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仁以不容拒絕的力道把自己的女人和春春推到了村民那邊,再次彎下腰,對着所有村民深深一拜。
感激之情,無可言表,唯有這一拜。
“如果·······如果我能想你讨一些憐憫的話,我求你放我十年,我想先把春春撫養長大,這世道這樣艱難,她一個孩子,我實在是不放心,等她長大成人了,我一定會引頸就戮,我身我軀,任你宰割。”
大仁,不,應該說是敖壬,再次對着王小苔深深一拜。
他的腹部還有一個王小苔親手掏出來的,可怕的空洞,鮮紅的血不斷從這個傷口中湧出來,浸濕了他的衣服,也浸濕了敖壬腳下的土地,在他身下形成一個淺淺的映照着陽光的血泊。
女人看着這個死志已決的丈夫,眼淚奔湧而出,她推開了攔在自己身邊,抓着自己胳膊的村民,也抛下了自己的孩子,奔到了丈夫身前,死死抱住他健壯溫熱的身軀,“大仁哥,你别想抛下我!我死都不會離開你的!”
“阿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春春也尖叫一聲,像小牛一樣沖到了父母身前,抱住了他們的胳膊,一家人誓死不分離。
除了春春之外,還有許多孩子扭着身軀掙開了父母已經放松了的臂膀,跑到了大仁面前,張開雙臂,把牛高馬大的大仁護在了自己稚嫩的身軀之後。
敖壬眼含熱淚,伸手摸了摸這些孩子頭頂的黑發,嘴唇發抖,滿心滿眼都是安慰,都是死不足惜的坦蕩。
那個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的敖壬也有堕入情網的一天。
“王小苔,當年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問心鏡中會有這樣的遭遇······”
再他們一家人面前,倒顯得王小苔格格不入了。
“哈哈哈哈哈哈——”
熱烈到死的陽光之下,王小苔捧腹大笑。
她覺得很好笑,所以忍不住笑了。
她其實很想問,敖壬,你在搞什麽啊,你在幹什麽啊?
你是敖壬!龍族世間行走,最強的雙首蛟!
你是龍王!
你叫敖壬,不是那個什麽見鬼的大仁!
“做了這麽多年的菩薩,度了太多的信徒,時間久了,我竟然真的以爲自己就是那個慈悲的菩薩了。
“哈哈哈哈哈,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王小苔仰起頭,看着天上悠悠飄蕩着的白雲。
她稍微轉過臉,看着在她面前團結一心的人們,眼睛的瞳孔裏點綴着些許似滅非滅的光。
她微笑着,像開玩笑般地說道,“你們,誰往他身上捅一刀,我贈他一百顆金珠,保他一生富貴無極,享盡人世間最快樂的事。
“一刀,就是一百顆金珠。
“你們要麽就往他身上捅刀,如果不願意動手,那就别怪我提前送你們下去見閻王爺了。
“要麽他死,要麽你們死。
“諸位,選吧。”
王小苔一揮衣袖,一把泛着森森寒光的刀高速劈開空氣,呼嘯而過,一下子就釘到了敖壬的胸膛上,紮穿了他的身軀,把他帶得連連後退數丈,死死釘在了村裏的那棵大槐樹上。
“一百·····一百顆金珠?”
人群中,有人下意識吞了口唾沫,舔了舔已經曬得幹澀的嘴巴。
“我憑什麽信你!”
王小苔線條明晰的嘴唇向上揚起。
無數個裝着閃光金珠的箱子出現在這個破敗殘舊的村子裏,閃到了無數人的眼睛,他們呆傻地看着這些從未見過的财富。
這可是······金珠啊!
王小苔一腳踢翻了其中的一箱金珠,滿滿當當的金珠順着她的力道滾落在地,滴溜溜地滾到了所有村民的面前。
有人忍不住蹲下去撿起了一顆還沾着塵土的金珠,放進嘴裏咬了咬,軟的,的确是金子的質地!
這是貨真價實的金珠!
王小苔揚起裙擺,坐在了那個翻在一邊,空了的木箱子上,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每個人臉上的反應,欣賞着他們逐漸開始扭曲的表情。
戲台已經搭好,戲資已經付出去了,現在,大戲應該鳴鑼開場了。
敖壬慘白着臉,看着那些已經蠢蠢欲動的村民,輕聲問道,“你這樣,也算是神麽?”
王小苔笑了一下,陽光愈發耀眼,敖壬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有何可奇怪的,敖壬,這世上有會吃人的龍,自然也就有喜歡玩弄人的神。
“我很好奇,敖壬,堂堂龍王,你不是什麽老好人麽?不知道今天,你這老好人能幫他們賺到多少金珠?”
王小苔輕咂起老好人這幾個字的時候格外溫柔,格外甜蜜。
他們之間的談話凡人是聽不見的。
凡人們隻是仔仔細細看着手心裏寶貝的金珠,隻是在猶豫。
第一個動手的是一個早就想嫁給大仁的女人。
她知道大仁勤勞肯幹,若是和他在一起日子一定不會差,早就動了心思,奈何被一個外鄉的女人搶了先。
她便帶着怨恨,嫁給了村裏的其他人。
夫妻倆對望一眼,被手裏的金珠晃了晃眼睛,咬咬牙,二人一下子站起來,走到大槐樹前,把插再敖壬胸口上的那把刀硬生生拔了出來。
夫妻倆一起握住刀柄,一咬牙,閉上眼,狠狠再次刺進了敖壬的胸口裏。
敖壬口角溢出無數鮮血,滴落在地。
難以想象,一個人的身上竟然有這麽多的血液。
敖壬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夫妻倆已經閉上眼睛把刀又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哐’地一聲丢在地上。
沾了血的刀落在地上,彈跳了兩下,裹上了薄薄的一層浮土。
夫妻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也沒有辦法,她說不殺你,她就要來殺我們了!
“我們也沒有辦法啊,對不起!”
他們一面道歉,一面臉色蒼白地跪下來,向着被再次釘在樹上的敖壬磕了好幾個頭,回到人群裏了。
王小苔笑着手臂一揮,一百顆金珠飄進了他們的懷裏。
他的女人站在他身邊,俏麗的容顔寫滿絕望,她紅腫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了,就這樣呆呆看着被釘在樹上的敖壬,不言不語。
敖壬咬牙咽下了那口血,若是平常,這樣的傷勢也隻是等閑,但他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千躲萬躲沒有躲開,隻能硬生生受着。
努力扯出一絲笑容,敖壬說道,“諸位鄉親照顧我多年,我願受這一刀,還請諸位在我故後,多多照顧我的妻兒!”
他看着,倒真像個任打任罵,無怨無悔的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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