也複原如初。
秦蓁蓁摸了摸自己的本命古琴,數片金箔就和天生的一樣,牢牢粘在上面。
秦蓁蓁抱着自己的古琴,把懷裏的扶搖娘娘神像拿了出來,端端正正放在地上,對着她就開始叩拜禱告,哭訴着感謝扶搖娘娘的恩賜。
在九洲的另一端,冰天雪地中,同樣的一場漫天金箔雪也降落在慧慧和她的爺爺身上。
雖然是大冷的天,慧慧穿得卻很單薄,渾身上下都是濕的,嘴唇凍得發抖,稚嫩的眉目間滲着悲絕。
她的眼睛紅腫,淚痕未幹,她剛剛還在爲病重的爺爺而悲泣,她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這冰冷的世界她隻能和爺爺相依爲命,可爺爺病重,他們沒錢治病。
大雪一下,爺爺很快就要死了。
淚水滾滾淌落,她詛咒神明,詛咒天地,詛咒所有不向他們伸出援手的人和神。
然而不論什麽詛咒都無法治好垂死的爺爺。
爺爺也聽見了她的哭罵,爺爺抖着手,摸了摸慧慧的頭發,說自己已經是她的累贅了,讓她放下自己,去找個心善的寡婦或是沒孩子的家庭,做别人的孩子去吧。
他的皮膚發皺,臉頰發烏,雙眸已然無神,即便沒有生病,也很快就會蒼老地死去。
慧慧一邊哭一邊抱着爺爺不撒手。
就在爺孫倆絕望等死之時,滿天的金箔雪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緊接着神迹發生,爺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起來,慧慧呆呆伸手去迎接這漫天金雪。
在他們身邊,一尊倒了的扶搖娘娘神像微微閃爍着金光。
王小苔行過九洲之時,順手而爲,做了很多這樣的事。
不斷有信徒爲了感謝扶搖娘娘的照拂,拿出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獻給扶搖娘娘。
王小苔微微垂眸看去,她看過了信徒們敬獻給她的金銀珠寶,看過了碧玉瑪瑙,看過了人世間最柔軟的絲綢和最精美的瓷器。
她什麽都沒拿走,隻是撚起了信徒們送她的花。
她把這些五彩斑斓的鮮花簪在了自己的珍珠白裙上。
無數花朵在她身上次第綻放,那些花在她的白裙上争妍鬥豔,個個都透着妖冶的可愛。
白裙本無色,可有了這些花,她就像個行走人間的花神。
她行過九洲,身上就有九洲的花。
她的身上,有整個九洲的祝福和信仰。
她沒有父母,也沒有家。
她從人間出嫁。
她将帶着整個人間,嫁入龍宮。
二位讀者定制的秦蓁蓁,慧慧在本章出場啦!
今天好肥啦,一更抵兩更,明天請個假~後天更新()
感謝走走停停是人間同學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